374章 石猴的石
“這里風景倒是不錯呢。”
碧霄低頭看著云下的山水，見慣了仙境的她，也是出聲贊嘆了句。
可不是，正如周舟習得的歸青御劍訣，山不見山，云不見云，山云相隨，氣象萬千。
山為何不見山？乃是纖云繚繞。
云為何不見云？因為峰巒如林。
對于凡人來說，這里是窮山惡水；但對于能飛天遁地的修士來說，這里都快趕上遠古時的洞天福地了。
遠遠的，一處聳入云中的山峰峭壁上刻著三個大字：花果山。
顯然在不知何時的時候，曾有修道者在此地居住。
能在山峰各處看到一些血光，是上次玄清山清剿極東之地蠻族所留下的一些修道者的尸體，正血氣縈繞、醞釀魔物。
不過這些血氣無傷大雅，總體而言，這邊的風景還是壯觀秀美的。
臨近東海，氣候卻是四季如春，各處山峰都是植被豐茂，到處可見走獸小妖。
猴屬，算是精怪中較多的，猴群也就成了這里的一方勢力。不過這些猴群都未開化，都是些不識修行的普通獸類。
嘩嘩的水聲傳來，順著聲音而去，云中出現了一條瀑布。
“姐，我們下去看看風景吧。”周舟笑著說。
他哪里是要去看風景…找找水簾洞先。
碧霄在他身旁跟隨，撤去了云頭，周舟就要自己飛行了。飛兩步也不會累到，總不能真的被姐姐一直寵著，寵廢了怎么辦！
周舟落到了瀑布對面的山峰上，靈識搜查這個瀑布。
身旁的碧霄道：“這里面竟然像是有遠古大能留下的洞府，可惜，禁制被破壞掉了。”
“遠古大能？”周舟心道，姐你不就是？
不過隨之他意識到，能讓碧霄說做遠古的，說不定就是開天辟地后出現的大能！心中頓時熱切了起來。
“走，咱們進去看看！”
“別急，我先查看下是否還有殘留的禁制。”
碧霄輕笑著說了句，抬手對著瀑布灑出一片青光，幾個呼吸過后，她點點頭，說：“還真是渣都不剩。”
渣都不剩…
沖過瀑布，是一個被鑿空山壁，有個落腳的平臺。
前方乃是一洞府，抬頭有三個周舟認不全的字，料想，這就是那水簾洞了…判斷依據什么的，都不重要。
洞很深，是個喇叭口的形狀，里面越走越寬敞，又分出了許多岔路。
洞中有許多已經殘破的壁畫，彩漆凋落、輪廓模糊；又有許多石頭做就的家居，石椅、石凳、石桌。
靈識掃過，這巨大的水簾洞就展露在周舟的靈臺。
洞有千丈深，分支密如麻；又有一巨大的內洞，還留有高高的石座，如同王位。
兩道人影站在這巨大的石殿邊緣，周舟看著那王座，恍然看到了一名身披火紅色斗篷的美猴王，倚靠在石椅上坐著…
“簡直如同天造地設的一般。”周舟贊嘆了句。
“只是時間太過久遠，所以看起來如同自然形成，”碧霄道，“這里沒什么寶物，不用費心尋找了，弟。”
“嗯，”周舟多看了幾眼那個王座，靈識朝著洞外面搜查，很快就找到了離著水簾洞不遠一處不起眼的山峰峰頂，那塊正在緩慢吸納天地元氣的頑石。
那應該就是了吧…
石猴之石。
那是一處云海上的山峰，峰頂平整，頑石孤零零的在那，似乎有些寂寞。
雖然有些迫不及待，但周舟又擔心正在被圣人注視，只能按捺住心中所想，帶著碧霄在山中亂轉。
轉著轉著，周舟‘突然’咦了聲，指著那塊頑石。
“姐，你看這是什么？”
“一只還沒成氣候的石精罷了，”碧霄不以為意的說著，“這種石精不修前世后身、無福源氣運，不過是一塊石頭沾染了道韻，沒什么大不了的，各處仙山都隨處可見。”
竟然把大名鼎鼎的美猴王當做了普通的石精！這可是天地生養的猴，未來佛門的重要戰力！
周舟像模像樣的掐指算了算，完全就是在做做樣子，他又不懂這些。
他笑道：“姐，你能推演出這石精未來的命途嗎？”
“我試試，這個是小事…”碧霄輕聲哼著從歸鴻子那聽來的旋律，小手的手指開始掐來掐去，那好看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哼著的旋律也漸漸停頓住了。
“誰，為它蒙蔽了天機？”
周舟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心中卻在說‘就知道會這樣’。
假若此時西方教的圣人在注視這邊，自己該如何算計一番，才能讓對方說不出話？
假若圣人并未注視著這邊，只是蒙蔽和西游有關的天機，也并未算到此石猴對他們佛門乃是一大助力…不對，周舟直接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他想到了六耳獼猴。
真假美猴王的‘假’都已經提前被培養，那‘真’的真身肯定已經被佛門知曉了。
但靈覺不提醒，周舟覺得，西方教的圣人就算看到了自己，也當自己只是路過，并未起歹念。
碧霄有個倔脾氣，單純的人通常都是如此。她低頭不斷掐算，旁敲側擊、曲線推演，似乎想搜查到蛛絲馬跡。
周舟則把注意力放到了這顆石頭上，負手站在石頭邊，抬手，似乎就要觸碰石頭…
那石頭中竟然傳出了幾聲微弱的心跳，似乎有一只小手也在伸向了周舟…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沒有讓周舟感覺驚訝，因為他陷入了某種玄之又玄的境界…可突然，周舟靈覺輕顫，把他從境界中震出。
左手已經撫在了石頭上，而那微弱的心跳，被一股力量壓制了下去。
靈覺也只是一跳就沒了。
就算不知道這石頭今后會蹦出一只猴，就算周舟不知道所謂的西游…那一瞬，他也看到了自己的機緣之所在。
共鳴。
“姐，我覺得，此石精和我有緣。”周舟開口說了句。
碧霄忍不住笑道：“你呀，才渡仙的境界，就要收徒弟了嘛？那我幫你把這只石精點化。”
她話音剛落，周舟突然面色一白，一股隱晦的氣息從不知何處涌來，將他們兩個瞬間包裹！
周舟背后，太極圖幾乎瞬間出現，包裹住了周舟；碧霄則是痛哼一聲，手中抓住了一把奇特的匕首——這是剪刀的一半。
匕首散發出微弱的金光，將她身周護住；而周舟身上的太極圖更是玄奧，乳白色和純黑色緩緩旋轉，一股股道韻蕩開，直接將四面八方的氣息沖散。
沖散？
黑白色…等等，這不是自己的太極圖！
周舟看了眼靈臺，自己的太極圖緩緩旋轉，并未動過！
自己周圍的這太極圖，莫非是…
自家圣人？！
似乎剛才那一瞬，兩名圣人在他身周隔空斗了一次…
冷汗，浸染了半身。
周舟只是最初感覺到了如遭雷擊的威壓，此時已經安好。他對著天空做了個道揖，并未多說什么，他還沒有和圣人對話的資格。
那他接下來要做什么，就全在最少兩位圣人的注視之中了。
西方教的圣人果然對這只石猴無比重視；但隨之，他也意識到，自己也被圣人直接庇佑，也是同等甚至更多的重視。
圣人不現身，周舟就需要自行揣摩該如何做。
他先離開了石頭旁，周圍的壓力和太極圖同時消散。
“這是怎么了？”碧霄面色蒼白的詢問著。
周舟苦笑道：“我也不知，不過好像是某位前輩不想讓我這渡仙修士碰這塊石頭，所以留下來的禁制吧。唉，還真是霸道。”
看似是在訴苦，落在別人耳中也是很委屈，可仔細體會的話，這就是對剛才出手之人的譏諷了。
堂堂圣人，要為難仙人都不是的小修士？說出去誰信？這種修士，圣人一個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一東海的吧…
但周舟很注意說話的措辭，只說這是別人留下來的禁制，沒有落圣人的面皮。
“竟然是和那幾位有關？”碧霄微微瞇眼，手中那奇特的剪刀匕首舉起，滿是煞氣的道了句：“如今的圣人除了女媧娘娘，都是我截教的對頭！看我毀了這石頭！”
“使不得使不得，”周舟額頭掛了幾顆冷汗，手張開攔住了碧霄，“可使不得！我對這個石精喜歡的很！”
“哎！”碧霄跺跺腳，不過看周舟認真的面容，也就放下了剪刀。
總不至于為了一時泄憤，而讓弟弟不開心不是。
周舟開始籌謀該如何做，才能讓剛才圣人師祖相護的功夫沒有白費…
在圣人眼皮底下算計圣人…想想就有點瘋狂。
周舟道：“姐，我剛才偶有所得，似乎領悟了某種境界。我就在這里打坐片刻，姐姐幫我護法吧。”
“好，這可是大事，你修行就好。”
碧霄注視著這塊石頭，略帶好奇的打量著，她并不知有幾個老頭在注視著此地。
老頭…
周舟則盤腿坐了下來，做出了修行的樣子，開始不斷思索…如何讓算計變得自然而然，讓圣人都無法懷疑什么。
考驗智商風暴強度的時刻，終于到了。
卻說，周舟為何要算計西游？恐怕他自己都無法找到明確的理由，只是覺得這樣對自己有利，從而就這么做了。
借著這個機會，在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圣人目光中，他開始梳理自己的思路。
阻礙、破壞西游乃是為了阻止佛門大興，阻止佛門大興是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道佛量劫，不讓天地破碎…
這么一想，似乎和周舟要回到后世地球的修道理想有些矛盾。
但稍微換個動詞，或許就能豁然開朗：
阻礙西游為了推遲佛門大興；推遲佛門大興就是推遲可能出現的道佛量劫，而這個推遲，可以讓自己得到更多實力，在量劫中活下去。
更何況，周舟注定是站在道門一方，若是最后佛道之爭，贏的是佛門，那周舟談什么活到最后？
道理就是這么簡單，周舟首先要為自己站隊的一方獲得勝利而不斷努力。
但這一切都還是建立在假想的基礎之上的，假想最后的量劫是佛門和道門之間的量劫，涉及到圣人的量劫。
他卻忘記了，兜率宮中最后兩幅壁畫的內容，此時并未顯現…
不管如何，推遲佛門大興對于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也能因此得到圣人老子的賞識，說不定已經合天道的道祖有感自己一個渡仙修士如此為他創立的道門奮斗，憑空賜下一堆功德，直接讓他功德成圣…
咳，道心穩住，不可瞎想。
穩住，穩住。
如今他就在未來的石猴身旁，少說這猴子還有一兩千年才能出世。就怕過今日之后，西方教的圣人會出手將花果山護住，這是他‘不經意間’得來的唯一機會。
算計孫悟空的機會。
周舟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一個自己曾經看過的名為石頭記的故事。《石頭記》又稱《紅樓夢》，講述的是幾個少年少女沒羞沒臊、官宦世家紙醉金迷、充斥著許多少兒不宜，卻讓人奉為經典的文學名著。
故事的開篇，是一塊石頭修成的仙童，遇到一顆仙草，然后日夜澆灌…后來和仙草一起轉世投胎，就是那賈寶玉和葬花女了。
仙草？
周舟看到曲元袋角落的某個事物，靈光一閃…有了！
他突然嘆了口氣，言語中滿是唏噓：“姐姐，這石中精靈和我有緣，奈何已經是有主之物。雖不知，它還要多久才能從石頭中出來，可我也想和他結個善緣。”
“哦？”碧霄也已經意識到了這顆石頭的不同尋常。
這如果都意識不到，那就不是單純而是笨了！
“弟，你想怎么做？”
“我看它孤零零的在這里有點可憐，”周舟站起身，“姐姐可帶著什么仙草仙花？能夠活長久點的。”
“嗯？”碧霄雖然有些搞不懂，可還是輕輕點頭，拿出了幾株珍貴的仙草。“這是我想用來點化做仙女童子伺候我的，不過清凈慣了就一直扔在了那。”
周舟找了株漂亮的、應該化形成女子模樣的仙草，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名字、什么來路；靈覺微微提醒著，吃了對自己有利。
吃什么吃，丹藥都不是！
而且周舟能感覺到仙草傳出的惶恐不安的情緒，顯然已經是有了靈。
在碧霄的注視中，他走到了石頭邊上，隔了有半丈。蹲下，在地上堅硬的石頭中摳出了一個坑，放上了那株仙草。
仙草那有些干枯的根系立刻醞釀著寶光，扎根石中，枝葉也漸漸伸展。
他輕嘆了聲，對著石頭說：“以后，就讓這株草陪你吧，這寥寥云海之上也不會孤獨寂寞了。”
這句話，當真是讓人聽的心中楚楚、不勝唏噓，也分不出真情還是假意。
他挖坑的時候有個小動作，在石頭中埋入了一件‘普通’的法器，那是一枚符，上面有個媚字。
做完這些，周舟站起身，說了句‘走吧’。
至于有沒有效果、有什么效果，那就聽天由命了；短時間內，他也只能做這些。
媚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