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是遇到了什么寶貝,沒想到在島上林子里鉆出來的,是一個黑臉的大漢。
倒是找對了地方。
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何毅然,周舟當時就想踹人,可隨之又是一樂:“竟然將我也騙過了,這里布置的倒是不錯。”
初看這島嶼,沒有半點陣法和道法的痕跡,但仔細感覺,周圍十幾個小島隱隱形成了一種陣勢。
“主上,請看。”
何毅然像是邀功一般,帶著周舟朝著小島中的林子里鉆。這些小島星羅棋布,都不過是幾百丈的直徑,他們所在的這島嶼露出海面的面積還稍微大些,有五里長寬。
林中滿是潮濕陰暗之地,但地面卻像是鋪了一層金粉,腳踩上去,都會有些許光暈在蕩漾。
一行五人朝著島中央走著,何毅然開始講述這里已經做好的初期布置。
小祖師用手指點著嘴唇,四處亂看。“小輩,這里寶氣醞釀、元氣充沛輕靈,應該是藏有什么寶貝,快要出世了呢。對不對,米凱爾?”
天使妹子低頭看了小祖師兩眼,卻沒回答。
周舟也笑道:“米,你能感覺出什么?”
“主人,”米凱爾目光朝著林間掃視,眼中綻放出微微地白色亮光。很快,她看著斜前方,機械般語調的匯報著:“左前方一千米處,有一股穩定而持續的能量波動,能量穩定,但像是故意釋放出的。判定為誘餌。”
周舟笑著點頭,何毅然對著米凱爾恭敬地低頭行禮,面無表情地說了句:“主母當真聰慧。”
“嗯哼!”芷燕牽著小祖師,抬頭看天狀。
何毅然雖然現在是個面癱臉,但也是一個會察言觀色、會做人的本性,又有些生硬地加了句:“小主母也很聰慧。”
小芷燕頓時笑瞇了眼,周舟嘴一撇,也沒吐槽什么。
周圍島嶼的陣法乃是聚靈、匯勢的作用,將附近幾百里之內的元氣悄悄匯聚到這里。按照何毅然的解釋,這是一種‘養地脈’的陣法,是他所學的旁門左道,難登大雅之堂。
走到那寶氣彌漫的林間,寶氣并不是什么陣法醞釀而成,而是由幾件按照某種陣勢擺放的天才地寶釋放而出。
這些寶貝,有藥材、有礦石、還有兩件法寶,它們互相催動自身的寶氣,才造就了此地寶氣彌漫的景象。
周舟問:“這些都是你的?”
“是的主上,這是我私藏多年的寶物中品質最好的。若是灰滕長老看到這些,也會覺得不虛此行。”何毅然恭恭敬敬地回答著。
“倒是有心了,”周舟對這個手下越發滿意。有個半步渡仙的大修士幫忙,算計那老蛇的工程簡單了很多。
起碼,這處島嶼周圍的陣勢,還有這布置寶氣的法子,都是周舟不會的。
周舟很干脆地就問:“接下來要做什么?”
“寶氣會醞釀越來越多,可能會引來一些海中妖族的窺伺,”何毅然低頭拱手,“接下來就是困住這些寶氣,做出‘隱而不顯’之像,這才是寶地該有的。若是太明顯,恐怕早就被取走,那樣就顯得太過刻意了。”
“嗯,費心你布置了。”
何毅然臉上露出些莫名的潮紅,低聲道:“主上莫要折煞了何某,為主上做這些,何某心中無比激動。”
周舟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何毅然這種狀態:狂熱。
何毅然繼續開始忙碌,周舟將靈識延展兩千里,監視著附近海域的動向。
他靈識覆蓋所在,最遠已經到了海外幾千里,卻依然是人族氣運籠罩之地。心中也有些好奇,北面有人族氣運金墻,這海上是否也有?
芷燕和米凱爾在沙灘上開始搭帳篷,小祖師跑來跑去,撿貝殼、踩浪花、調戲小海星。周舟盤腿坐在礁石上,修行外加監視四周。
倒也真像一家人在海島旅行。
東海很大,都不能說地廣人稀,應該說人煙絕跡。這上千里,都不見什么修士、海妖,只有游魚和海中生物。
因為近海有人族氣運壓制,海中的妖魔都遠遠躲開,而這里又不會有什么修仙之地,也無半個城鎮,不見修士、妖怪的影子也正常。
何毅然將‘坑’挖在這,定然也是有過全面的考慮。
要將此地布置成陷阱,難的不是去布置各種殺陣、陣法,難的是如何讓這里看起來像是個無主的寶地,而且還有寶物要出世。
要讓灰滕道人感到‘此等寶物是與我有緣’,恐怕那老蛇才會上當吧。
想那老蛇,當年在小河邊,面對自己一個孩童也是那般的謹慎,先是言語詢問,又是試探一番,最后也是不敢先殺、而是將他甩出幾個跟頭。
為何?蛇本就謹慎,那老道擔心著了別人的算計。
自己這次不知道能不能達到目的,但若是能將灰滕道人引到俗世,哪怕不是自己出手,讓米凱爾動手…反正,只要老蛇敢現身,這里就是他的葬身地。
他在礁石上枯坐了一日,四處監察海面動靜,想著如何對敵,修行體悟神通,倒也不覺得無趣。
米凱爾在那幫忙搭起帳篷,就靜靜地跪坐在帳篷外面,面對著周舟,一呆也是一日。
似乎一日,對他們兩人來說,只是少許時間,算不得多久。
芷燕和小祖師在海邊抓魚、抓螃蟹,在沙灘上笑鬧著,像是兩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說小祖師是孩子也不假,芷燕頂多算是童心未泯吧。
北靖老王去世對芷燕的影響,也漸漸消弭了。若連生老病死的人世常態都無法接受,她何必修道,又何必在仙緣截斷之后還苦苦掙扎?
傷心總歸難免,喜怒哀樂也是人之常情,但不能總是沉浸其中。
生活,還是要向前看的。
第二日中午,已經在此地玩膩了的小祖師跑了過來,喝問道:“小輩!你要咱在這里呆多久!快帶咱去凡間玩耍!”
“我要在這里布置陷阱,等一個敵人,暫時沒空陪你玩。”周舟像是在哄小孩般,商量著:“要不然,讓芷燕陪你去俗世走走?”
“那,米凱爾呢?”小祖師弱弱地問著。
這次不是周舟回答,開口的是天使妹子:“主人在哪,我在哪。”
“小輩!”小祖師跺跺腳。
周舟卻嚴肅著面色,道:“此等大敵乃是我至此唯一的仇人,對我來說,這就是近日最大的事。”
“你對頭很厲害嗎?”小祖師歪著頭問,又指了指米凱爾,“她也打不過嗎?還要如此費心布置。”
“這番布置只是為了引對頭上鉤,并非是為了其他。”周舟淡然一笑,“而且,這對頭我想親手斬殺,除非逼不得已,不會讓米凱爾動手。”
“你對頭什么修為?也是金丹嗎?”
“渡仙中期的妖修,本體是一條灰蟒。”
“哦,才渡仙…呀?”小祖師眨眨眼,“那豈不是比你高了好多境界?你憑什么和對頭爭?”
周舟笑著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小祖師何等的伶俐,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板著小臉,老氣橫秋地訓斥道:“就算是被人族氣運壓制了境界,就憑你金丹的修為,就算自爆金丹,破的開渡仙境妖修的妖軀?小輩,咱身為你長輩…”
“前輩!什么長輩。”周舟拂袖回了句。
小祖師繼續老氣橫秋,“隨你,咱可是要勸你一句,莫要逞強!不然你死了,米凱爾肯定會傷心的。”
遠處正煮飯的芷燕舉手示意:“還有我!”
周舟笑著搖頭,并不想多糾結這些,岔開話題道:“小藍你是什么境界的修為?也被人族氣運壓制了嗎?”
“我?”小祖師眨眨眼,“不知道耶,沒感覺有什么呢。”她抬起小手,看著上面的護腕,“咱可是瑞獸,人族氣運怎么會壓制我呢。”
或許真是如此。
周舟笑著點頭,閉目養神,卻是不多說什么了。
小祖師噘著小嘴呆了片刻,也沒多勸周舟,也不鬧著回去了。倒是和芷燕說話的時候,她還用稚嫩地嗓音抱怨了句:“這些小輩真是的,一個比一個倔。”
“祖師,他雖然平日里性子溫和,但他決定的事,誰也動搖不了他呢。”芷燕看著周舟盤腿坐那的身影,輕笑著說:“放心吧,他貪生怕死的很,若是有危險,定然會讓天使姐姐出手的。”
“哼,這種不尊長輩的小輩,誰愛管他!”
芷燕頓時笑瞇了眼,乘了碗鮮魚湯,先滿足這小祖師的口腹之欲再說。
如此,周舟一行,在海島上度過了半個月。
何毅然的布置越發復雜,周舟來的第一日,他就先做了遮掩寶光的陣勢,將寶光導入海島底部,做出些‘寶物即將出世’的樣子。
然后又開始進行外部遮掩。海島千里的范圍內,被何毅然賣力地布置了一處又一處陣法,更改海流流向、勾動各處的元氣,讓千里內的元氣隱隱而‘自然’地流向此地。
這十多處海島上,地貌和植被也漸漸發生變化。
周舟也沒閑著,他來此地的第三日,就帶著米凱爾去了深海一趟。費了兩日的功夫,捉來了幾只大蚌扔在了海底。
而后,他又在何毅然的‘指點’下,帶著天使妹子跑去了東海有名的蜃龍領,在蜃龍領的邊緣‘偷’了些蜃氣。
還一咬牙,在海底某處弄了幾艘沉船,拉入小島附近暗流涌動的海底,在船中鋪滿金磚。
第五日時,小島海面出現了一層層濃霧。
第八日時,這十多座小島都被濃霧遮掩住了,濃霧中摻雜著少許蜃氣,凡人若是誤入陣中,不過半日就會陷入幻想之中不可自拔,最后化作一具干尸。
而半個月之后,濃霧遮掩了附近幾百里的海域,各處的布置也都漸漸完成了。
遠遠看去,這里似乎是那大兇之地,但靈氣充沛、陣勢天成,隱有寶光浮現,似乎醞有重寶。
又過半個月,此地陣勢已成,千里之內魚蝦聚了就不知多少,又有些許剛開靈智的靈物、妖物隱隱朝著這邊匯聚,只是徘徊在濃霧邊緣不敢進入其中。
但小島之上,還是那般的自然和諧,濃霧只到小島兩里的海域,并未蔓延到島上,這里還是風和日麗。
大功告成!
周舟很想對灰滕道人致電慰問:坑已挖好,速來。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如何將灰滕道人引來,還是要看何毅然。
“主上,我這就回五蓮山中,誆那灰滕長老過來了。”
“嗯,”周舟也對何毅然多了幾分親近。這個對自己畢恭畢敬、就想著什么時候死而后已的手下,雖說是被天使妹子用思想枷鎖控制了。但起碼在這種情況下,他是對自己‘真心實意’的效忠。
周舟問:“灰滕可會上鉤?”
“若是按照主上安排的說辭,他應該會相信。”何毅然也有些不太確定。
“此事能否成,就靠你演技了。”周舟拍拍這黑大個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囑咐著。
何毅然臉上露出了些許激動,他鄭重地點頭:“請主上放心,等待屬下得勝而歸吧!”
“去吧,將那老蛇引入此陣,其他就不用你管了。”
“是。”何毅然低頭應著,就要架流光而去,卻又問了句:“主上,這番布置可是要對付灰滕長老?”
周舟嘴角微微抽搐,感情你忙活了這一個多月,不知道哥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的圣徒一號,也是有點耿直…
周舟:“我和灰滕老蛇有仇,欲殺之而后快。”
何毅然頓時滿臉地堅定:“愿為主上效犬馬之勞,除了那妖道!”
剛才還是長老、長老的喊著,轉口就成了妖道…
周舟拍拍黑大個的肩頭,眼神分明就是在說:小伙子,有前途。
不說周舟將金云梭借給何毅然,讓他快些回去,已經迫不及待想誅殺那老蛇。
且說東海海面上,臨近小島濃霧的千里之外,有艘樓船正從北向南緩緩行進著。
樓船上,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飲酒作樂。又有美貌的侍女在一旁作陪,任由這幾個年輕人輕薄。
一人說:“我們一路追到了東海,卻不見了那賊道,奴兒小姐整日在房中悶悶不樂,這可如何是好?”
“那賊道當真可惡!”
“該想個法子,讓奴兒小姐開心些才是。”
“咦?”一名此時元力波動為金丹境,本身修為也是在元神之上的年輕男子,突然看向了東方,“有寶物要出世?不如去尋寶獻給奴兒小姐?”
于是,樓船轉向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