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章 自此氣運伴身行
從周舟跪拜天地，祭奠人族，到氣運金墻射出一抹金光罩住周舟，再到他心海之中泛起了那一幕幕光影，其實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周舟睜開眼，眼角的淚痕被風吹散，那金光已經消失不見。
低頭，扯開了胸口的道袍，他那精壯的胸膛上，一條五爪金龍在正中盤踞，是個拳頭大小的金色圖案。
心念思索，卻知這是師父當年灑下的功德中的小部分。因他為玄都之徒，又為人族，且跪拜天地、誠心祭奠，被氣運金墻降了一份功德護身。
算是人族對玄都的恩報。
師父雖然不在自己身邊，但自己一直在承師父的恩惠。周舟心中，對恭極老人多是尊敬，對玄都多是親切…
“周舟，你沒事嗎？”芷燕關切地問著，她跪在周舟身旁，被剛才周舟的幾番動作、幾滴眼淚嚇到了。
一只被戰甲包裹的小手，對著周舟慢慢地探了過來，手指戳了戳周舟的胸口。
那觸感冰冰涼涼，正是蹲在了一旁的米凱爾。
周舟臉一紅，笑道：“你想把它挖出來嗎？這可不是紋身。”
“主人，這股能量的等級很高，我無法理解。”米凱爾小聲說著，手指又戳了戳周舟的胸肌。
周舟低頭咳了聲，略有些不好意思，只道：“那個，找個沒人的地方隨便給你戳，這還有人看著。”
芷燕小嘴一撇，哼道：“沒事的，你們就算在這里茍且，我也當沒看見什么。”
茍且…
周舟一只大手摁了過去，抓著芷燕的腦袋一陣亂揉。
小芷燕只能淚流滿面，身為道融初期的小修士，如何反抗金丹中期大修士的蹂躪。
周舟剛才說的‘人看著’，自然是指落在了土丘之后的那守關的仙人。兩仙人之前并不靠近，怕驚擾了周舟，直到看他們三個在打鬧，方才飄飛了上來。
“道友！”守關男仙看到了周舟胸口的金龍，面露驚訝，連聲問：“氣運加身？人族天子？氣運為何會庇護修士，竟還是五爪金龍之護！”
“前輩，這其中有些因果，我卻也不好明說。”
周舟站起身，用衣袍遮了胸膛，他還擔心觸犯了‘人皇血脈不得修仙’的禁令，招來什么麻煩，主動解釋道：“我乃方外修士，并非人族王族。”
“人族皇族修仙有天地阻攔，金丹凝好就會破碎的，”男仙如此說了句，又是一陣嘖嘖稱奇，“難不成，你身居大福源、大機緣？或者是人族未來重要之人？奇也怪也，氣運玄機之妙，當真不可言說啊。”
周舟搖頭輕笑，這不過是師父留下的恩澤。
“如此，我還要重新囑咐你一遍。”守關男仙正色道：“人族氣運都承認你，可見你不是什么為禍人間之徒，我也不能留難。但你有氣運護身，這氣運金墻便不會壓制你的修為，進入其中之后，不可胡作非為。免得平白折損了你這份氣運，那就得不償失了。”
周舟問：“壓制修為？這是如何算的？”
“除非天仙、金仙，進入俗世不會被人族氣運影響，仙人、真仙，都會被壓制大部分修為與神通。而修士，最少是自行降一個大境界，這也因人而異。”男仙笑道：“昨日，你前一個過關的元神道人，最后是買的馬匹離開此關。”
最少是自行壓制一個大境界？那道融境進去之后，就是靈識、凡人？金丹修士進去之后，最多就是一個道融的本事？
元神道人竟然還要靠馬匹趕路…
想到那畫面，當真是奇妙。
“此時你再飛行試試，”守關男仙似乎也想做點研究，如此建議著。
周舟身化流光，接近那氣運金墻，此時反倒不再有半點威壓、困頓，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仿佛他只要奪入那金墻之中，就可以高枕無憂地逍遙安居…這就是氣運功德之力！
他在雄關外面掠過，就隨之落回了土丘。
“哈哈哈！”男仙撫掌而笑，道：“我乃浩云宗長老，名為易天藍，這是我妻。我愿與道友為友，結一善緣。”
“能得前輩賞識，不勝榮幸。”周舟拱手還禮，接個善緣卻也不錯，他道：“我名為周舟，出身道門，道統可能有些少見。”說著，他手指在面前劃過了一個圓圈，一個淺淺的太極虛影浮現。
“這是…”男仙面露不解。
周舟撓撓頭，仙人還不認識他們太清門？玄都師父那么帥，知名度怎么還不夠…是了，他看到的那一幕，不知道多少元會之前所發生了，更是在三皇五帝之前，巫妖大戰時期。
在那之后，師父就不太露面了吧。
反倒是那一直不說話、站在那散發母性光輝的女仙，低呼了一聲：“是太清道統！”
“這修行路，這氣運，”周舟指了指自己胸口，“都是師父給我的。”
接下來，他和易天藍交談了幾句，周舟對這名守關仙人本就有些尊敬，言談也不敢隨意。
定下了他從俗世歸來，就找易天藍去喝酒的約定，就帶著米凱爾和芷燕，從土丘上步行而下，走著去了那雄關入口。
兩名仙人站在土丘上目送。
“師兄，他明明能飛，為何要步行？”
“是那顆赤枕之心吧，”易天藍點頭笑道，“倒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咱們人族要是多出幾個這樣的修士，長盛不衰也非難事啊。”
“師兄，他的心相變化了嗎？”
“啊，原本是白霧一片，此時白霧變成了金色，劍、圖，還有那奇特的事物在流轉。”
女仙好奇道：“哦？什么奇特事物？”
“那個，”易天藍一手攬住了愛妻的纖腰，“不如我們先回房，我做給你穿，如何？”
女仙頓時滿頭霧水，但夫妻千年，還是很懂夫君為人，不由眼波輕蕩…
關前的路上，難民成群。
周舟在路邊行走，看這些面露恐慌、精神不振的逃難之人，心中未免有些不忍。
控水訣施展，空氣中開始飄蕩一片薄薄的霧氣，這些北上的難民，在霧氣中緩緩增進著體力、恢復著精神。
周舟沒去多做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他是個修士，這點認知很清楚，不是野心家、革命者，更不是什么振臂一呼，喊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料。他所求不過長生，所為不過己身，路見不平一聲吼，做個俠士就足夠。
如果他不在這，這些難民會如何？如果他在這，這些難民又會如何？
生老病死，人間常態。
行走在大地上，心里就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從邊界之地到此處，周舟一直在感悟，在思想的糾結中，體會著天地之間的道理。
又看過了人族為何興盛、窺到了西游的奧秘，感受了人族一路而來的艱辛不易，更是隱隱有所得，道心在不斷升華。
在世間行走便是一種修行，周舟以前常聽人說，若是不先入世，如何才能出世？
心間，漸漸變得無悲無喜；飄渺，似乎就要乘風歸去。
等他心態平淡如水，心中只有天使妹子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踏入了一片陰影，抬頭看去，卻是到了雄關之前。
關高十丈，土石砌成，若無那氣運金墻，恐怕道融修士都無法阻攔。但這土石間，灑下了人族的汗水，匯聚了人族的氣運，對凡人而言乃是隔斷南北的高墻，對修士而言，乃是不可輕易踏足的俗世。
他站在關下，因為前面的出關口行人不斷，暫時有些擁堵，也就站在那等著。
不去擴展靈識，就像是一個凡人般，但他耳聰目明，隱隱也能聽到一些談話聲。
比如那雄關正上，有兩名將領正在嘆息。
“將軍，如此放難民出關，若是被大王知道了，我們定然有難啊。這些若是都做了奴兵，那我軍勢力又能增長啊！”
“可若不放他們出去，讓他們在這里餓死嗎？”將軍面帶不忍，“關內連年征戰，這仗不知道還要打多久，讓他們去外面繁衍生息，免得關內死絕了，絕了后戶！”
這將軍言語中，頗多不忿、頗多憤怒。
周舟聽得無言，看了眼這關上刻著的名字：拒北關。
拒北？
他在內甲‘黃馬褂’上注入一股真元，在身周撐起了一個無形的氣罩，帶著米凱爾和周芷燕朝著關內行走。
他氣質出塵、衣袍飄飄、長發無塵，怎么看都不是凡人俗子。那些難民雖然大多被米凱爾的面容吸引了心神，但她手中抓著的那把光劍，卻又讓人不敢靠近。
“還請站住！”
關門旁，有兩隊兵衛立刻警覺，立刻喊著：“這位道長，可又入關的憑證？”
周舟在曲元袋中取出了那守關仙人給的玉牌，也不多說什么，兩隊兵衛連忙躬身見禮，任由他們進去。
走過了長長的門洞，因為光線有些幽暗，米凱爾道袍之下的亮光晃動，是穿在里面的戰甲。但依然沒有人趕上前打攪，甚至大多數難民還都是靠向一旁。
雄關之內，為一大城，但城中多有兵衛在巡邏，街道兩旁都是些歇息的難民。
靈識掃過，除了主街之外，其他街道沒有難民的身影，城中秩序還在維持之中，也有些許難民想要留在城中，在一些工坊旁等著差事。
以兵屯城方才免了難民的災禍，想到那兩名將領的無奈，周舟也一時間想不出什么幫忙的辦法。
水霧飄灑而過，權當是給這些難民提升些在關外保命的本領，頂他們一頓溫飽吧。
除此之外，也做不多什么。
城中有商賈，有望族，常年久居此地，經營得當而成富戶。
周舟的靈識，得見了何為‘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心中傷懷；也看到了有善人開粥棚、藥棚，行善積德；也看到了惡人趁機要挾，要霸占民女，又有壯士出面，掃了那惡人。
人間百態，皆在心頭劃過。
靈識還發現了幾股陰氣在城中角落聚集，似乎是地府的鬼差，在收那些該去輪回的魂魄。
是了，凡人一生之命數，都在那生死簿上顯化。按地府的規矩來講，都是在人投胎的時候就定下的。但修士們卻都能感覺到，命數并沒有定數，這些不過是在說給那些凡人聽。
天地間有三書，第一書為天書封神榜，第二書為地書，被鎮元子掌控。第三書為人書生死簿，記載萬靈之命運。
然而，生死簿所記載的，不過是一些簡單的‘福、壽、命、祿’，人一生之軌跡，皆要自行去行走，而這些命數，也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有時來運轉者，也有東風日下之人，而氣運，便因此顯得無比珍貴。
行走俗世，當真是悟道的機緣。
“娘！娘！”
耳旁聽到了些許哭喊聲，離著還很遠。周舟腳步一停，也沒怎么猶豫，就帶著芷燕和米凱爾朝著側旁的小巷走去。
芷燕看滿城難民，面色有些苦楚，不斷地輕嘆。米凱爾則一直注視著周舟，并不去管旁人如何。
在小巷中走了一陣，周舟找到了那名哭喊的女孩，還有那氣若游絲的婦人。婦人身上無傷，純粹是饑餓過度，而一旁已經有鬼差等候，要拿了這人。
周舟想起些什么，對著陰影中的那團黑影做了個道揖，口稱：“心中不忍，多承善念。”
他再提步向前，那團虛影轉身而走，并不和他有半點交流，但卻是給了他這個薄面。其實周舟要救人，那只是過來等著收人魂魄的鬼差并不能阻攔，而周舟禮數很是周到，那鬼差也是不可多說什么。
一股水元注入那婦人的身上，又取出了在段金道人的道觀中烤好的雞肉，用一片荷葉包裹，遞給了那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
那雙迷蒙的大眼抬頭看著周舟，而周舟伸手在她額頭輕輕拍了兩下，道：“喂給你母親吃吧，她吃了就沒事了。”
“謝、謝謝。”
“沒事。”周舟淡然一笑，負手朝著前方而走。
隨手善念罷了。
不想多去看城中百態，就再次收了靈識。但他還沒走出小巷，就聽身后傳來了一聲吆喝：“拿來吧你給我！”
而后，又是那小女孩的哭喊聲：“這是給我娘救命的啊！求求你還給我！不要！”
周舟臉一黑，轉身電光閃。
好不容易想做點好事，還橫生枝節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