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圖紙上面,夏至畫的模特臉型嬌小,四肢卻很修長,看起來就給人一種氣勢很強,卻又干凈利索的感覺。
模特身上的衣服也很漂亮,樣式新穎,只是...
許愛紅皺著眉,心里覺得這些模特身上的衣服,有些太過暴露了,露著胳膊和大腿,這樣的衣服有人買嗎?
這個時代,風氣還有些保守,雖然政策已經變了,但是老百姓的思想,一時間還轉換不過來。
不過,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逝,許愛紅想到夏至設計的衣服,在整個京城備受推崇,衣服賣的那么快,很大原因就是別出心裁。
這春天馬上就過去了,夏天就要來了,這應該就是夏至給女性設計的夏天穿的衣服,雖然是有點兒暴露了,但是,圖上畫的那些衣服可真漂亮。
許愛紅雖然討厭夏至,但她對夏至設計的衣服,還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夏至設計出了這些衣服,肯定就是覺得這些衣服能賣掉。
許愛紅心中的懷疑漸漸散了,笑著對正等待她回話的馮曉蓮道,“這的確就是我要的圖紙。”
馮曉蓮一聽大喜,然后不好意思道,“既然這些圖紙是你要的,那許同志,咱們說好的那300塊錢...”
許愛紅心中鄙夷張家這些人,卻還是笑著說,“不就是300塊錢嘛,小事兒。”
說著就站起身進了里屋,從里面拿出一沓子大團結,然后放到了桌子上。
馮曉蓮,夏玲,還有張盼娣,都被桌上的大團結吸引了目光,馮曉蓮也不再猶豫,直接把手中的圖稿一股腦的都給了許愛紅。
許愛紅接過圖紙,一一仔細觀看過后,心中也不禁佩服夏至的奇思妙想。
畫上的這些衣服樣式,她見都沒見過,不但新穎,還很漂亮,就只有一個缺點,就是太暴露了點。
不過現在政策變了,或許老百姓會喜歡吧?
還有一個遺憾就是,夏至沒給這些衣服上色,不過這對許愛紅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衣服嘛,只要款式好看,什么顏色都行,到時候大不了多做幾個顏色。
夏玲見馮曉蓮把那300塊錢塞到了自己口袋里,心中不禁生出幾分遺憾來。
想當初她為了討好張曉輝,偷了她爸2000塊錢,那段時間,她花錢如流水,身上穿著最好的衣裳,吃著最好的食物,和自己喜歡的男人談著戀愛,那日子才叫好日子。
可再想想現在...
夏玲看了眼自己粗糙的手心長滿繭子,肥胖而油膩的雙手,渾濁的眼睛,閃過幾分黯然,可很快這份黯然又被明亮取代。
夏玲一臉期盼的看著許愛紅道,“大妹子啊,你不是說讓我去你們廠子里工作嗎?你看現在能去嗎?”
許愛紅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圖紙,哪里還會想搭理張家人呢?
于是許愛紅笑著說,“姐姐別急呀,你也知道現在我們家的生意不好做,衣服賣不出去,掙不了多少錢,
不過姐姐放心,現在我有這些圖紙,等把這些衣服做出來賣出去,掙了錢后,我們廠子肯定會擴大規模,到時候一定請姐姐來我們廠子里工作,怎么樣?”
夏玲一聽就急了,忙說,“妹妹,這話什么意思?咱們之前可是說好的,只要我們把圖紙給了你,你就讓我們在你廠子里工作的呀?”
一旁的馮曉蓮也不滿道,“是啊,許同志,你這話什么意思?你當初可是說好的,還說讓我跟我愛人都去你廠子里工作,要給我們開高工資,這話你可不能不認呀?”
許愛紅呵呵笑著,態度十分友好,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安慰道,“大娘,姐姐,你們別生氣呀,我這也是沒辦法,我們廠子效益不好,掙不到什么錢,
請不起你們這樣的工人,不過你們放心,等我們廠子把這些衣服做出來賣出去,掙了錢之后,我們只要一擴大規模,就請你們來工作,所以你們先等一等。”
馮曉蓮也不是個善茬兒,見許愛紅沒有兌現承諾,就有些生氣道,“許同志,話不是這么說的。”
見馮曉蓮生氣了,許愛紅也不怕,雙手一攤,無所謂道,“大娘生氣我也沒辦法,我們廠子里現在實在養不起你們這些閑人,不過等將來我們廠子擴大了,一定會請你們來廠子工作,你放心吧!”
聽許愛紅說他們是閑人,馮曉蓮一下子就生氣了,指著許愛紅道,“我和我愛人都曾經是革委會的干部,我們是大領導,怎么會是閑人呢?我們能去你廠子里,那是給你面子。”
“行行行,”許愛紅語氣不耐煩道,“隨便你說什么吧,反正現在這個工作我是給不了你們,等我的廠子里掙了錢你們再來吧!”
馮曉蓮怒道,“你就不怕我們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許愛紅嗤笑一聲,根本不懼,語氣隨意道,“你去說啊!你有本事,就去報案呀!給公安同志說:你叫孫女兒偷了別人廠子里的圖紙,我到要看看你會不會被公安同志給抓起來?”
馮曉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許愛紅道,“你...明明就是你教唆我們去偷的。”
許愛紅哼笑一聲道,“我是讓你偷了,但我也給你錢了呀!你要是去報警,那就讓警察把你和我們都抓起來。”
許愛紅心思毒辣,她早就看出張家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她是腦子有病才會請張家這群人去她廠子里工作,她是想掙錢的,不是去供養祖宗的。
再說了,據許愛紅對張家人的了解,這群人就是一群吃軟怕硬的東西,讓他們去報警,這群人根本就不敢。
報了警,許愛紅縱然會倒霉,難道張家人就一點錯也沒有?
馮曉蓮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指著許愛紅連連道,“好、好,你狠!”
然后猛的站起身,轉身就要離開,坐在一旁的張盼弟傻了眼,她以為只要自己把圖紙偷了,送給這個許愛紅,
許愛紅就會給她們家300塊錢,還會讓她們家里人去她的廠子里工作,每個月她能掙20塊,自己留下五塊錢的零花錢,這美好的日子促使她去偷了夏至的圖紙。
可沒想到這個許愛紅會突然翻臉不認人,承諾的工作機會根本就不兌現,若是許愛紅不讓她們去她廠子里工作,那她將來怎么辦?
張盼娣忽然有些后悔了,在夏至的廠子里,她吃得好,穿得好,不用忍饑挨餓,也不用備受馮曉蓮和夏玲的打罵?
可現在,她偷了夏至的圖紙,夏至的廠子肯定不會再要她,那么她唯一的可能就是重新回家,然后繼續過著以前的日子。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糊火柴盒掙錢,不能去學校,每天還要挨打,挨罵,吃不飽穿不暖,那樣的日子簡直就是地獄,可現在張盼娣后悔都來不及了。
只有夏玲還傻乎乎的,一臉期盼的對許愛紅道,“大妹子,等你的廠子將來擴大,可一定要請我來工作呀,咱們說好了。”
許愛紅聽了夏玲的話,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夏玲,她剛才那么說是為了讓雙方面子都好看一些,根本就沒有要請張家人來她廠子里工作的意思。
而面前這個夏玲是不是腦子有病?
她說的那么明顯了,都沒看出來,活該被張家人當成狗一樣使喚。
許愛紅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嘲弄。
可夏玲卻仿佛沒有看到似的,語氣中帶著滿滿的哀求,就仿佛許愛紅是她唯一的救贖,態度格外的謙卑。
就連一旁的張盼娣看向夏玲的目光中都帶著鄙夷,連她一個孩子都明白,許愛紅這是過河拆橋,圖紙拿到手,她根本就不想請張家的人來她廠子工作。
只有夏玲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馮曉蓮氣惱的大喊一聲,“夏玲,你這個不要臉的,還走不走了?”
夏玲見馮曉蓮生氣了,連連應和著,轉身小跑到了馮曉蓮身邊。
張盼娣惡狠狠的瞪了眼許愛紅,許愛紅冷笑一聲,根本就不把張盼娣這個孩子放在眼里。
張家人走了之后,中午吃飯的時候,趙大光回來了,許愛紅興奮的拉著趙大光進了屋,然后把圖紙給趙大光看,趙大光雙眼放光,贊賞的看著許愛紅道,“媳婦,你可真厲害。”
許愛紅嘴里輕哼著歌兒,顯得頗為得意。
趙大光仔細的一張張查看手中的圖紙,皺了皺眉道,“媳婦兒,這些衣裳漂亮是漂亮,就是...”
許愛紅心中明白趙大光想說什么,直接道,“您是想說太暴露了?”
趙大光點頭道,“我怕到時候沒人敢買?”
許愛紅也跟著說道,“我之前看到圖紙,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現在風氣不一樣了,你看上一年,風靡整個全國的喇叭褲,以前誰敢穿呀?還不照樣受年輕人的歡迎。”
趙大光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就問許愛紅道,“那媳婦,咱們下一步就生產這些衣服?”
許愛紅一錘定音道,“對。”
趙大光也被許愛紅給說服了,他不甘心總是跟在夏至后面,喝點兒湯,看著夏至吃肉,心中早就嫉妒不已。
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夏至畫的圖紙,趙大光也不甘心放棄,于是夫妻兩人決定就按照夏至畫的圖紙生產衣服。
而夏至第二天騎著自行車來到工廠之后,直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發現抽屜里的圖紙果然不見了,夏至心中冷笑,面上卻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召集所有工人開會。
工人們剛好吃完早飯,正要去上班兒,得到通知說廠長要開會,所有人都集中在車間旁邊的一片空地上。
夏至冷著臉,站在一張桌子上,然后說,“各位同事大家好!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來,是因為咱們廠里出現了小偷。”
臺下眾人一聽夏至的話,就炸開了鍋,四處議論,滿臉憤恨。
張來娣和張招娣神情有些不安,因為她們猜到了那個小偷應該就是張盼娣。
兩個女孩害怕夏至遷怒她們,從而把她們趕出工廠,雖然那個許愛紅承諾:去她工廠里工作,每個月能拿到20塊錢,還管吃住,但是兩個孩子還是喜歡在夏至在廠子里工作。
夏至揮揮手,眾人安靜下來,夏至說,“有人看到昨晚張盼娣摸黑進了我的辦公室,那個張盼弟偷走了我設計的服裝圖稿。”
臺下工人一聽,張盼娣那個白眼兒狼,偷走了夏至設計的衣服圖稿,頓時破口大罵。
“那個小丫頭,我一看她就知道不是個老實的。”
“就是,廠長對她多好啊,竟然恩將仇報,真是個白眼狼。”
“那個小丫頭不可能無緣無故偷咱們廠長畫的圖稿,肯定是拿出去賣了。”
“廠長就該報警,讓公安把那個小丫頭給抓到派出所去。”
“對!沒錯。”
等工人們情緒安定一些后,夏至再次開口道,“這件事情我已經報警了,現在我宣布,開除張盼娣,希望大家引以為鑒,現在都去工作吧。”
工人們罵罵咧咧的散了,張來娣和張招娣不安的站在原地沒動,等工人走后,兩個孩子走到夏至面前。
張來娣紅著眼圈哽咽道,“大姨,對不起!”
張招娣也可憐巴巴的看著夏至,跟著說了句,“大姨,都是二姐不好,您可別生氣。”
偷圖紙是張盼弟做的,夏至不會遷怒到張來娣和張招娣身上,畢竟,張來娣舉報了張盼娣,這是個好孩子,夏至安慰道,
“你們別擔心,好好的在廠里干吧,我不會開除你們,只是希望你們以后不要做出和張盼娣一樣的事情來,否則,我絕不姑息。”
張來娣和張招娣見夏至沒有開除她們的意思,連連高興的點頭道,“大姨,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做白眼狼。”
夏至擺手讓兩個孩子去工作,但還是吩咐孟良盯緊兩個孩子。
她對兩個孩子并沒有完全信任。
不一會兒,兩個公安就來到廠子里調查這件事情。
張盼弟年紀尚小,就算查到她是小偷,警察也只能是教訓兩句,就會把她給放了,但是,姿態還是要擺出來的。
公安同志進了夏至的辦公室,辦公室里還殘留著張盼娣昨晚來時留下的腳印,再加上還有人證,公安同志收集了一些證據,然后就離開了工廠,去了張家。
馮曉蓮帶著張盼娣和夏玲灰溜溜的回家,張福來還坐著要去許愛紅廠子里當干部的美夢,沒想到竟是一場空。
馮曉蓮回家之后,對許愛紅破口大罵,“那個不要臉的小娼婦,竟然敢騙我,氣死我了。”
張福來陰沉的一張臉,冷哼一聲,轉身出了家門。
馮曉蓮看到夏玲和張盼娣就來氣,指著張盼娣道,“你還在家干什么?還不滾去工廠干活?”
張盼娣咬著牙,委屈道,“奶奶,我不敢去。”
夏至的圖紙丟了,肯定會徹查,萬一查到她的身上,她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馮曉蓮聽了,瞪了眼張盼娣,嘴里沒好氣的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就在馮曉蓮罵罵咧咧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她們家的門。
馮曉蓮看了眼低著腦袋站在她面前,如木頭人一般的夏玲罵道,“去開門呀,聾了還是啞了聽不見有人在敲門嗎?”
夏玲被罵的身體一激靈,忙不迭的轉身去開門,門一打開,就見門外面站著兩個穿著公安制服的同志,兩個公安同志看到夏玲,開口就問,“這是張福來家嗎?”
夏玲點了點頭,開口問“你們有事嗎?”
兩個公安同志嚴肅道,“我們在調查一件偷竊案,張盼娣在家嗎?我們要找她了解一下情況。”
夏玲臉色當即一白,知道是張盼娣偷竊夏至圖紙的事情暴露了,肯定是夏至報的警,夏玲心里不停的咒罵夏至。
兩個公安同志進門之后,張盼娣看到公安,嚇得身子一哆嗦,直接躥到了馮曉蓮身后躲了起來。
馮曉蓮見兩個公安同志也有些慌,忙問,“兩位同志,來干什么?”
兩個公安同志的目光全落在了張盼娣身上,開口問道,“請問這位小朋友是叫張盼娣嗎?”
馮曉蓮沒想到夏至做事那么絕,真的敢報警,張盼娣怎么說也是她親侄女兒啊?
馮曉蓮也有些慌,畢竟是她攛掇著張盼弟偷圖紙,而且她還把那些圖紙賣了300塊錢。
馮曉蓮可不愿意把錢再交出去,馮曉蓮扭頭看了眼張盼娣,不停的給張盼娣識眼色。
張盼娣看了眼馮曉蓮沒說話。
兩個公安同志皺眉道,“這位女同志,我們想向張盼娣小朋友了解一些情況,可以嗎?
馮曉蓮心里當然不想,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訕笑著點了點頭。
然后公安同志來到張盼娣面前,開口問,“張盼娣小朋友,我們了解到,你目前在服裝廠干活,我們想問你,你昨天晚上有沒有去過,你們廠長夏至的辦公室?”
張盼娣聽到兩個公安同志的問話,低垂著腦袋,雙手緊緊的攪在一塊兒,顯得有些不安,又害怕。
張盼弟長得又瘦又小,而且還是個孩子,兩個公安同志對她也有些憐憫,聲音又柔和了許多,“張盼娣小朋友,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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