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交流
很快，兩杯熱茶就出現在吳有勝兩人面前。
“咳咳。”楊老爺子又咳嗽了兩聲。
楊玉秀見狀，拿了一個空的搪瓷缸，進了廚房，倒了一些褐色的液體，遠遠聞著，有一股中草藥的味道，很濃。
楊老爺子接過孫女遞過來的杯子，輕輕吹了吹，上面的飄著的浮沫吹開，然后喝了一大口，感覺好多了。
“楊老哥，你的身體”
“沒事兒，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會這樣。”
“楊老哥，有沒有去看看醫生？”王老太關心的問道。
“沒用，我自己就是半個醫生，還會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嘛。”
“當年槍林彈雨都過來了，比起那些犧牲了的老兄弟們，活了這么多年，已經知足了，沒什么好強求的了。”
喝了藥的楊老爺子狀態好了一些，也沒有表現出什么焦急，很平淡和豁達。
一副看透了世事的模樣，也是，經歷過鼎盛和低谷，又重歸平淡生活，對一切都看開了，生死不過尋常事，任誰也避免不了，還不如坦然的面對。
“再過幾年，我也要下去陪小清她們了，也不知道，她們在下面，過的怎么樣。”
“爺爺，不會的，你會長命百歲的。”一旁的楊玉秀安慰道。
“哈，什么長命百歲，不奢求這些了，我自己的身體怎么樣，自己清楚。”
“就是阿秀你，爺爺我放心不下啊，我還想看著你穿著大紅衣裳，高高興興的嫁人呢。”
楊老爺子看向楊玉秀，有些頭疼，有些難過。
老人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身邊的這個孫女，還沒有尋個好人家，萬一因為他的原因，拖累了孫女，導致在最好的年華里嫁不出去，那心里就很難受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哎，人老了，就是容易話多。”
楊老爺子的感慨，不單單是人老了，容易多愁善感的；還有一層意思，想要借此逼迫自己的孫女早點嫁出去；另外就是，說自己年紀大了，活夠了，沒幾年好活頭了，孫女嫁過去，也不會一直拖累吳有勝一家。
一話三意，在場的，都是人精，即便是楊玉秀這個單純些的，也清楚爺爺是想要自己早點嫁出去，不希望她人老珠黃的時候，再隨便的找個人家過日子，那肯定在夫家那里要受氣。
即使嫁出去了，那也不是良配。
這年代，女子二十五、六歲都還沒嫁出去，就成了大姑娘了。一般良家子也不會娶這樣的，除非是條件實在太差，或者有些缺陷以及人品不行的。
不像后來，三十好幾的未婚女子，一抓一大把。
也是時代不同，對待事物的看法也不同。
“王家妹子，你身邊的后生是？”
楊老爺子這時候，看向吳有勝。
王老太上門時，其實意思就很明白了，還帶著個年輕后生，更是不言而喻了。
“哦，看我，一時間昏了頭，忘了給楊老哥和玉秀妹子介紹了。”
王老太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有些自責的說道：
“小吳，是和我在同一條村的下邊的劉家村，劉廣昆的遠房侄子。”
王老太說的有點繞，不過意思還是表達清楚了。
“嗯。”楊老爺子點了點頭，劉家村還是知道的，但是劉廣昆，就不認識了。
接著，王老太在桌子下面，輕輕的扯了扯吳有勝的衣角。
“楊老爺子，你好。”
“我叫吳有勝。”
反應過來后，吳有勝不慌不忙的說道。
“嗯，小吳是吧，你是哪兒的人啊？做什么工作的？”楊老爺子問道。
“我是青山公社那邊的，李家村人，現在還是農民。”
“青山鎮那邊，有點遠啊。”
楊老爺子摸了摸胡須，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楊老哥，也不算很遠了，再說了，小吳有車子，一天就能來回一趟呢。”
王老太搭腔道。
“這么冷的天，騎自行車來的，幸苦了。”
“哈，楊老哥，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吳的家庭情況不差，沒有踩自行車來，而是開著一輛三輪車，周圍都有擋風的玻璃在呢，風都吹不進去，可暖和了，我從村里面那邊來，就是坐著他的車子來的，這條路小，進不來，所以啊，現在車子就放在岔路口，由小吳的叔叔劉廣昆在看著呢。”
王老太笑著說道。
“是嗎，那還好。”聞言，楊老爺子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
“小吳，你家里還有什么人嗎？”
“我家里就我一個大人了，還有兩個八、九歲的閨女。”吳有勝老實的回答道。
“這么說，你已經結婚了？”老人語氣有些陰沉，眼神里蘊含著怒火，直直的盯著吳有勝，面容也一下子變得很威嚴莊重，沒有上一秒的那副和善的面孔。
結了婚還來禍害我家孫女，看來是活膩了吧。
再怎么樣，自己幸幸苦苦養大的孫女，也不會嫁給一個結了婚的男人，老人眼中的威懾意味很足。
當過兵，還殺過不少人的楊老爺子一發威，就使得吳有勝有些難受，壓迫感十足，那眼神，就像看一個死人似的。
一時間，吳有勝說不出話來。
“唉，楊老哥，先別發火啊，聽我說。”
王老太見此情形，只得打圓場。
“行，王家妹子，你說，要是不給個解釋，下次就別來了。”楊老爺子瞟了王老太一眼，沉聲說道。
“是這樣的，小吳呢，還沒結過婚呢，還是個雛兒呢。那兩個小女孩兒，是前兩年收養的，那時候，兩個女娃兒逃難來到小吳的鎮子里，小女娃兒的爸媽都在路上餓死了，小吳見她們倆可憐，就收留了她們。”
王老太也沒有賣關子，這些情況，吳有勝在車里，就和她說清楚了，所以，王老太也沒有擔心什么。
“爺爺”
一旁的楊玉秀，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看向吳有勝的眼神，都變得溫和了許多。
“嗯，不錯，小吳啊，是我錯怪你了，你是個好小伙子。”
楊老爺子的臉色，和天氣預報似的，又由陰轉晴了。
“沒事兒，是我沒說清楚，不怪您。”吳有勝松了口氣，之前的壓迫感還停留在腦海里呢，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得放低了一些。
“小吳啊，你說你是農民，那么想來，供養兩個小娃子，不容易吧？”
這一刻，楊老爺子想起來自己，有些感慨。
“呃，是不容易，不過，現在還好了，城里面有親戚，平時會給一些錢糧，還有自己也有些關系，偶爾干些小買賣什么的，所以，也不差錢了。”
吳有勝也不知道面前的老頭是不是覺得自己收養了兩個小女娃，家里或許是沒有足夠的錢糧，自己孫女跟過去會受累受苦什么的。
因此，就稍微的解釋了幾句。
“是啊，小吳現在家里條件還是很好的，前些日子，還蓋了新房子，家里面也養了些雞鴨，還有一個大魚塘呢。”
王老太也附和道。
“嗯。”
“對了，楊老哥，一直是我們在說話，要不，讓他們兩個小年輕去聊一聊，互相認識一下，怎么樣？”
這時候，王老太突然提議道。
“也好，這些事，咱們說了不算，還得看他們自己的想法，唉，兒大不由娘啊。”
楊老爺子嘆息一聲。
本來，有好幾次，他都想讓孫女嫁人算了，自己也能一個人生活，結果呢，楊玉秀就是不聽，非要人家同意一起接過去生活，才會答應，這也成了他的一個心結，覺得是自己這個老頭子，成了孫女的一份負擔。
“阿秀啊，你帶這位小吳去外面說說話吧，我們兩個老家伙，也敘敘舊。”
“嗯。”楊玉秀應了一聲。
楊老爺子對吳有勝的感官和印象，暫時來說，還是很不錯的，人長得也不賴，不像那些長得帥的。
真要是那些長得很有魅力，很帥的，也不放心，會勾搭小姑娘小媳婦什么的，怕孫女管不住他。
而且，家里也有錢，至于做生意是投機倒把，都這么大歲數了，經歷的多了，也不會覺得這就低人一等。
再有就是，吳有勝家里沒有老人長輩什么的，自家孫女跟過去也不會受到刁難，自古以來，婆媳關系就很難處理，受氣什么的，常有的事情。
看吳有勝的說話語氣，也不像是那些粗魯的糙漢子，又是個讀過書的知識分子，還有同情心，愿意收養兩個小女娃子。可以說，這樣的人，十里八鄉的，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王家妹子，你覺得他們倆能成嗎？”
“不好說，不過看小吳的神情，對老哥你的孫女，應該還是挺滿意的，就看接下來兩人談的怎么樣了。”王老太想了想，說道。
“也是，算了，咱們操心也沒有用，自從長大了，阿秀的脾氣就很倔，我也說了好多次，就是不聽，搞得現在，年紀越來越大，這兩年，都沒人上門了。”楊老爺子也很無奈，早就說了，讓孫女不要管自己，自己一個人能生活，就是不聽。
“兒孫自有兒孫福，要不是玉秀妹子孝順你，現在也遇不到像小吳這樣的好小伙子不是。”
王老太勸慰說道。
“也是。”
兩個老頭老太太，接著就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來，那家生了男孩，那就多年沒有孩子，等等等等，不過，雖然是這樣，兩人還是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外面說話的兩人身上。
另一邊，吳有勝跟著出了木屋。
木屋外面，有一個木頭搭建的木棚，也是能擋風的，這邊主要是用來制作毛皮的地方。
吳有勝隨意的打量了幾眼，木棚子里有一些味道，但是不是很重，就那種淡淡的腥味以及其他的味道，應該是處理過了。
可能一些動物的血腥味吧。
一張木桌上，放著一些剝好的皮子，其中有一張大的攤開了皮子，很完整的皮子，顏色是灰色的，還帶著點白色。
“這是狼皮，還沒有制作好，那些小一些的，是兔子皮。”楊玉秀見吳有勝很感興趣，就說道。
“這樣的一張狼皮，市面上，能賣出多少錢，或者說能換多少糧食？”
吳有勝坐下來，摸了摸桌子上的狼皮，有些扎手，就問道。
“不怎么值錢，這邊的山林密一些，動物多一些，其他的村里，也有打獵的，平時也會有人拿去賣，一般有時候，能賣個兩三塊錢，或者換二十幾斤的糧食回來。”
“狼不好打，有時候，是成群的狼群，連大灰熊都不敢招惹，碰到成群的狼群，獵人都會繞路。”
“野兔多一些，不過，野兔平時都是整只賣的，賣不出去，才會自己殺了吃，把皮毛剝下來，野兔的皮子太小，買的人少，剩下的兔子皮，就拿來做毛衣，圍巾這些。”
楊玉秀也順勢坐下來，說道。
說著，還伸出了腿，把外面的藍色褲腿挽起來，露出小腿上的毛皮來。
“嗯。”
吳有勝點了點頭，非禮勿視，也沒多看，就瞧了一眼，眼睛就看向別處了。
“你爺爺現在這情況，也上不了山吧，那.”
“這幾年，爺爺的身體大不如前，所以，都是我去打獵。”
楊玉秀把褲腿放下去，然后開口說道。
“這不算什么，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學武，長大了，還纏著他學習怎么打獵，一般的動物，傷不了我。”
見吳有勝的眼神帶著些憐惜和同情，楊玉秀感覺有些不舒服，就解釋說道。
“再說了，家里面，也沒什么錢，糧食也不多，要是不打獵，靠什么生活呢。”
“爺爺的這身病，和當年當兵打仗有些關系，也和他為了養育我長大，經常去山里面打獵有些關聯。”
“本身爺爺的身體就不好，還強忍著病痛去和獵物搏斗，我到現在還記得，在我八歲的時候，那一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我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沒了，爺爺為了我，冒著大雪，走了十幾里山路，到了鎮子里，半夜敲開了醫生的大門，連拉帶拽的，硬是逼著梁醫生來家里給我看病。”
“當時的我很難受，躺在床上，差點兒就覺得自己要死了，迷迷糊糊間，木門打開了，爺爺渾身散發著熱氣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