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住在薩里郡鄉下的人們來說,老韋爾家的祖屋稱得上是豪宅了。
可惜自從很多年前老韋爾夫婦帶著不滿周歲的兒子鮑勃去了倫敦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最近大家又重新提起老韋爾一家是因為發現經常有人進進出出這座豪宅。
先是裝修工人;接下來是家政人員;最后居然留下來一名廚娘及一位看門人。
大家紛紛猜測韋爾一家可能要回來了。
跟這一事件相比,枯燥且乏味的日常鄰里的糾紛和八卦簡直不值一提。
于是婦人們下午茶時的話題陡然豐富了起來。
總是先從抱怨炎熱的該死天氣開始,然后不知怎么卻又總會自然而然地拐到韋爾一家身上。
見到過韋爾夫婦的人會說起老韋爾是如何可靠淳樸、韋爾夫人是如何善良美麗。
說得不明真相的人都相信了。
連說的人也忘掉了記憶里老韋爾陰郁的神情和他妻子經常哭泣總是浮腫的雙眼,仿佛這一切都不曾存在似的。
當然,大家最感興趣的是韋爾一家為什么會回來。
經過無數次大開腦洞的討論,漸漸地達成了共識。
韋爾一家一定是在倫敦混不下去了,大概率跟成人后的鮑勃沒出息有關,不然為什么以前不回來而現在會回來呢。
有猜說炒股票破產賣祖產的;也有說老韋爾快被孽子氣死了想要葉落歸根的;還有說鮑勃得罪了大人物,來鄉下避難的。
一時間大家都興奮起來,雖然落難歸落難,但如何慘法還是可以爭論一二的。
如果不是還存有最后的一絲良知,大家甚至可能要為此開個賭局。
曲終人散后,人們心滿意足地回到各自家中。
然后琢磨著等韋爾一家回來后如何優雅地、不失禮貌地秀一把優越感。
例如可以好好替老韋爾教育一下鮑勃,盡管他們對鮑勃一無所知。
假想中的悲慘故事像是人際關系的潤滑劑,大家開始忽略了彼此之間的不滿、過節和厭惡,共同期待“壞小子”鮑勃從倫敦灰溜溜滾回來的一天。
只是他們的期待落空了。
他們驚訝地發現從停在裝修一新的豪宅前的車里下來的不是男子,而是一位落落大方的美女。
身材挺拔,面容姣好,關鍵是氣質、氣質、氣質。
像是走進了貧民區的富家千金,她倒是可以自如從容,可旁的人卻難免自慚形穢。
她懷中抱著個小孩,估計只有兩歲左右,身后還跟著個拎包的女人。
她在宅子前停下來,欣賞了一會兒,然后沖著大家微笑示意后,步履款款地走進了豪宅。
看門人忙亂地指揮著車子開進來,然后關上了門。
鄉人們有些吃驚卻更加興奮了。
居然又添加了新的角色,劇情會變得更加多彩。
啊,想想可能的愛恨情仇,虐愛癡戀,眼眶都晶瑩了。
心潮澎湃的大家伙兒覺得自己的人生都開始波瀾壯闊起來。想一探究竟的心像是被溫柔的小手撩撥著、逗弄著,時不時地癢癢著。
就在人們的好奇心都要煎熬成干的時候,有聰明人到韋爾家問廚娘借了把鹽,居然問出了不少消息。
可靠忠厚的老韋爾和善良美麗的妻子已經先后去了天國。
韋爾先生事業有成,在倫敦開了家建筑及裝飾公司,賺了不少錢。
回來的是韋爾夫人,是來鄉下度假的,據說是因為空氣比較“清新宜人”。
空氣是不是“清新宜人”讓聞慣了的村婦們不得而知,但在又一次下午茶時,大家都顧不得例行地討論天氣就直接說起了韋爾家的事。
當男人、有錢、嬰孩兒、美婦、獨自回來等關鍵詞一一總結出來的時候,女人們好像突然發現了什么華點,都彼此心照不宣地給了個滿含深意的眼神。
氣氛突然間就安靜下來。空氣似乎驀然就格外燥熱起來。
“我說,我們還沒有歡迎過這位韋爾太太吧。”
一位身材臃腫,幾乎沒有脖子,下巴上居然長著小胡子的女士一字一句地說道,并在“歡迎”和“韋爾太太”幾個字上加了重音,語氣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是啊,是啊”馬上就有人響應:“我想我們應該——”
“邀請韋爾夫人參加下次的下午茶,就當歡迎,大家可以互相介紹認識認識,還可以聊聊”
另一干瘦的婦人迅速接上話頭,刻薄的臉龐上薄得幾乎看不見的嘴唇里吐出的“聊聊”兩個字顯得特別蠱惑人心。
氣氛再次熱烈起來,主角總不出場躲在幕后算怎么回事,有些事只有當面做過才覺得爽啊。
來來,舞臺已經搭好,請開始你的表演,然后我們才能配合你的演出啊。
“聽說有錢人喝下午茶會發出正式的邀請呢,”有人迫不及待地進入了執行層面。
“我們也正式些,好表達我們的誠意呢…”說完后還掩嘴呵呵笑了兩聲,乍一聽有些像貓的嗚咽聲。
聽懂了的眾人紛紛點頭附和,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如何寫邀請信。
最終當邀請信最后出爐時,下午茶也結束了。
這段日子,時間過得真快啊。大家一邊感嘆著,一邊起身整理整理身上的衣物,結伴去了韋爾家。
隔著精美鐵藝的門將邀請信遞給了看門人,瞧也不瞧看門人一眼,互相道別,各回各家了。
“夫人,這有一封邀請信。”看門人畢恭畢敬地將信雙手捧給了女主人。
“什么時候送來的?鄉下的郵遞員什么時候送信?”阿曼達•韋爾隨手接過了信,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
“上午十點左右,夫人”看門人答道。看到女主人有些疑惑的眼神,連忙補充說道:“這封信是一群夫人直接送過來的,應該都是住在附近的。”
阿曼達沒有說話,示意看門人問話結束了,然后低頭仔細地看起信來。
半晌,抬起頭來對一邊抱著嬰孩兒的瑪麗說道:“邀請我后天去喝下午茶的,瑪麗,咱們的鄰居還真是熱情呢。”
說完,沖嬰孩兒與瑪麗俏皮地眨了下眼,逗得瑪麗懷中的嬰兒咯咯地笑起來。
阿曼達伸手接過來嬰兒,掏出手帕仔細地擦干凈嬰兒笑出來的口水。
扶著嬰兒立在雙腿上并顛著腿一上一下與嬰兒做著游戲。
不時地還會教嬰孩兒說一兩句話。
如果學對了,阿曼達就會驚喜地叫到:“戴納,我的陽光男孩,你真是太聰明了。”然后吻嬰兒的臉頰。
而戴納有時咯咯笑著伸直手臂,將頭和身子往后仰,躲著媽媽的吻。
有時也會干脆給一個濕嗒嗒的回吻,然后小手拍著阿曼達的臉,糯糯地喊著:“媽媽~媽媽~”。
瑪麗微笑地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多么幸福,要是韋爾先生也在就好了。
“瑪麗~”瑪麗趕緊收回心神,認真地聽阿曼達吩咐。
“一會兒帶些松餅到——”阿曼達又掃了眼邀請信道:“瑪姬•德思禮家,就說謝謝邀請,后天的下午茶我會準時到。別急著回來,跟她聊聊天,打聽打聽這里的規矩。
既然要在這兒呆一陣兒,總要入鄉隨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