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制?”
看著曹勐一臉自信的樣子,沖虛和度厄一時之間都有些拿不準。
反制荒國百萬大軍,除非是仙佛的秘寶,這世上還有能幫助魏國度過危機的秘寶?
即便真要仙佛出手,兩家頂著巨大的國運反噬,都要面對天塌下來一般的代價!
若不是能夠圖謀一國氣運,這代價誰都不可能愿意付出!
難不成真有先秦復蘇?
就算你們魏國獲得了先秦秘寶,就憑你們魏國的國運,配用么?
可如果沒有這些底牌,為什么曹勐表現得如此有恃無恐?
除了建安城本身的軍隊,沒有任何調兵回援的舉措,甚至還連著好幾天只處理內政,明顯就是十分有信心反制荒國。
這一波,他們屬實有些拿不定主意。
反應了一會兒,度厄才微微笑道:“既然陛下有反制之法,那我們就不瞎操心了,不過…陛下可否告知一下策略,也好安了我們這顆為眾生擔憂的心。”
曹勐眉頭一鎖,聲音也冰寒了幾分:“度厄大師,你難道沒有感覺,自己手伸得太長了?身為楚國外臣,卻問大魏的救國之策,若不是大魏世代與佛門交好,大師的這顆腦袋,朕還真不能留!”
一席話,煞氣四溢。
度厄心里一咯噔,腦門上的汗水當即就冒出來了。
自己這次明明是來送救命計策的。
怎么看樣子,曹勐想要的不是這個計策,而是自己的禿頭?
他趕緊說道:“陛下誤會了,貧僧只是心系百姓安危,不忍看到生靈涂炭。如今貧僧雖然有著楚臣的名分,但時時刻刻都在阻止戰爭,這…”
“朕都懂,大師不必解釋!”
曹勐揮斷,笑道:“若只是為了解救眾生百姓,那朕謝謝兩位的好意,不過你們也看到了,魏國有自保的能力,倒也不用兩位犧牲太多。”
“這…”
“這…”
沖虛和度厄都有些遲疑,沒想到自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竟然是這個結果。
說好的大魏將死呢?
說好的鳩占鵲巢呢?
他們都能夠預見到,這次只要能幫魏國扛過這一劫,魏國就是下一個楚國,下一個晉國,甚至比這兩個國家還要自在些。
仙佛的傀儡!
說的就是這個!
可現在,你告訴我一切都是假象?
兩個人都是帶著大任務來的,現在還沒有開始努力,任務就直接落空,落差感之大讓他們有些承受不住。
曹勐淡淡笑了笑:“兩位還有什么事情么?”
沖虛和度厄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的眼中的苦澀和無奈。
這么重要的任務落空了,跟上級匯報的時候肯定會受到一些懲罰。
他們本來是來競爭對于魏國的霸凌權的。
結果轉頭一起被曹勐霸凌了一頓。
曹勐看著他們如喪考妣的樣子,心中一陣舒坦。
霸凌好可怕,還好我是霸凌者。
他笑了笑:“如果兩位沒事的話,那朕就先處理政務了,外面正下雪,若是兩位不方便,可以先在御書房歇息片刻,等雪停了再離開。”
話音剛落,兩人還沒來得及回話,門外就響起李公公的聲音。
“陛下!禮部尚書胡瑋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吧!”
曹勐嘆了口氣,似乎明白了胡瑋想要做什么。
不一會兒,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就走進了御書房,恭恭敬敬地向曹勐行了一個禮:“臣胡瑋參加陛下!”
曹勐起身,笑瞇瞇地扶向他:“愛卿不必多禮,快坐!”
胡瑋卻依舊弓著身子,任曹勐怎么扶都不起身。
曹勐嘆了口氣:“愛卿!你這是…”
胡瑋聲音悲痛:“老臣懇請陛下,準許老臣辭去禮部尚書之位,告老還鄉!”
曹勐神情有些不忍,也有些為難:“愛卿!不是朕不答應你,只是禮部關系重大,尤其我們魏國自創建以來都是大國,更是注重禮法,如今朝堂之內,又沒有一個能接替愛卿的后輩,大魏離不開愛卿啊!”
胡瑋老淚縱橫:“只是老臣家人深陷荒國攻陷之地,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老臣發妻年齡六十有九,又身體病弱,若是再不回去,我們夫妻二人恐怕就要天人永隔了!”
曹勐嘆了一口氣:“唉!愛卿夫婦伉儷情深,朕無比能夠體會愛卿的感受。若…那日尊夫人沒有回瑤城探親該有多好?”
聽到這句話,度厄疑惑地看了沖虛一眼,雖然他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功課,將魏國朝堂上重要人物都記住了。
但胡瑋的八卦,屬實不太了解。
沖虛顯然沒有跟他解釋的興趣,本來兩人已經沒有競爭關系了,但現在看來好像還有。
這胡瑋祖籍瑤城,就在前一段時間,他夫人因為父母忌日,帶著一家老小回家掃墓。
本來想著瑤城應該挺安全,至少短時間內挺安全,結果不曾想荒國太猛了,轉眼之間瑤城就被敵占區包圍了,直接成了一片飛地。
然后現在就尷尬了。
但他屬實沒有想到,胡瑋竟然憂愁到了這個地步,非要辭官不可。
胡瑋抹著眼淚,帶著鼻音哭訴道:“老臣自幼與發妻相識,至今已經六十多載。年輕時雖家境貧寒,卻承蒙發妻照顧,沒有餓過一頓飯,也沒有缺過一件衣裳。老臣豈能忍心臨終之時天人永隔,求陛下成全!”
曹勐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愛卿已經決定了?”
胡瑋深吸了一口氣,扶著一雙老腿就準備跪下。
曹勐搖了搖頭,趕緊把他扶了起來:“既然愛卿去意已決,朕若是不答應,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來人,賜金萬兩,送胡愛卿回家!”
李公公連忙點頭:“是!”
于是在胡瑋的老淚縱橫下,君臣兩人依依惜別。
很快,御書房就又安靜了下來。
曹勐陰沉著一張臉,神情之中殺氣隱現,體內真氣也運轉地快了幾分。
沖虛心里反而興奮了起來。
他對魏國朝堂有著幾分了解,曹勐說禮部離了胡瑋就過不下去當然有些夸張的成分在內。
但確實,禮部不少官員,跟胡瑋的私人關系都走得很近。
而且有不少已經辭官或者試圖辭官了。
大戰前夕。
這多多少少帶著叛國的成分。
而且剛才,他用道家秘法,清清楚楚地察覺到,李公公體內真氣有了不正常的律動。
這次送胡瑋回家,也不知道回的是哪個家。
胡瑋一死,那些跟他們走得近的大臣,別管走沒走,都不可能繼續為官了。
禮部,真有可能面對青黃不接的情況。
所以…
我的機會來了?
禮部掌管的是天下禮教,那些酸書生干得了,我們道門為什么干不了?
沖虛深吸一口氣:“陛下無需擔憂,大魏底蘊深厚,儒釋道三家共興,雖說胡尚書作用關鍵,但也不是離了他不可,我道門的禮教也很…”
“道門禮教雖好,但不如我們佛門的!”
度厄雖然不知道里面的細節,但見沖虛這一副惡狗撲食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要跟他搶。
管他搶的是肉還是粑粑。
先搶了再說。
何況禮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一個國家的價值觀,絕對是一塊大肥肉,即便不能讓魏國成為下一個楚國和晉國,也能向前邁一大步。若是能夠把握到佛門手中,那…
而且佛門功法對殺氣感覺很敏銳,曹勐和李公公的狀態都很不對勁。
這口食,可以搶!
“這就不勞諸位費…”
曹勐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考慮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兩位憂國憂民,愿在危難之際,扛起大魏禮教大旗,朕懷甚慰,只是國難當前,此番退荒,必定元氣大傷,恐怕也沒精力操心禮部的事情。”
聽到這話,一僧一道對視了一眼。
果然!
即便魏國有應對之策,也會元氣大傷,這個漏子依舊能夠鉆。
沖虛當即說道:“陛下不必憂慮,魏國有大大小小的道館數百,加起來有近兩萬道士,如今眾生皆面對苦難,我們豈有坐視不管之理?只要陛下點頭,吾等修行之人雖是出家之人,卻也愿意為百姓犧牲性命。”
度厄情緒激動,但話都被沖虛說完了,就只能說道:“貧僧也一樣!”
“好!”
“好!”
“好!”
曹勐激動得臉紅脖子粗,當即拍案而起:“兩位大義,愿為百姓舍身,朕卻有拒兩位于千里之外的私心,實在羞慚萬分!只是,只是…這禮部尚書之位只有一個…”
他一副為難的樣子:“不如這樣,只要兩位愿意派人助陣,贏了這場大戰之后,我們就按軍功來算,略占優勢的那一家得禮部尚書之外,另一方得禮部左右侍郎,至于禮部其他官職,也可以讓佛道兩門的弟子通過科舉進入。兩位覺得如何?”
聽到這話,沖虛和度厄都陷入了沉思。
幾萬普通弟子,雖然修為算不上精深。
但佛道的修行,沒有武道那么恐怖的瓶頸。
至少有一半修為都在三品以上,而且都身懷佛法玄法,這種大規模的攻防戰,絕對要比武者強。
只要得到曹勐的國運認同,再加上魏國大軍的協助,打殘荒國百萬大軍不在話下。
如此一來,雖然有用人命給曹勐打工的嫌疑。
但區區幾萬普通弟子,比起原本的秘寶,代價實在小太多了。
盡管結果不如以前的好,但對于滲透魏國來說,也是向前邁了一大步。
唯一不美的事情就是。
得跟這些賊禿內卷!
他們還是有些猶豫。
旋即又取出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血液低落之后,金冊頓時金光大勝,隱隱有氣運金龍隱現。
“朕曹勐立誓!若佛道兩家助大魏擊退荒國,必定將禮部重任委與兩家,若違此誓,天人共棄!”
誓言剛落,金色就憑空消散在了天地之間,化作一道無形的運勢,通過三人的身體,綁在了大魏和仙佛的運勢上。
這下一僧一道徹底放心了。
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后,便滿面笑容地離開了御書房。
剛出御書房的大門,就都哼了一聲,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通過兩條不同的路朝皇宮大門趕去。
結果路途相近,在皇宮大門又遇到了。
于是又同時哼了一聲,再次分道揚鑣。
御書房內。
曹勐感受著身上纏繞著的誓言,長長地嘆了口氣。
此時,林相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神色復雜地看向曹勐:“沒想到這兩個這么配合!”
曹勐笑了笑:“皇運之誓都用出來了,也由不得他們不信!咱們的人安插好了么?”
“安插好了!不少已經在寺廟和道觀混成了核心弟子,到時候只要把他們調到該有的位置上,便不算違背誓言!”
雖然這么說,但林相眼神中還是帶著憂慮。
佛門道門的臥底,的確都能用上。
但具體職權交給誰,還是需要長時間的博弈。
養虎隨時可能為患。
曹勐擺了擺手道:“若我們連這些禿驢牛鼻子都斗不過,真是白在朝堂混這么長時間了。”
林相點了點頭:“倒也是!”
曹勐笑了笑:“務必好好護送胡愛卿,一把年紀了演這么多戲不容易!”
林相鄭重道:“陛下放心!”
曹勐揮了揮手:“下去吧!朕想靜一靜!”
“是!”
林相沖著曹勐深深一拜,便緩步離開了御書房。
于是,御書房中只剩下了曹勐一個人。
只身獨處的時候,曹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氣神,躺在地板上,茫然看著屋頂。
良久良久。
他站起身來,從懷中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抽屜。
然后取出了一塊干巴巴的東西。
得到這個東西的時候,他才十歲,那時他的父親還是太子,他早早就被冊封了皇太孫。
那年,父子倆按照組訓,秘密東渡出海。
偌大的寶船頂得住任何風浪,那年他見識到了人族王朝以外的瑰麗和無情。
他始終忘不掉那天,從海里跳到甲板上的神龜。
才剛剛脫離幼年,就有上千斤的體型,連修為也達到了宗師境。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神龜想要襲擊人族船只,結果卻發現他對人族沒有任何敵意,反而一臉哀求地看著自己。
他不知道神龜在哀求著什么,直到他父親拿著大魏天子劍出現。
父親沒有傷害神龜。
反而將它龜殼上面密密麻麻的東西刮下。
現在他手中的東西,就是當時從龜殼上刮下來的。
名字叫做千絲藤壺。
仙門靠著它,奴役了整片東海的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