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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佛道宗師皆隕,趙昊含淚舔包

  望歸山。

  “嘭!”

  “嘭!”

  “嘭!”

  黑臉漢騎著火麟馬,一頭接一頭地朝困山大陣上撞,心情儼然已經急躁到了極致。

  整片望歸山,上半部分全都被困山大陣籠罩,從外面看,就好像山體被人憑空斬去一半似的。

  他不懂陣法。

  只覺得這模樣很嚇人。

  在他樸素的認知體系中,越是嚇人的東西,就越危險。

  所以他拼了命鼓足真氣,刺激得胯下火麟馬獸血沸騰的,一人一馬跟火流星一樣,朝陣法上撞了一下又一下,撞得整個望歸山都在顫抖。

  可任望歸山如何顫抖,陣法都牢不可破。

  黑臉漢急得直撓頭。

  陣法這東西,他不是沒接觸過,很清楚這種玩意兒只有宗門之人能學會。

  宗門之人…

  再結合剛才疑似姜淮的“牧馬放羊”之說。

  布下陣法的人,除了姜淮那個毒婦還能有誰?

  不用懷疑,這毒婦幾次被老爺子打到重傷垂死,就算是再癡婦也該動殺心了。

  所以這陣法,一定是奔著殺老爺子來的。

  這咋辦?

  這咋辦?

  黑臉漢都要瘋了,瞅著胯下的火麟馬就來氣,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馬臉上。

  聲音暴怒:“你瞅瞅,姜淮是宗師,你也是宗師,你卻連她的陣法都破不了,你可真是個廢物啊!”

  它感覺趙家爺三個,除了那個能打得過自己的,其它兩個好像都有些大病。

  那個臉白的,還能給自己找些老婆。

  這個臉黑的,全身上下除了病,什么都不剩了。

  它打了一個響鼻,便別過頭不理黑臉漢了。

  黑臉漢又給它了一巴掌:“你別過頭有用么?我在你背上,我就問你別過頭有用么?這么蠢,還怎么破陣?”

  黑臉漢有些挫敗:“算了,我跟一個畜生計較什么?”

  說罷,他就跳下了馬,在陣法邊緣踱來踱去生悶氣。

  正在這時,一道沖天的戟光沖向天際,直指漫天星辰,本來牢不可破的陣法,也似乎打開了一個缺口。

  于此同時,黑臉漢感應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

  俾睨天下,所向披靡。

  這…就是爹的感覺么?

  黑臉漢頓時激動了起來,從第一次踏上戰場,趙定邊給他的感覺就是戰無不勝。

  雖然現在,老爺子的真氣已經顯得有些虛浮,但只要氣勢沒有弱,就絕對不會輸。

  隨著陣法破碎,他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對話。

  “死賊禿!你又摸魚!”

  “真人勿怪,佛門眾人不喜殺生,貧僧自幼只學慈悲經,不習殺人技,你在前面頂住,我在后面念經打消趙施主的殺念!”

  僅僅是只言片語,黑臉漢就得到了幾條很重要的信息。

  里面有一個和尚,還有一個道士。

  道士喜歡罵人,而那個和尚,好像很講禮貌,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念經勸架。

  然而下一刻,他就體會到了這“勸架”的威力,只見陣法缺口處,渾厚的佛光直沖霄漢,一陣陣聽不懂的梵音聲如洪鐘,不停鉆到了他耳朵里。

  黑臉漢聽不懂這些梵文都是什么。

  但他也是縱橫許多年的高手,一聽就猜出來了這些梵文的意思。

  這些梵文…是勸架用的。

  梵音入耳,剛才的暴躁和煩悶,仿佛頃刻間煙消云散。

  不僅如此,他甚至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欲望,只想立刻躺倒在地上,不過問世間任何事。

  就連日夜心心念念的天香閣,也是轉瞬之間變成了“天閣”,已然不香了。

  這老和尚當真修為了得。

  竟然連男女之架都能勸!

  黑臉漢察覺到不對,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梵音帶來那異樣的感覺頓時消失不見。

  冷汗頓時浸濕了他的后背,臉上也露出一絲驚駭的神色。

  只是從陣法缺口中溢出的梵音,就差點讓他意志消沉。

  陣法里面那個喜歡勸架的老和尚,實力究竟有多強?

  他沒跟佛門中人交過手,但一直聽說過一句話,武夫再強不過萬人之敵。

  但若沒有國運,以修行入道的宗師,須臾之間就能屠滅千軍萬馬。

  一開始他是不信的,但現在他有些相信了。

  自己這個一品巔峰,都險些心神失守,更何況普通的士兵?

  他望了一眼火麟馬,只見這畜生已經懶洋洋地躺在了地上,一雙眼睛安逸朦朧,仿佛一頭無欲無求的賢馬。

  黑臉漢氣急,一巴掌打在他的馬臉上:“和尚是宗師,你也是宗師,別的宗師都會念經勸架,你什么都不會,真是個廢物!”

  它騰的一聲站起身,只想沖著這黑臉漢來一腦袋。

  但被這梵音影響,心中燥念終究還是沒有失控。

  黑臉漢嘿嘿一笑,心想自己還真是機智,別管手法過分不過分,這畜生好賴站起來了。

  他縱身一躍,就跳到了馬背上,雙腿用力一夾。

  “走!上天,去陣法缺口看看!”

  一人一騎沖天而起,凌空飛渡,飛向了望歸山的正上方。

  背負三千星辰,俯瞰望歸之頂。

  黑臉漢只覺豪情萬丈,因為即便有梵音環繞,陣法之中老爺子的氣勢都沒有減弱半分。

  爹還能戰!

  那我就不慌!

  他撫了撫火麟馬的鬃毛:“寶兒,帶哥去陣法缺口。”

  火麟馬打了一個響鼻,便朝剛才戟光出現的地方趕去,果真看到了一個大腿粗的缺口。

  然后,它路過了缺口。

  調轉馬頭,又看到了缺口,然后又路過了缺口。

  黑臉漢氣死了,一巴掌打在了馬臉上:“別的宗師都能浮空,你停下就不會飛了是吧?真是個廢物!”

  它這回是真的忍不了了,馬背瘋狂抖動,黑臉漢一個反應不及,直接從馬背上墜落下來。

  黑臉漢大駭,當場嚇成了綠臉漢,全身真氣不要錢一樣涌出,助推之下,化作一條曲線朝陣法缺口砸去。

  最終,在離缺口不遠的地方,被陣法的力量束縛在了半空中。

  他只覺置身泥潭,就連動動指頭都感覺無比阻滯,可望了望陣法缺口,卻足足有三丈之遠。

  他忽然感覺一股危險的感覺襲來,抬頭一看,火麟馬已經化作一道火流星朝自己身上砸來。

  這畜生想報復我!

  黑臉漢心頭一凜,這畜生實打實的宗師級兇獸,就算沒有動殺心,只是想朝自己撒撒氣,也不是隨隨便便能夠承受的。

  但現在自己又動彈不得…

  他急中生智,從懷里抓出了一把丹藥就朝缺口處丟去。

  果然,火麟馬看到丹藥,當即調轉方向,朝陣法缺口處沖過去。

  結果調整太急,沒有調整好方向,丹藥沒吃到,反倒是把馬屁股嵌在了陣法缺口上。

  旋即,一陣腸鳴。

  望歸山內。

  一僧一道,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

  原以為一個武夫就算再強也強不到哪去,但今天的趙定邊,在他們兩人面前,就是一個戰神。

  這破天戟明明是玄鐵做的,威勢卻比他們的上品法器都要強上一截,儼然已經逼近靈器的位階。

  這東西,究竟匯聚了多少國運,才能達到如今的地步啊?

  如此多國運,匯聚到普通玄鐵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但兩人明顯沒有心疼國運的時間,眼前的趙定邊雖然真氣有所衰減,但氣勢卻是節節攀高,戰斗力更是沒有絲毫下滑。

  反觀兩人,已經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明明每次都能重創趙定邊,但這老頭氣血與真氣實在太強,每次都能用強橫的氣血和真氣將傷勢壓下。

  這是什么怪物?

  而現在,圓真和尚連壓箱底的清心咒都拿出來了,多年修為全都傾注在了趙定邊身上,卻仍然不能亂他心智。

  “真人!這人實在太過難纏,若真等到陣法破了,恐怕咱們底牌也要被他掏干凈了。方才他將陣法打穿了一個缺口,你看這樣,你再拖住他一會兒,我去缺口處破陣。”

  “死賊禿,你又想…”

  “真人!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確有以一敵二之能,雖然如今態勢是我們雙方互相奈何不得,但你我都清楚我們都到了強弩之末。這場戰斗,從一開始就是他在選擇,究竟是兩敗俱傷,還是同歸于盡。

  如今陣法還沒破,萬一等會破了,我們有了逃跑的機會,他要選同歸于盡怎么辦?他是荒國元帥,為荒國捐軀合情合理,我們難道也要為魏國捐軀么?”

  哪有寄生蟲為宿主捐軀的?

  眼見沖和道人陷入沉默,圓真和尚便不再給他拒絕的機會,當即腳踏祥云沖天而起,徑直朝陣法缺口沖去。

  趙定邊皺了皺眉,卻沒有阻止,現在他雖然戰力不減,但其實體內的暗傷已經密集到恐怖的地步,這些修行之人手法詭異,他若想殺了他們,只能選擇同歸于盡。

  罷了!

  再試這血真人一招,若他還能接下,就放他們走吧。

  他擎起破天戟,神情冷峻道:“血真人,我踏入宗師境之后,便拋棄了所有的招式,一舉一動皆是殺人技。不過兩個月前與令徒一戰,偶爾悟來一道劍招,既是出自你門,今天便物歸原主。趙某今日以戟代劍,還請血真人不吝賜教!”

  說罷,當即變換手勢。

  從手持戟身,便手握戟…尾。

  儼然是握劍的姿勢,以戟代劍,竟沒有絲毫違和。

  而此時,沖和道人也感覺到了沖天的劍意,整個人又是驚慌又是欣喜。

  沒想到,趙定邊竟然也是一個用劍的高手。

  這是他此行第一次真正生出戰意,愛惜羽毛之意頓時消散,不由激動道:“好!好!好!如今看來,我那不肖徒死在你的手上倒也不虧,如今我便領教一下,我門之劍意,在趙兄手中究竟有何等威力。”

  說著,全身便血氣激蕩,血氣、真氣與法力三股力量盡數傾入兩儀劍中。

  一時間,劍鋒劍刃煞氣沖天。

  趙定邊眼神微動,沒想到沖和道人真實實力竟然如此強橫。

  于是便不再留手,當即人戟合一,化作一道銳利無匹的劍光,悍然迎向那兇悍的長劍。

  “轟!”

  兩道劍意毫無花哨地撞在了一起,激起漫天劍氣,所到之處,山巖皆如泥塑,草木轉瞬崩毀。

  即便是空中的圓真和尚,也是感覺罡風如劍,刮得他遍體生疼。

  他驚駭地回頭望了一眼,沒想到兩個人竟然這么拼命。

  愚笨!

  幸虧沒跟他們繼續死磕!

  真人,你就放心地去吧,你死總好過貧僧死。

  人間多享樂,何苦化佛陀?

  他繼續騰空而上,陣法缺口已經盡在咫尺,雖然缺口只有大腿粗,雖然他已經感覺到那如同泥沼般的阻力。

  但他已經觸摸到了“芥子納須彌”的真意,雖做不到須彌芥子那么神奇,但將自己身形縮小十余倍還是不成問題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破開陣法與沖和道人一起離開,他只想想辦法打開一個陣法缺口自己遁走。

  一對一,沖和道人絕對不是趙定邊的對手。

  此行雖然沒有殺掉趙定邊,自己還受了重傷。

  傳教節當然是不用想了,看似吃了大虧。

  但只要死一個沖和道人,自己再調養個一年半載把傷養好,佛門就能掠奪一部分道門資源,那就依舊是血賺。

  他強忍五臟六腑的劇痛,抬頭望了一眼缺口,身形轉瞬之間縮小了十幾倍。

  可以了!

  圓真和尚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狂喜,剛準備出去,就發現一塊火紅色的馬腚堵了上來。

  隨后,就是一陣腸鳴。

  一陣惡臭撲面而來,一團灼熱的東西當即從光頭上灌頂而下。

  剎那間。

  本來就因為大戰而瀕臨崩潰的佛心,竟有那么一瞬間失守了,他再也壓制不住身體的傷勢,一口鮮血吐出,就朝山頂墜落了下去。

  “噗通!”

  沖和道人雙目渙散,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左胸出已經多出了一個猙獰的空洞。

  若不是他心臟天生長在右邊,恐怕這具身體已經不能用了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心臟長在右邊。

  反正師傅說,這是他天命之子的象征,注定會帶領道門重新走向繁榮。

  但沖和道人對此不屑一顧,因為他只想練劍。

  而且,他的人生格言就是:我的命,就是不信命。

  果然,格言起效果了。

  心臟異位保他一次沒死,但下一劍肯定是要死的。

  趙定邊凌空一戟飛了過來,已然是動了殺心。

  然而就在這時,從天而降一坨臭烘烘的人,直接為他擋下了這一戟。

  落勢太猛,圓真和尚被死死地釘在了山巖上。

  圓真和尚:“…”

  沖和道人:“…”

  趙定邊:“…”

  他緩緩吐了一口氣,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他的確要勝過沖和道人一籌,硬撼過后,沖和道人完全失去了戰力,而自己…還有凌空一擲的余力。

  結果現在…

  嘖嘖,天意。

  傷勢開始反噬,他便也放下了殺心,盤膝坐在地上,心無旁騖地療起了傷。

  他深知,沖和道人失去了戰力,而圓真和尚從沒有戰意,這場交鋒到此為止了。

  于是。

  一個時辰過去,天剛蒙蒙亮,困山大陣自行消解。

  陣法消解的一瞬間,圓真和尚就把破天戟拔出扔在地上,跟沖和道人一起朝山下撒丫子狂奔。

  如此重的傷勢,他們已經形同廢人,斷然不可能騰空離開。

  況且,天上還有一頭氣息暴躁的火麟馬。

  “嘭!”

  “嘭!”

  兩道身影砸下。

  黑臉漢揉著劇痛無比的尾巴骨,齜牙咧嘴地跑到老爺子身邊:“爹!你沒事吧?”

  老爺子閉眼繼續療傷,忍著痛道:“跑了一個牛鼻子和禿驢,去殺了他們,回去爹給你一千金零花錢!”

  “哈?這么多!”

  黑臉漢當即神色一喜,現在他存款總共七金半,沒想到老爺子一出手就是千金巨款。

  這牛鼻子是金子做的,還是驢蹄是金子做的?

  他只覺振奮無比,當即就撿起了地上的破天戟:“好嘞!謹遵軍令!哎?這破天戟上是啥,怎么黏糊糊的?”

  不管了!

  他騎上火麟馬,就循著兩道氣息追去。

  片刻之后,三十多個鎮國衛紛紛從山林中爬了上來,頭頭當即匯報道:“將軍,兩千多名魏軍已經殺完了,我們兄弟十六輕傷,七重傷。”

  趙定邊輕輕點頭:“原地休養,恢復行動能力后,立刻撤退!”

  鎮國衛齊齊應道:“是!”

  望歸山,東十里。

  某處山澗,高空之上,滿身烈焰的火麟馬飛速掠過。

  一時間,鳥獸盡皆伏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良久,良久,某山洞處才響起一個聲音。

  “真人,這隱匿氣息的法門當真了得,若不是你,恐怕你我…”

  圓真和尚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想都怪那毒婦,若不是她布置陣法出了問題,趙定邊就算再勇猛,力戰兩萬發狂精兵后,實力肯定也是十去七八,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兩人的對手。

  兩人更不會像現在這般狼狽,堂堂魏國佛門兩道當家的宗師,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沖和道人勉強一笑:“聽聞那趙無敵在娘胎里便中了劇毒,天生腦筋憨直,近無感知。也幸虧是他,不然你我斷無幸免的道理。”

  “貧僧在此謝過真人。”

  “此時若不共濟,怎么活著回到魏國?貧道已無余力,后半程路只能靠你這死賊…只能靠大師了!”

  “哦?貧僧何時說過要助真人回魏國?”

  “你!”

  沖和道人全身汗毛直豎,但一切為時已晚,一個滿是金光的手掌在他的視線中越放越大。

  片刻之后。

  丹田崩毀。

  靈臺消散。

  沖和道人,就再也沒有了生息。

  圓真和尚除去沖和道人浸滿鮮血的道袍,將身上的污穢之物盡數擦掉,只在身上留下了一灘灘血漬,看起來就是個血和尚。

  他看著沖和道人的尸體,微微笑道:“真人,佛門道門兩難全,魏國之沃土注定種下菩提。你與佛門有大功,他日若有機會,貧僧定向地藏王菩薩求情,喚你離酆都入地府,超脫輪回!善哉善哉!”

  說罷,轉身離去。

  雖然身體已近油盡燈枯,但好在底蘊深厚,逃回寺廟應該不成問題,只是這具肉身要多承受些苦難。

  卻不曾想,剛東跑了十里不到,他就看到一個太監正笑瞇瞇地等著自己。

  是魏國皇帝的貼身太監,李公公。

  他心中一喜:“李公公,你為何在此處?”

  李公公笑瞇瞇道:“陛下命咱家在此迎候真人與大師的喜訊,大師,真人呢?”

  圓真和尚面色悲痛:“真人他為救將士,已經遭到趙定邊毒手了!”

  李公公神色悲憫:“原來如此,黃泉路上多兇險,有道長護送,咱家心中舒服多了!只不過聽聞黃泉路極苦,只怕將士們承受不了,還請大師為他們超度!”

  圓真和尚面色一變:“公公什么意思?”

  李公公一掌打向他的面門:“大師,請!”

  “你竟然也是宗師?”

  圓真和尚駭然,這李公公在外人面前,一直宣稱的是一品。

  他雖然也懷疑過李公公是在藏拙,但也沒有把這太監放在眼里,畢竟宗師與宗師也不一樣,即便李公公真是宗師,也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但…這指的是自己全盛時期。

  然而現在…

  他狼狽起手招架,但李公公那雙手卻如同鬼魅一般,雙方還未接觸,就化作了一道虛影,再次凝視的時候,手掌已經拍在了他的眉心。

  雙眸渙散,圓真和尚委頓在地。

  李公公神情冷漠,當即在他身上灑滿藥粉,并掏出火折子點燃了藥粉。

  熊熊大火燃起,李公公卻并沒有走,反而站在原地等著,直到和尚的尸身燒成了灰燼。

  等到灰燼冷卻,他才在灰燼里面刨了起來,翻了足足一刻鐘,什么東西都沒有翻到。不由用尖細的聲音抱怨道:“這些和尚就知道騙人,整日忽悠咱家說有舍利子,結果死了這么多光頭,哪見過舍利的影子?呸!”

  他啐了一口,便將李公公的遺物收攏起來。

  重新理了理儀容,調整好情緒。

  他一邊朝魏國的方向跑,一邊凄厲悲愴地大喊:“圓真大師圓寂啦!”

  他走后。

  一道身影從不遠處的樹上跳了下來。

  凰禾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灰燼,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若真有舍利子,她剛才就拼著國運反噬把李公公殺掉了。

  真的可惜…

  她搖了搖頭,便循著微弱的血腥味,找回了剛才二人藏身的山洞。

  將沖和道人的遺物打包好,不由咂了咂嘴,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跑,就是法器毀得都差不多了,跟破銅爛鐵沒有什么區別,勉強能當路費。

  臨走的時候,回頭瞅了一眼沖和真人的尸體,卻意外發現他眉心閃爍著紅光。

  蹲下一看,竟然是一塊血色晶石!

  “哎!這道士夠兄弟!”

  凰禾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當即把血色晶石摳了下來,擦干凈以后揣到了自己懷里。

  西隴關。

  軍情處。

  “皇上!困山大陣破了!”

  聽到桂公公的聲音,抱著姜淮尸體發呆許久的姜崢,終于回過一絲神來。

  他看了一眼懷中的尸體,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世上…終究只剩我一個人了。

  他嘆了口氣,然后緩緩站起了身,聲音已經恢復了從容:“進來吧!”

  “是!”

  桂公公應了一聲,便推門而入。

  看到房屋里的一切時,視線只是在姜淮尸體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便面色平靜地走到姜崢旁邊。

  這種事情,他在皇家見太多了。

  他恭敬地匯報道:“曹公公發現困山大陣已破,奴婢尚未感知到任何人出現,也許是陣內的人都受了重傷,也許…”

  也許都已經死了。

  姜崢懂他的意思,卻也只能搖搖頭。

  西隴山脈實在太大了,即便宗師想要趕到望歸山,全力趕路也需要數個時辰。

  照現在的情況看,荒國唯一一個可能趕到望歸山的,可能只有那個騎著火麟馬的黑臉漢了。

  但黑臉漢想要把消息傳回來,也需要幾個時辰的時間。

  除了干著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魏國趕過去的援兵,戰斗力要小于黑臉漢,不然若雙方都是重傷而出,那就麻煩了。

  桂公公又說道:“趙昊也到了,正堵著軍營門口等爹呢!”

  提到趙昊的時候,桂公公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平日里,他只負責姜崢的安全,感知只需鎖定姜崢十丈范圍以內,就不用再操心別的事情。

  十幾年來,趙昊這個小子在他感知中出現過無數次,卻很少見過他的面。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對他不感興趣。

  不過后來,聽說這個小子馬上要和那個小丫頭成親,桂公公才多看他了幾眼,沒由來地多了幾分親切。

  “倒也是不慢!”

  姜崢神情有些復雜,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那我便去看看他,公公你收好我皇姐的尸體,莫要做任何處理,至少…至少等到趙家的人回來。”

  這件事情,雖然其中還有幾個點他暫時想不明白,但姜淮出賣荒國軍情給魏國,試圖以此殺死趙定邊,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不管趙定邊能不能回來,他都要給趙家一個交代。

  桂公公并沒有應聲,想了想才說道:“這件事讓曹公公來吧,我想瞅瞅趙昊。”

  姜崢眼角抽了抽:“你…”

  他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公公從嚴格意義上只是自己的保鏢,并非曹公公那樣的仆人。

  但話都這么說了,他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大伴兒,你進來吧!”

  一刻鐘之后,桂公公陪著姜崢離開了軍情處,徑直來到軍營正門口,隔著老遠就看到趙昊正單手抵著樹大吐特吐。

  那嘔的,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一邊嘔,一邊破口大罵:“老楊你個狗東西,都說了我沒出過遠嘔…趕那么快是為了投胎?嘔…我爹都騎著火麟馬去支援了,你還怕他們打敗了?”

  這小子…

  不知為何,看到這小子,姜崢陰霾密布許久的心情好像都好了一些。

  可走到跟前,又不知道說什么。

  趙昊察覺到陰影,反而是先抬起了頭,瞅著姜崢愣了一會,然后揉了揉眼睛:“我這是在這等爹,怎么把老丈人等來了?爹這玩意兒也能等錯?”

  老楊:“…”

  洛水:“…”

  桂公公:“…”

  姜崢:“…”

  他朝趙昊腦門就懟了一下,怒道:“你在這胡言亂語什么?”

  趙昊一臉疑惑的樣子:“不是,您怎么也在這?您不是在京都么?”

  姜崢嘆了一口氣,這小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也難怪,這么大的事情,趙定邊肯定會瞞著孫子。

  就連那黑臉漢,也是憑直覺察覺到的危險,這才非要來西隴關。

  這小子…就更不用說了。

  他搖了搖頭:“望歸山中有些許兇險,我心中擔憂,便直接過來了。”

  “還真有些兇險啊!”

  趙昊瞅了一眼望歸山的方向,眉頭只是微皺:“我瞅著昨天這方向跟放煙花似的,原以為只有我粑粑都沒吃到熱乎的,原來您也沒吃到。”

  眾人:“…”

  姜崢眉頭一擰:“你個狗東西就一點也不擔心?”

  那我指定不擔心啊!

  趙昊心中吐槽,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關注著老爺子的星子,今天早上的時候的確到達了最弱的狀態,但距離重傷的標準還差有很大的距離。

  凰禾姐果然沒吹牛逼,說能改陣法,那就是能改陣法。

  就算真的失誤了,凰禾姐不是人還在么?

  他瞅著姜崢,攤了攤手:“您該不會也被我爹傳染了吧?我爺爺猛的一批,他能出什么事情?”

  這一番話,甚至帶著一絲被質疑的憋屈。

  姜崢瞅著這貨絲毫不慌,甚至想證明自己爺爺究竟有多猛的樣子,只能無奈搖頭。

  雖然聽姜淮的描述,最后到達望歸山山頂的,只有兩千多失去坐騎的騎兵以及佛道兩位宗師,的確不像是能夠重創趙定邊的樣子。

  畢竟佛道兩家都愛惜羽毛,腦袋里面想的永遠都是怎么從六國盡可能攫取利益,怎么可能會為了魏國跟趙定邊拼命?

  但他知道,趙定邊會。

  自己這個老伙計格局很大,兩人對佛道兩家的態度也很統一。

  若易地而處,他也會想盡方法掏空那和尚和道士的底牌,更何況趙定邊本身就有那實力。

  這一戰,雙方必定兩敗俱傷,只希望沒有傷到他的元氣。

  這個臭小子,對自己爺爺還真是有信心。

  跟著黑臉漢進宮求援的時候就這樣。

  到現在還是這樣。

  做生意的時候精明得很,一到大事腦子比黑臉漢還要鈍。

  他暗嘆一聲,旋即勉強安慰道:“聽你這么一說,的確不太可能出事,不過還是得做好萬全之策,西隴軍已經去搜山了,咱們也不用那么擔心。我給你安排一個營帳,好生歇息去吧!”

  “哎!”

  趙昊連連點頭:“那就謝父皇了,最好給我安排幾頂新的,我聞不了汗臭味。”

  姜崢無奈,只能擺手將他打發走,這孫子還挑上了!

  目送趙昊坐上馬車進了軍營,他只覺一股悶氣郁結在心頭,腦海中全都是姜淮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監國…

  將死之時,都想著如何害人。

  即便趙定邊有監國之能又如何?

  且不說自己這個老伙計忠肝義膽,光是他腦袋的清醒程度,也遠超這世上九成九的人。

  哪怕他真有了造反之心,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兒孫有沒有坐穩皇位的能力,與其坐幾天皇位被人用武力扯下來,還不如頂著豪門的名頭放浪一生的好。

  就這黑臉漢,和小奸商…

  雖然都很討喜,但格局都差點意思。

  真要推上皇位,未必比自己膝下的那些廢物好。

  他腦海中又想起了姜淮曾說過的另外一句話,這小子…真是演的么?

  軍營深處。

  趙昊杵在那里跟幫自己答營帳的士兵聊天,暗中卻是在觀察姜崢的星子,之間黑氣陡然暴漲,又很快消失,仿佛陷入了無盡的循環。

  這小老頭…其實挺可憐的。

  就在剛才,他一直在觀察著姜家姐弟倆的星子。

  那激蕩程度…他生怕這倆人會心臟病發一起嗝屁。

  看來是吵了不少架。

  到最后,姜淮對應的那顆星子徹底沉寂。

  親手殺了胞姐,也不知道這小老頭作何感想。

  說實話,趙昊此時的心情也挺復雜。

  這件事是他一手早就的,從知道姜淮出現在望歸山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定會有這個結果。

  可真看到姜崢那憔悴的模樣時,還是忍不住心頭揪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趙家故居,老爺子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你那老丈人從來沒變過,為了姜姓荒國,他能做出任何事情。他看起來好像是變狠了,但其實是因為變弱了。”

  趙昊搖了搖頭。

  看到一大一小兩個新營帳搭好,他笑嘻嘻地士兵們道謝,旋即從兜里摸出幾個金豆子,準備散散財。

  卻不料荒國軍紀嚴明,士兵紛紛推脫。

  無奈,他只好從馬車上取出京都點酥莊帶來的糕點,又是一番勸說,這才讓他們收下。

  “走!歇一會兒!”

  趙昊伸了一個懶腰,便徑直朝大帳篷里面走。

  可瞅著老楊要跟上來,連忙攔住他:“哎哎哎!你干啥?”

  老楊迷惑道:“保護公子啊?”

  趙昊反問:“我們現在就在軍營里,我需要你保護?”

  老楊指著一大一小兩個帳篷:“可這就搭了倆帳篷,肯定是咱們兩個老爺們住一…”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自己格局小了,連忙補充道:“肯定是咱們兩個老爺們一人住一個啊,這可是營帳,哪有女人住的份?”

  說罷,便笑呵呵地鉆入了小營帳里面。

  洛水則是抱著長劍,一臉戒備地看著趙昊:“你去休息,我在外面。”

  趙昊嗤笑一聲:“得了吧!咱們在馬車上晃了一天一夜都沒有休息,你這疲勞站崗,跟摸魚有什么區別?我睡覺,你打坐。肘!跟我進屋!”

  洛水:“…”

  細細忖一忖,好像也對。

  這一路馬車全力奔馳,現在閉上眼都是咣咣的車輪聲,的確需要好好養養氣,不然會影響自己拔劍的速度。

  她低頭看了一眼,感覺自己越來越弱了。

  搖了搖頭,只能跟趙昊進了營帳,剛一進門就盤腿坐了下來,生怕趙昊跟她扯東扯西。

  好在趙昊一進營帳就倒頭睡去,她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奔波這么久,的確有些累了。

  不知過了多久,趙昊忽然感覺自己有些窒息,好像有什么彈性十足的東西正在擠壓自己的面頰。

  他心中悚然一驚。

  好你個洛水,假裝自閉癥臥底在我身邊這么多年,就是為了有一天出其不意憋死我。

  但轉念一想,好像又有些不對。

  “嗚嗚嗚嗚…嘶…”

  掙脫之后,趙昊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壓低聲音問道:“凰禾姐,軍營你都敢闖?”

  凰禾自信一笑:“為何不敢?別說這些兵油子,就算你爺爺在隔壁屋,我都敢摟著你睡。”

  “牛逼…”

  趙昊只能豎起大拇指,可看了看不遠處打坐的洛水,又看了看自己兩人的姿勢。

  還是感覺,是不是有些過于刺激了。

  凰禾卻是渾不在意,擺了擺手道:“放心,短時間內她醒不了,咱們盡快完事兒就好!”

  說完,便豎掌成刀,朝自己脖頸上來了一下。

  白眼一翻,便直接暈了過去。

  趙昊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姐姐,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強壓著玩些更刺激的想法,他催動枯榮文星,將那一根根死氣倒刺拔了出來。

  畢竟是在荒國境內,沒有姜崢點頭應允,一切針對于國運在身之人的行動,都會受到國運反噬,只不過或輕或重的問題。

  好在這次她參與度比較低,又大多都是受自己的指使,所以死氣倒刺并不是很多。

  一刻鐘后,死氣倒刺全都拔了干凈,又催動生氣將傷處補全,趙昊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而凰禾,也神采奕奕地睜開了眼睛:“好弟弟針不戳!”

  “現在不是戳與不戳的問題!”

  趙昊咂咂嘴:“你快把望歸山發生的事情給我講講。”

  凰禾點了點頭,便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都講了一遍,聽得趙昊直點頭。

  雖說這好姐姐行事風風火火的,但其實粗中帶細,自己交代的事情全都完美做到,而且還順手還舔了兩個包。

  她有些煩悶:“一直聽說那些死賊禿能長出舍利,結果全都是騙人的。”

  趙昊有些不屑:“啥舍利子啊,那玩意兒不是結石么?”

  “結石?啥玩意兒?”

  “一種病,營養失調就容易長出來,估計這圓真和尚偷偷吃肉了,不然沒準還真能長出一個。”

  “你好像很懂啊!”

  “略懂,我認識好幾個人都長有這玩意兒,可惜他們不是和尚,不然我高低給你整幾塊…”

  “唉…”

  凰禾有些遺憾,卻又忽然眼睛一亮:“好弟弟,你有沒有辦法讓和尚長出舍利?”

  趙昊搖頭:“不能保證,但能提高概率。”

  “姐姐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巴拉巴拉!”

  “好家伙,舍利你都敢人工養殖?”

  趙昊驚了,沒想到凰禾竟然這么猛,聽她說舍利應該卻有其物,而且真的有功能。

  但為什么這么稀少,他也不太清楚。

  這想法實在有些瘋狂,短時間內趙昊不敢碰,也沒法碰。

  凰禾也覺得這愿景稍微有些遙遠,便只能暫時擱置了這個偉大計劃。

  旋即從懷里掏出了一塊血紅色的晶石:“好弟弟,這個東西送給你!這次望歸山之行,咱們血賺!”

  趙昊疑惑道:“這是…”

  凰禾直接把血晶石塞到了他的手里:“這玩意兒,能讓人百日入一品,千日破宗師!”

  趙昊:“…”

  一章一萬零六百。

打完收工

夢想島中文    大荒扶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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