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宴會主角神華公主,于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她是怎樣度過的呢:懶懶地起了個晚,和大黑熊玩,幫助若華照顧衛潛翎,獨自在森林閑逛,傍晚時分爬上破廟屋頂纏起打坐納靈的寒凌江。
靜下來時望著暮秋天際,怔怔發神:“若華姐姐和衛大哥真是相愛呢。”
寒凌江同望著天際,也不知聽沒聽見,隨聲附和:“是的呢。”靖瑤瞥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呢?”寒凌江嘆道:“在想突然消失兩天,也沒和雪兒說一聲,現在她肯定擔心我了…”靖瑤問:“雪兒…就是你那個妹妹?”寒凌江點頭。靖瑤笑道:“你這么念她,想必她一定長得很漂亮吧。”寒凌江道:“當然了。”靖瑤道:“那…和本公主相比呢?”
寒凌江瞇攏眼,轉頭打量身旁少女,說起來二人相處多日他好像還真沒仔細瞧過對方模樣。靖瑤也轉向他,毫不吝嗇地將自己那舉傾世絕色展現給后者,讓寒凌江忽然覺得,她在對你笑時仿佛滿園春花都在你面前開放。可現在已是深秋,這里也沒有花,開放的到底是什么呢。
“怎樣?是我漂亮呢還是你妹妹漂亮?”
“當然是…”脫口而出的話頓了一瞬。
“是什么?”
“是雪兒好看。”
“真的?”
“那當然!”
靖瑤滿意地笑笑,因為從那停頓的瞬間她已得到想聽的答案。忽然她發現天際劃過兩顆流星,忙驚喜地指給寒凌江:“凌江你看,有流星,好多流星!趕快許愿,今天許愿一定會靈驗的!”寒凌江問為什么,靖瑤道:“哎呀,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快許嘛!”寒凌江道:“好吧,那我就許…”靖瑤趕緊道:“閉嘴、閉嘴,許愿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心不誠就不靈驗啦,你要向我這樣兩手合在一起默默祈禱。”
寒凌江如言照做,靖瑤見他兩手合十,嘴微微動,咯咯笑道:“你這哪是許愿,分明是和尚念經嘛。”寒凌江也笑道:“我在云隱寺,本來就是和尚嘛。”二人靜了片刻,靖瑤忍不住好奇問:“你剛才許了什么,能不能悄悄告訴我?”寒凌江道:“你不是說愿望說出來心就不誠了嗎?”靖瑤擺手道:“沒關系,沒關系,你就小聲告訴我一個人,老天爺不會怪你的。”
寒凌江道:“那好,我許了兩個愿望。第一個是…希望雪兒能長命百歲。”靖瑤道:“嗯嗯,那第二個呢?”寒凌江道:“第二個呀,第二個是希望我能長命百歲。”靖瑤愣道:“就這樣?”寒凌江道:“就這樣啊。”靖瑤道:“就沒有第三個愿望了?或者現在再許一個?”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寒凌江想了想:“沒有。”谷侚 少女氣道:“你、你真的是氣死人啦!好啊,你都說出來啦,老天爺要怪你不誠心,不靈驗啦!”寒凌江道:“讓我不說的是你,讓我說的也是你,說了你又不高興。”靖瑤只哼聲,不說話。
情感木訥如寒凌江也能猜出少女為什么生氣:“你是怪我沒有祝福你么?我是覺得你生來就已經很好了,只要愿意,天下有的都能是你的,還需要我祝福什么呢?”
靖瑤道:“那你就不知道也祝我長命百歲嘛!”寒凌江道:“那我也祝你長命百歲。”靖瑤更氣,捶他道:“現在才說,晚啦!”
喧吵復歸寧靜,秋蟲也息了聲。靖瑤心想有什么好氣的呢,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她想到皇宮,不知道慶典結束了沒有,那幾個小王爺臉上會是什么神情呢,心里肯定怏怏地不是滋味,想到這兒她就又開心起來。然而轉念想到母后,肯定是生氣了吧,罵我不聽話、不乖,再想到祈天司,剛要揚起的嘴角漸漸垂下…她畢竟不是天燈,同宮里所有師傅一樣,就算飛得再高再遠,逃得再遠,終歸是要回去的。
忽而一股沮喪、無助之感從靖瑤心底蔓延,讓她如玉的手指向右挪了半寸,觸碰到另一個人的手指。
分不清一息還是兩息,一次彈指的匆促還是一次呼吸的悠長,寒凌江迅速將手收縮回來,心底卷起從未有的慌錯。他難道沒碰過女孩子的手?當然碰過,和雪兒在一起的時候幾乎都會牽著女孩兒。可那感覺就像自己左手牽右手,肉貼著肉,皮粘著皮。
剛才是什么感覺呢,有些冰涼卻不比冥照劍呆滯,十分柔軟又不同符箓粗糙,像只還沒長大利齒的小蛇,且無惡意地在指間叮咬,留下莫名的毒素,不自禁去浮想上刻里所見到的傾世容顏,是月色和雪色外的第三種絕色。
寒凌江與靖瑤年紀相仿,換作常人早流連于兒女情長朝朝暮暮,只因為自己身種不凈的奪心蓮讓他大半心思放在修煉爭命,又因為孤兒身世,小半心思渴求尋得父母訊息,是以昨夜聽聞若華講述與衛潛翎的相遇相愛,不同于靖瑤他想到的是父母沒念及自己。
此時,少女的小小舉動喚醒他一直忽視的情感,心湖如翻巨浪,胡亂的猜測這一舉動背后的意思,一會兒是一會兒否,向來聰靈的頭腦如灌進漿糊,處處不通。只有那毒素仍在不停擴散,催動他好想再將手掌伸回去。
想法越加濃烈,頭腦也越加脹熱,恍惚時他好像聽見琴聲,似是遠方飄來又似腦海揚起,飄渺空靈、揚揚抑抑。循著琴音,躁動的心漸漸平復,引起躁動的記憶之源也漸漸遺忘,忘記伸出手,忘記那抹絕色,也忘記琴音…
平地波瀾,今夜就這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