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江當夜留在水月軒,因為第二日就有他的比試,也有午才的比試。天梯榜他排在一兩百名,名氣極小無人問津。與他比試的對手名叫虎濤,排在六十多位,名次較他靠前但估計也厲害不到哪里去,要不然臺下觀戰的就不會是寥寥數人。
僅有的幾名觀眾里還有盧子俊和周祺,袁能與午德則去給午才撐場子去了。三十座擂臺里人氣低糜的也不止這一家,皆源于今日的一場大戰:天體榜排名第一的神童方晴對上了排名第九的晨風。近有大半的觀眾都被他倆吸引了去。
那里比賽尚未開始,眾人已宣判了晨風的敗北。許多人都替他感到可惜,明明是有資格進入十方界的奇才,怎奈出門第一步就遇上了終極攔路虎,所以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句話當真不假。
說回寒凌江這里,比賽開始已有小會兒,二人斗了數個回合,他使的是劍法招數,對方用的是拳腳功夫。因為身在云隱,寒凌江不敢隨意使用不淹與戮秋,遂以一套巧字脈中的游云步法合以蕩云劍法為攻。
游云步法勝在行蹤飄忽不定,如天上的浮云變幻莫測。蕩云劍法雖只有三十六式,但每一式都似含有無窮氣機,能演繹出千般變化萬種路數。寒凌江將兩者配合得天衣無縫,掌中暝照寶劍大展其威。其對手也不含糊,使得一門纏勁游壁拳不斷與寒凌江貼身相斗。
虎濤排在天梯榜六十多名,遇上一百靠后的寒凌江,自然心生大意兼之不屑,巧字脈中的游云步法與蕩云劍法特未能入其法眼,單那柄劍鋒灼燙的暝照讓其吃了點小虧,不得不嚴加提防。
初時他尚未注意到這點,手臂上被暝照劍氣切出數條傷口,然后立馬用上了剛字脈中的一門大橫煉:黑甲。黑甲是剛字脈中一門防御性功法,練成之人能于呼吸之間在全身布上一層烏黑靈炁,形如鎧甲。
這層鎧甲既能抵御術法又能抵御實物攻擊,防御能力雖然一般,但除非暝照劍確確實實擊在他身上,否在光憑劍氣是造不成傷害的。
擂臺上劍閃紅光,掌出黑氣,快有一炷香的功夫仍難解難分。其間寒凌江變換數種劍法,從蕩云劍法到殘光劍法再到七十二小技中的一門杳鳳劍法均被他一雙硬拳攔截下來。
寒凌江未有心急,虎濤卻漸覺不妙,眼前這對手年紀不大,排名靠后,卻不似他想象中那么弱小。十數個回合下來好似閑庭信步,游刃有余,讓他不敢一味托大。
再說寒凌江這邊,他早已瞧出對方拳法破綻,變換數種劍法只是為了混淆視聽。眼下時機成熟,只見他腳下步形變化,一步生奇,恰恰出現在對手空門上,戮秋劍法中一式虛中藏實,立即攻去。
這一步一劍皆在須臾,出現得既神奇又巧妙,虎濤一直與寒凌江近身游斗,如何避得開。他果斷打算退招防御,這樣雖會使他落入下風,但總比負傷好。
豈料就在此時寒凌江瞳孔驟縮,刺來的冥照陡然止住,面上突現痛苦猙獰的神色。虎濤不知寒凌江為何突然停下,但勝負關頭他也不能細想,雙拳如龍猛得轟上寒凌江胸口。一口鮮血噴出,寒凌江飛出三丈,癱倒在地。
臺上剎那的轉變太過離奇,盧子俊與周祺均未曾料到,大呼了一聲。旁邊一白衣僧人見寒凌江吐血倒地,更欲直接沖上臺去,被盧子俊一把拉住。
除了寒凌江本人,誰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停止進攻,在他施展不淹與戮秋的那一瞬間,體內靈炁忽然不聽使喚四處散逸,甚至撞擊經脈,導致了那一幕發生。
倒地五息后寒凌江擦去嘴角鮮血,重新站了起來。穩定體內靈炁,比賽再次開始。
原本他對這場比試勝券在握,哪想節骨眼上生出岔子,眼下受了虎濤一記重拳,氣血不穩。還要一邊提防靈炁再次亂竄一邊比斗,恐怕輸多贏少。
虎濤占了優勢自當乘勝追擊,他拳路一變,不再用纏勁游壁拳,改為他看家功夫,七十二小絕技中的四象神拳。四象神拳分別是青龍勢,玄武勢,朱雀勢,白虎勢,各有特色,奇妙無比。
只見他雙拳化爪,其上青光升騰,與寒凌江隔著三丈距離屈肘后拉,寒凌江頓覺一張無形龍爪鎖住自己,迅速拉向對方。此謂之青龍捉影。
虎濤打了個突然,寒凌江立足不穩被龍爪拉了過去。虎濤又化爪為拳,拳上靈炁凝成兩只猙獰可怖的白虎巨首,對準寒凌江伺機出拳,此謂之白虎會心。
眼見危機迫臨,寒凌江迅速掐訣,身前展開一道法印,巨大的水柱暴涌沖去。虎濤右拳轟開水柱,水珠四濺,寒凌江已被拉至身前,左拳悍然轟上,寒凌江以劍格擋,鐺的一聲,暝照落地。
右拳得了空隙,會心出擊,寒凌江左掌對上。他此舉非是抵御硬拳,而是想施展落木繁林阻礙進攻。不曾料想,這危機時刻他體內靈炁又亂竄起來!
白虎巨首轉瞬即到,寒凌江面如死灰,一咬牙,任由靈炁撞擊經脈強行施展落木繁林。離奇的一幕發生了,他沒能施展出落木繁林,掌心處卻生出三尺長的鐵荊棘。
鐵荊棘瞬間刺破黑甲,穿過虎濤右胸上的鎖骨,白虎張開血盆大口,停在他面前半尺處。
寒凌江靈炁一收,鐵荊棘迅速收回體內。
場里場外都愣了片刻,寒凌江看了看自己左掌,皮膚居然完好無損,無半點變化。難道,是幻覺?
虎濤啐了一口血水,怒目圓睜,誤以為寒凌江扮豬吃虎故意使詐,不知后者也是一頭霧水。他大吼一聲,左右白虎又攻了上去,勢頭兇猛更加。
而此刻寒凌江體內的靈炁簡直亂到了極致,不僅什么功法都使展不出,而且經脈還疼痛萬分。只能左揮一掌,右揮一掌,揮掌時刺出一根鐵荊棘,瞬時而出,瞬時而收,虎濤知道此招危險,幾個回合都不敢近身。
瞧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他腳下猛跺,縱身空中,雙手化為一對赤色巨爪,對準寒凌江俯沖而下,是乃朱雀鎖命。
他下落得不慢,換作平日寒凌江倒可以輕松避開,此時此刻確是不能,因為他體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經脈好似被無數螞蟻嚙食破碎,連站著都要消耗莫大的精力。
天空響起一聲鳳鳴,赤色巨爪對準寒凌江抓下,寒凌江別無它法只能拿雙掌抵上。奇異的一幕再次出現,其雙掌相抵處生出無數藤條、荊棘,如若泉涌,編成一張巨盾,將他護在下面。
巨爪降下破了巨盾,馬上又有無數新生的藤條再度編成,巨盾再破,新盾再生。再破再生,直到血色鳳爪力道全無,靈力消散了。
虎濤冷哼一聲,瞧見寒凌江搖搖欲墜,遂空中翻身落到他身后,再次使出青龍捉影,拳上凝出白虎準備最后一擊。
寒凌江被經脈的劇痛折磨得人事不清,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哪里逃得了虎濤的龍爪,立時倒飛而去。背后白虎張開血盆大口,正欲作勢吞下。
此際勝負似已成定局,盧子俊幾人幾乎不忍睜眼再看,豈知那千鈞一發之際,十二根鐵荊棘自寒凌江后背破衣而出,瞬間洞穿黑甲!
臺上死寂無聲,臺下也無人出聲,白虎散去,虎濤木訥地看向自己身體,十二道洞口鮮血直涌,再看向寒凌江,終瞪著一雙虎瞳仰面倒下。
判決法師迅速上來封住虎濤血脈,應急療傷。回頭看了看寒凌江,目光中藏有一絲疑慮,過了片刻才宣布道:“此場勝者,寒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