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曉也聽到了那一聲怪叫,她抬起頭來,一眼看到了那兩個黑人以及他們手里的槍,不由得尖叫一聲,飛快地閃到了杜曉遠的身后,一只手還緊緊地拉著杜曉遠的胳膊,似乎這樣能給她以更多的安全感。
杜曉遠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里瞬間就涌入了無數英雄形象:荊柯、霍去病、岳飛、文天祥、冷鋒…,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在臉上擠出了一個國際通用版的人畜無害表情。
“嗨!Hello!思密達…”
他一邊搜腸刮肚地尋找著友好的表示,一邊向那兩個黑人打著手勢,表示自己是個良民,讓對方不要傷害自己。他這些年與黑人打交道不少,公司的員工也有不少是黑人,所以他并不害怕對方的膚色,真正讓他害怕的,是對方手里的槍。
兩個黑人看懂了杜曉遠的意思,他們慢慢地走了過來,沖鋒槍一直平端在手上,保持著對杜曉遠和周曉曉二人的武力威懾。走到二人跟前時,其中一個黑人上下打量了杜曉遠一番,然后用手指指他的口袋,嘴里蹦出了兩個英文單詞:
杜曉遠的英語不算好,但這個詞他是能夠聽懂的。聽到對方向他要錢,杜曉遠的心踏實了許多。在這亂世之中,對方完全可以把他們倆打死,然后再從他們身上把錢搜走。既然是開口要錢,那就說明對方是兩個有節操的劫匪,只圖財,不害命。而杜曉遠是非常樂于花錢免災的。
“哦哦,明白明白,Money是吧!都給你!”
杜曉遠絲毫沒有耽擱,馬上就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了錢包,把一把鈔票全拿出來,遞給了對方。這些鈔票正是北非國的貨幣,是杜曉遠專門換了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
對方接過鈔票,把槍反背在身后,便急不可待地開始數了起來。杜曉遠看著他臉上露出來的貪婪和滿意的表情,不禁苦笑,看來,這廝是個新手啊,自己怕是他宰的第一頭肥羊吧。
那黑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么可笑,他認真地數完了錢,扭頭向依然端著槍的同伴說了幾句什么,估計是匯報收獲,又估計是在與對方商量是不是要放過杜曉遠一行。那同伴聽完,臉上也笑開了花,但旋即又搖搖頭,用手指了指正躲在杜曉遠身后的周曉曉。此前那黑人明白過來,也用手一指周曉曉,說了聲:
這里該用“She”好不好!周曉曉在心里憤憤不平地嘟囔著,同時不等杜曉遠向她示意,便不情不愿地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同樣拿出錢來,卻先交到了杜曉遠的手上。她實在是不敢直接和對方打交道。
杜曉遠接過周曉曉遞來的錢,遞給面前的黑人,然后等待著對方點數。那黑人也的確沒讓杜曉遠失望,果然把周曉曉的錢也數了一遍,又向同伴匯報了一次。
看到對方把錢收好,杜曉遠陪著笑臉,用英語夾雜著手勢向那二人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兩個黑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端槍的那個正待點頭,卻突然看到了周曉曉的臉,他眼睛里冒出一股異樣的光芒,接著便向杜曉遠一指,喝道:“You,Go!”
“好好!”
杜曉遠如蒙大赦,拉著周曉曉正欲離開,卻聽到那黑人又喊了一句:
“什么意思?”杜曉遠的臉一下子就變得剎白,他回頭看了周曉曉一眼,又看了看那黑人。那黑人也不多廢話,只是把槍端起來,把槍口向杜曉遠晃了晃,意思是如果杜曉遠不扔下周曉曉一個人離開,那么他就要開槍了。
周曉曉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抓著杜曉遠胳膊的手攥得更緊了,似乎是害怕杜曉遠真的會扔下她離開。杜曉遠心中叫苦,但還在做著努力。他從自己手腕上摘下手表,又反過手去,迅速地從周曉曉的腕子上摘下了她的紳表,然后拿在手上,向兩個黑人晃了晃,說了句“值很多Money”,便遞了過去。他希望用這個舉動向對方傳達一個意思,那就是他愿意付出更多的代價,前提就是必須帶著周曉曉一塊離開。
對方毫不客氣地劈手奪過了兩塊手表,揣進兜里,嘴里依然是那句:
杜曉遠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說服對方,此時此刻,他能夠做的只有張開雙臂,把周曉曉擋在身后,然后用語法混亂的英語向對方喊道: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把她留下,請你們讓我們一塊離開,我可以把所有的錢和值錢的東西都交給你們!”
這些話,對方也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壓根就不想聽。那端槍的黑人直接把槍口頂到了杜曉遠的胸口上,手也扣在扳機上,做出了要擊發的姿勢。先前接錢的那位黑人則繞到杜曉遠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周曉曉的手,想把她從杜曉遠身邊拉開。
“啊——”周曉曉一邊掙扎著,一邊大聲呼救:“杜總,救我!救我啊!”
“你——”杜曉遠扭頭去看身后那黑人,面前的黑人把槍又往前頂了頂,戳得杜曉遠胸口一陣劇痛。杜曉遠回過頭來,對著面前那黑人怒目而視,對方也同樣向他遞來一個兇惡的眼神。
“喵的,你們太欺負人了!”
杜曉遠終于爆發了。他手往背后一摸,便抄出了一直掖在腰帶上的那把長柄扳手。他握緊扳手,掄圓了照著面前那黑手的腦袋便砸了過去。
“啪!”
一聲脆響,血光從那黑人的腦袋上飛濺開來,那黑人悶哼一聲便栽倒了。那個正在拉扯周曉曉的黑人見此,嚎叫一聲,便欲從背后拿槍。杜曉遠哪會給他這個機會,掄著扳手又向他砸去。也不知道是杜曉遠手上的扳手可怕,還是他臉上那猙獰的表情可怕,那黑人嚇得怪叫連連,也顧不上拿槍了,拔腿便跑。
“往哪跑!”
杜曉遠占了上風,哪肯罷休,他一哈腰,把先前被他砸倒的黑人手里的沖鋒槍拎了起來,拉了一下槍栓,平端著便向那逃跑的黑人掃了一捘子。
“嗒嗒嗒!”
一陣槍聲響起,逃跑的黑人咕咚一聲就栽倒了。杜曉遠幾步沖上前去,見對方趴在地上直哼哼,身上卻是一點傷痕也沒有,合著是被槍聲給嚇破膽子了。
喵的,就這素質,還學人家當劫匪呢,杜曉遠在心里鄙夷地罵了一聲。剛才他敢于在對方用槍指著自己胸口的情況下拿扳手反擊,是因為他無意中發現,那廝手里的槍壓根就沒有打開保險,甚至也沒有一點要隨時打開保險的意識。
杜曉遠在學校的時候參加過軍訓,工作之后也曾和狐朋狗友們到公安的射擊場去玩過槍,對于槍械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怎么開槍,也知道一把沒有打開保險的槍要完成擊發需要多少時間,而這些時間足夠他用扳手給對方開瓢了。
他不知道的事情是,這兩位黑人劫匪的確是第一次干這行,在今天之前,他們倆還是兩個守法公民,屬于那種連殺雞都不敢的乖乖寶貝。北非政局動蕩,各地的野心家都聞風而起,本地有一位政客便帶人劫了軍方的武器庫,把武器拿出來分發給平民,這兩個黑人就是這樣弄到了槍。
他們倆其實也沒打算要當劫匪,只是帶著槍出來顯擺,無意中遇到了落單的杜曉遠和周曉曉。見對方手里沒有武器,又是一向被認為性格溫和的東亞人,兩個黑人便萌生了搶劫的念頭。槍壯慫人膽,這句話是有道理的。他們萬萬不該的是在搶到了錢之后,還生出了色膽,如果他們不覷覦周曉曉的美色,而是放杜曉遠和周曉曉離開,也就不會落到這個下場了。
“杜總,怎么樣?”
周曉曉此時也已經跑過來了,看到那黑人趴在地方直哼哼,她扭頭向杜曉遠問道。
杜曉遠皺起了眉頭,低聲地向周曉曉說道:“我沒打中他,他是嚇得摔倒了。”
“現在怎么辦?”周曉曉問。
杜曉遠說:“我們不能放他走,他萬一還有同伙,我們放他走,他會帶著同伙追上來的。”
“可是…”周曉曉猶豫一下,說:“要不,我們把他綁起來,等有人發現他,再把他松開,我們已經走遠了,就不怕他們追了。”
杜曉遠剛才也想過這個方案,但看了看那黑人孔武有力的身體,杜曉遠便不敢上前了。萬一自己上前綁他的時候,他突然反擊,自己與周曉曉兩個人加起來也不可能制住他,那么一切就都要反轉了。
通原老家的公路邊上那些大標語是怎么寫的?攔路搶劫,當場擊斃,沒錯,就是這樣。想到此處,杜曉遠把心一橫,輕聲地向周曉曉吩咐了一聲:
“曉曉,轉身,閉眼。”
周曉曉不明就里,依言轉過身去,同時閉上了眼睛。
“嗒嗒嗒!”
一陣槍聲驟然響起,周曉曉下意識地睜開眼,轉回身來,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只見剛才還在地上如篩糠般顫抖的那個黑人,此時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在他的身上,有十幾個彈孔在汩汩地流著鮮血。
“你…”周曉曉只說出了一個字,就癱軟下去了。杜曉遠眼明手快,一把把她摟進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