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閑庭家趣
今天是中秋佳節，王岸然自然不會過家門而不入，反正金陵離合肥也近，兩百多公里也就幾個小時的事。
下了火車，一陣清風襲來，王岸然深吸一口氣，還是熟悉的味道。
放眼望去，玄武湖碧波蕩漾，一艘游船在湖面上搖曳，不時傳來輕快的笑聲。
此時，圍著湖邊還沒有完全開發，少了高樓的阻礙，視線可直接看到新街口。
久遠的記憶又重新浮現在眼前，王岸然心潮澎湃，站在湖邊大呼：“回來了，我王岸然又回來了！”
上了小巴，也就四十多分鐘，到了雙流村，九鄉河的邊上，一遛彎的兩層小樓，王岸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家。
綠色的馬賽克貼面，一個小院子，院墻上面爬滿藤蔓，遠遠的看到母親在院子里勞作。
“岸然回來了啊！”
“六叔，澆豆苗吶。”
“這天旱的很，再不澆就沒收成了。”
“二嬸，忙什么呢？”
“東升家的啊，回來過節啊？”
“恩，二嬸，你忙！”
離家還有兩節地遠，就聽到汪汪兩聲，一道黃色的影子直撲王岸然身上，后面還跟著三條小狗。
“大黃！沒想到你還認識我！”
王岸然摸了摸大黃的狗頭，看到三個小崽子養的胖嘟嘟的，抓起一條托在手上。
桂枝放下手上的籃子，洗了洗手。
“這個時候怎么回來了，肚子餓了吧，媽給你燒點吃的。”
王岸然把包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隨手放下大黃的小狗崽。
“媽，我爸呢？”
“進城了，跟你二叔一起，給人工地上干活。”
“媽，你跟爸說說，他年紀也大了，就別到工地上干活了。”
王岸然很清楚，這個時代，國家對安全生產還沒有足夠重視，特別是建筑企業，對安全生產方面的措施費投入遠遠不夠，他可不希望父親在這個環境下干活，而且工地的活重，如果可能的話，他自然希望父親輕松一些。
桂枝在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說：“不干活，閑著更要他的命，這事你別管他了，出去了更好，省著在家一天到晚跟我拌嘴。”
王岸然在架子上摘了一根脆瓜，放在水池上洗了洗，咬了一口，說道：“媽，又怎么了。”
“還不是因為你，你爸牛皮吹出去了，說你回來就是要當縣長的，現在好了，成了給個體戶打工的了，對了，二子，你再去問問清楚，你的工作國家還分配不，要不就我們再送點禮…”
“媽，我的事你就別管了，我現在又讀研了，工作的事就別提了。”
桂枝放下手上的活，一臉堆笑。
“二子，你說的是真的？讀研好啊，研究生畢業了，當個縣長都小了。”
王岸然苦笑。
“媽，你現在跟爸一樣了，對了，我姐他們呢？”
桂枝從廚房拿出一把刀，說：“在家呢，你姐夫出國考察了，你去接她一下，把維妮也帶過來，今天晚上全家團聚，媽現在就去殺雞。”
王岸然從包里翻出點東西，用袋子裝好，問道：“姐夫一個檔案館的管理員，出國考察什么？”
桂枝瞪了王岸然一眼。
“再怎么說，你姐夫現在也是國家干部，你呢，差點連國家干部都混不上！”
得了，爸媽都是官迷，王岸然趕緊收拾一下，騎上父親的二八大杠。
“維妮，看舅舅給你帶什么了？”
“機器貓！謝謝舅舅。”
“那你親舅舅一下！”
王云芝從廚房里拿出一支烤鴨，說：“你呀，就慣著她，對了，岸然，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到家，媽讓我喊你回家吃飯。”
王云芝說道：“媽不喊我也要回去，沒見我中午特地到水西門買了一支烤鴨，對了，你幫我到大櫥上把酒拿下來，我們現在就走。”
“哎！”
王岸然帶著小維妮，一路上說說笑笑，從心底講，王岸然對姐姐無比感激。
前世，自己出門在外，爸媽都是姐姐照料，特別是后來母親出了車禍，一直臥床不起，姐姐更是辭去老師的工作，細心照料，這讓王岸然一直心存愧疚。
回到家，院子里的板凳上兩件糊滿泥漿的衣服，不用說也知道父親回來了。
母親和二叔剛要出門。
“你爸在沖一下水，二子，你送一下二叔。”
“二叔，東子回來了吧！”
“沒，說是去鹽城了，參加什么愛國主義教育，得節后才回來。”
“行，等他回來再找他玩。”
中秋賞月，天公不作美，眼看要下雨的樣子，一家人在堂屋里擺上慢慢一桌。
桂枝給兒子又盛上一碗雞湯。
“媽，我都喝了兩碗了，實在喝不下去了。”
王云芝笑道：“媽偏心，我只喝了一碗就沒我的份了。”
桂枝笑罵一聲，“死丫頭，你想喝雞湯，什么時候不能到媽這里喝，二子一年才回家幾趟，這你也說媽偏心。”
王岸然把雞湯放到維妮的面前，笑道：“得了，還是給我們小維妮喝吧，小維妮喝完快快長大。”
王岸然給父親的酒杯倒滿，也給自己倒上一杯。
“二子，你會喝酒了？”
王東升擺擺手。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喝點酒你也講，二子，我們干一個。”
桂枝不愿意了，說道：“我就問問，你跟我咋呼什么，二子以前也沒見他喝個酒。”
王岸然搖搖頭，父母兩個人是見不得，離不得，前世父親走了之后，母親是三天都沒吃飯，那時候，可把王岸然和姐姐急壞了。
王岸然記得很清楚，那幾天母親口里一直嘀咕著：“死老頭子，心狠的很…”
王東升咪了一口酒，夾了一口莧菜邊吃邊問王岸然。
“二子，你媽說你上了研究生，這事怎么不跟家里提呢，發個電報也行。”
“跟你提了又怎么樣，二子現在是大人了，對了二子，這次回來呆多久。”
王岸然想了想，本來打算明天去合肥的，不過東西也帶過去了，也不急著這兩天，索性先在家住個幾天。
“媽給你房間收拾好了，明天媽去買點牛肉蹄膀，兒子在外面都瘦了…”
王云芝湊上前說：“媽，那明天我也來，便宜不能讓岸然全占了。”
桂枝白了王云芝一眼：“腿長在你身上，你愛來不來，又沒人拿棍子攆你。”
王岸然獨自干了一杯酒，一道火熱在胃里燃燒，心中既慶幸又悔恨，自己前世到底錯過了什么……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