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張書記拿出來的意向書,王區長并沒有說完,坐在那里靜靜的抽著煙,瞇著眼睛思考著什么。
這份意向書,對東城區來說有點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不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了,簡直是太優厚了!
林書記喝著茶,看著會場上的眾位常委班子成員。
這份意向書他早就看過了,甚至這份意向書就是他受益張紹明拿出來的。
目的,很簡單,稍微打擊一下最近有些高調的王區長。
林書記拿捏的還是很準的,這種打擊并不是以損害區里的利益為代價,只是讓王區長知道不是只有他能夠聯系到資金,能夠搞大項目。
他作為一名高官,一名共產黨員,在斗爭的同時,還是能夠分得清主次的。
當然,作為東城區的高官,林書記不會親自下場去和王區長捉對廝殺,自有下面的人代勞。
“好了,大家都看過邵明書記提交的這份意向書了,都說一說吧!”等大家都看完,林書記才和風細雨的開口說話。
“書記,區長,我是搞人事的,對經濟建設這一塊不是很懂,但是看了這份意向書,再結合區長剛才介紹的情況,感覺邵明書記的這份意向書對我們區更加有利!”組織部部長作為書記的第一鐵桿支持者,第一個站出來說話。
“我同意孫部長的意見,華禹投資的意向中,我們僅僅需要以地皮來抵抗工程款,而邵明書記這份意向書,猛一看上去,我們區要多支付一部分利息,可賬不是那么算的!
對比我們東城區2000年的地價和2001年的地價,就會發現,年增長了一倍還多,尤其是華禹世紀城項目附近的地價更是增長了三倍。
同志們,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如果選擇華禹投資公司的方案,我們以目前的地價給他們價值二十億的地皮,等到旅游路竣工后,地皮價值可能已經變成了四十億甚至六十億!
相反,選擇中信投行的方案,我們分五年償還,按照中信給出的利率,我們一共需要支付利息大約是四億左右。
這么一對比,選擇哪個方案,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王區長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開口發言的常委副區長潘加一。
潘加一說的也正是他想到的。
不過,王區長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那就是中信投行為什么會給出這么優厚的條件,貸款給他們?
是不是還有沒有擺到桌面上的條件?
王區長不是毛頭小子,作為一名在仕途掙扎拼搏了二十年的人,他很清楚,看似誘人的蛋糕后面往往藏著不為人知的陷阱。
接著宣傳部長、統戰部長紛紛發表了意見,無一例外都是明的暗的支持中信投行的投資案。
王區長很理解大家,都是為了工作,為了區里更好的發展。
“書記,區長,各位,我有一點不同相同的意見。
你們只看到了地皮會漲錢,卻忘了華禹投資帶來的增值效應!
就行干脆潘區長說的,華禹世紀城周邊的地價增長了三倍還多。
潘區長剛才預測,旅游路兩側的地價未來三年可能會增長到兩倍到三倍,這一點我是贊同的!
可是你們想沒想過,如果在華禹投資參與開發旅游路兩側的土地,會帶來什么樣的效應?會不會再增長兩到三倍的基礎上再增長兩到三倍?
還有,華禹投資這一次可不單單是墊資修路這一個項目!
大家不要忘了,華禹投資還有一個更大的項目,那就是華禹電動車產業園!那可是上百億的投資項目!”常務副區長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像炸彈一樣在眾人心里炸響。
是啊!
大家只注意到了地皮抵工程款不如貸款合適,可是卻不自覺的忽略掉了那個一百億的投資項目。
如果否決了旅游路的墊資項目,人家還會把電動車項目放到東城區嗎?
電動車產業園項目如果被其他幾個區知道,其他幾個區絕對不會顧及什么兄弟情分,肯定會出手爭奪。
免費提供地皮這樣的事,也不是做不出來。
會場上一時陷入了寂靜,都在思考剛剛常務副區長沈壽林提出來的問題。
很尖銳,也很現實。
“諸位,不管旅游路交不交給華禹投資,都不會影響電動車產業園的投資!
這一點我還是可以保證的!
以我對余總的了解,他不會把兩件事混為一談,更不會因為旅游路項目而取消電動車產業園的投資!
所以,大家在考慮旅游路項目的時候,不需要考慮電動車產業園的影響!”王區長突然開口說道。
大家吃驚的看著王區長。
今天會上突然冒出來的中信投行貸款,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林書記的主意。
為什么大家也都清楚。
最近一段時間,王區長出的風頭可是不小。
現在,沈壽林區長剛剛提出來的問題,明明可以扳回這一局,讓林書記的打壓變成空談。
這不違反原則,甚至都不需要王區長說話,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林書記也不會允許一百億的項目跑掉。
可是,王區長卻輕飄飄的把這個優勢放棄了。
所有人都有些不理解。
也暗暗佩服王區長的心胸,這才是一心為公的好干部,好黨員。
其實做這個保證的時候,王區長底氣并不是十分的足。
但是,他也不是木頭人,也有火氣。
只有這樣才是對林書記最好的回擊。
因為,哪怕大家最后因為那個百億項目選擇了華禹投資,但是心里也會對他對華禹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那么他在這兩個項目中的表現,功勞就會不那么的完美。
既然如此,干脆搞大一點。
以陽謀對陽謀。
哪怕最后常委會選擇了中信投行,對他也沒有任何影響。
反而因為他的表態產生加分。
要知道,常委會,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記錄在案的。
至于說電動車產業園的投資,王區長準備去找一找薛琴,老領導的愛人。
她應該能夠影響到余慶陽的。
余慶陽并不知道發生在東城區常委會上的事情。
上午打了幾個電話,簽了幾份文件。
中午在餐廳食堂吃完飯,又很悠閑的睡了一個午覺。
睡醒午覺后,余慶陽準備去索菲亞轉一圈,他答應老媽今天帶海鮮回去。
高檔海鮮,普通的海鮮市場沒有賣的,只有像索菲亞這樣的五星級國際酒店,有自己專門的供貨渠道。
剛準備出門,門被推開,四五個人簇擁著走進他的辦公室。
“陽子,你在啊!正好,你們公司那個姓關的太不是東西了!”
“還有那個姓陳的也不是好東西,我看你趕緊開除他們得了!”
“對,趕緊開除他們,要不你們家的公司早晚被他們給敗干凈!”
“這么大的公司,你一個人也管不過來,還是得我們這些叔叔幫你看著,我們才是一家人!”
看著進來的幾個人,余慶陽心里一陣厭煩,膩歪。
好像吃鹵煮,吃出了大糞一樣。
他們一點都沒拿自己當外人的話,讓余慶陽體會了一把女人的妊娠反應,一陣陣惡心涌上心頭。
“小舅,二狗叔,韓三叔…你們怎么來了?”余慶陽強忍著把他們扔出去的沖動,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唉!你小舅被人欺負了!還是在我姐的公司,被人欺負的不成樣子!”余慶陽的小舅也不用余慶陽讓,直接做到會客區的沙發上。
“哦?還有人敢欺負小舅?”余慶陽冷笑著問道。
“那個姓關的給我們開會,把我們簽的合同說變就變,還有沒有一點誠信了?
我看他就是為了多撈錢!
這樣的人,你干脆開除他算了!”
“哦!我開除他,讓你來華禹一建的當老總?”
“可以啊!我給你說陽子,你爸能干這么大,全靠我在背后給他出主意!
你爸那人你也知道,要不是我給他出主意,去跑關系,哪能干到現在這么大?”余慶陽的小舅眼睛一亮,拍著胸脯說道。
“你們呢?也是想讓我把陳總開除,然后讓你們去當淮海工程總公司的老總?”余慶陽沒搭理小舅,看著楊二狗等人笑著問道。
“陽子,你能這么想就對了!
你爸能干到今天,我們幾個可是出了大力的!
當年沒有我們支持,你爸怎么能有今天?
誰讓你爸退休了,把公司交給了你!
可是你不能把我們這些的功勞抹殺了!
你看看,我胳膊上這道疤,就是那年和人搶工程留下的!
那次,我和你爸我們六個人,拿著鐵鍬和他們十幾個打。
我們幾個人愣是沒有慫,你爸頭上縫了六針,我胳膊上縫了十二針!
到現在,陰天下雨還莫亂呢!”楊二狗挽起胳膊,給余慶陽表著功。
他知道自己不是趙培軍,親娘舅關系,想要當淮海工程總公司的老總,不太可能。
所以大吹以前立下的功勞。
“呵呵!二狗叔,你胳膊上的疤,我記得好像是二狗嬸砍的吧?
那次二狗叔去打牌,把孩子上學的錢都給輸光了,被二狗嬸追著,追了好幾條街。
要不是我爸攔著,二狗叔差點被砍死!
還有,你說的拼鐵鍬那次,我聽韓三叔說過,好像你跑的最快!
要不是你跑了,我爸也不會受傷!”
“怎么可能!我二狗是那樣的人嗎?
韓老三,你他娘的造我謠!敗壞我的名聲!”楊二狗被余慶陽懟的滿臉通紅,轉頭瞪著韓老三罵道。
“楊二狗,尼瑪幣的你罵誰?弟兄們都知道,那才的事,就你他娘的惹出來的!
余老大是替你去抗雷,結果你他娘的第一個跑了!”韓老三可不會慣著楊二狗,瞪著眼睛回罵道。
“尼瑪幣的,我是去喊人了!要不是我喊人來,你們早特么的被人砍死了!”
“去你麻痹的,人是你喊來的?
那是人家老丁叫來的人!”
“你特娘的還好意思說我,要不是你慫,嚇到腿軟,跑不動,余老大會被人砍?
余老大明明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
幾個人在余慶陽辦公室里吵了起來。
互相謾罵著,你揭我的短,我爆你的丑!
余慶陽暗自搖搖頭,自己老爸這是養了一窩什么樣的白眼狼啊?
幾個人吵了半天,也沒吵出個四五六來。
最后看著余慶陽,“陽子,你二狗叔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小時候還抱過你!”
“陽子,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你三叔給你買的變形金剛?”
“陽子,我給你買的小汽車…”
“陽子,你小時候還尿了我一身…”
“二狗叔,韓三叔,你們看啊!
淮海工程總公司的老總就一個,你們幾個也不夠分啊?
都是叔叔輩的,我給誰?”
“不是還有華禹一建和二建嗎?”
“楊二狗我艸你媽逼!你個狗日的,你想搶老子的位置?
你信不信我這就弄死你?”余慶陽的小舅不干了,指著楊二狗的鼻子罵道。
楊二狗本來并沒有打算搶余慶陽小舅的位置。
只是順口提了一句,根本沒過腦子。
被余慶陽小舅指著鼻子罵,有些抹不開面子。
“趙培軍,你他釀的你以為你是什么好玩意?
余老大讓你當倉庫保管,你偷鋼筋出去賣!偷井蓋子出去賣!
被派出所抓住,要不是余老大,你早他娘被關起來了!
你就是個白眼狼,你背后搞小動作,挖余老大的墻角。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啊?
余老大也就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不搭理你…”
看了幾個人的表演,余慶陽真想給他們鼓掌。
真他娘的精彩!
余慶陽靠在辦公桌上,靜靜的聽著他們在哪吵,在哪狗咬狗。
一群白眼狼,心里只有利益,沒有一點人味,余慶陽拋出了一點誘餌,就讓幾個人差點打起來。
一直等他們吵累了,余慶陽才鼓著掌說道:“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我都不知道,我爸養了一幫什么玩意!”
“陽子,你怎么說話呢?信不信我揍你?”余慶陽的小舅擺出長輩的架勢沖著余慶陽罵道。
“小舅,剛才你們的話我都錄下來了!
你信不信我拿去給我媽,我姥爺姥姥他們聽聽?”余慶陽拿出一個錄音筆,沖小舅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