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安仰頭喝了一口酒,想了想,道:
“魏公,卑職先匯報一下工作,元景帝死后,龍氣潰散,大奉岌岌可危,
“巫神教、佛門,還有五百年前的那一脈都在覬覦龍氣。經過一個月的游歷,我收集了三條至關重要的龍氣,一道散碎龍氣。
“監正說,散碎龍氣可以不用理會,只要把九道至關重要的龍氣集齊,那些散碎龍氣會自行聚集。
“不過,我估摸著,其實不一定要集齊九道龍氣,因為難度太大,只要其中一道龍氣被敵人找到,并帶回大本營,我就根本沒有辦法。
“所以,應該是盡可能的收集龍氣,來穩住大廈將傾的大奉,比如超過一半的龍氣收集到手就夠了。又或者,監正在其中另有謀劃,他實在太深不可測。
“如果魏公你還活著,我就不用那么苦惱了.........”
許七安又喝了口酒,伴隨著輕輕的嘆息聲:
“您的捐軀,并沒有給大奉帶來好的變化,雖然監正和趙守說,你為中原爭取了時間。
“這一路走來,天寒地凍,看到的盡是些不忍目睹的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誠不欺我啊。。
“我會試著豁出命去改變這個局面,把大奉從滅亡的邊緣拯救回來,這同樣關乎著我自己的性命,大奉一旦滅亡,身懷半數國運的我,也會隨之殉國。
“有時候會覺得迷茫,不知道路該怎么走,如果您還活著就好了。
“啊對了,我終于和國師雙修了,她已經是我的道侶,但現在她應該恨不得一劍戳死我。真是個母老虎啊........
“我以前純粹是饞國師的身子,她實在太漂亮太迷人,這段時間的雙修,讓我對她有了一些不同的感情。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先上車后補票吧。
“唯一苦惱的是,她對我的其他女人不太友好.........偏偏我壓不住她,等她平息業火,渡劫之后,便是一品陸地神仙。
“想想就感到絕望,或許,臨安她們更絕望。好吧,風流好色是我的錯。魏公您這樣的大情圣,能理解我嗎?
“等我恢復修為,達到三品巔峰,便能與慕南梔雙修,憑我出眾的魅力,她斷然不會拒絕,但我并不想攫取她的靈蘊。
“或許,上古道門的房中術能解決這個煩惱,讓我們互惠互利。
“還有啊,懷慶性子也很強勢,而且霸道。我昨日去見她,硬是被她以身子不便為由,擋在屋外半個時辰。
“您猜我后來怎么見著她的,我說:臨安那邊我還沒去呢。
“她這才見我,要是讓她知道我先去找了臨安........”
許七安盤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榻,喝酒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魏淵,無奈道:
“抱歉,實在沒有精力和時間去搜集招魂鐘的材料,形勢讓我不得不把收集龍氣放在第一位。
“換成以前,我會選擇先復活你。現在,我選擇先救國,這是我必須要扛起的責任。你當初習武,是為了踏入三品,為了帶皇后離開京城。
“可后來你真的擁有了俯視蒼生的修為和權位,你卻選擇留在朝廷,甘心當元景的棋子,當一個帝國的縫補匠。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蒼生不負卿。”
許七安收回目光,繼續喋喋不休:
“我新收了一個徒弟,叫苗有方,資質一般,但很有俠義心腸,夢想是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
“我當時突然覺得,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因為當初正是你給了我機會,給了我這樣一個無親無故的人機會,才有現在的許銀鑼。
“你為朝廷培養人才,我亦是如此。
“魏公,這是你給我的傳承。”
話說完,一壺酒也見底了。
許七安撐起身子,在床前作揖,行完一禮,離開密室。
他一邊維持著“移星換斗”的能力,不讓自己的氣息外泄半分,一邊借助法螺聯系上孫玄機。
單方面聯系,他言簡意賅的說了一句:
樓底見!
不給孫師兄回復的機會,切斷了通信。
孫玄機來到地底一層時,正好看見許七安揉著五師妹亂糟糟的頭發。
“你在司天監好好等我回來,不是不想帶你一起,而是那樣太危險。
“你也不想年紀輕輕的沒嫁人,就英年早逝吧。”
許七安感受著指尖發絲的順滑,鐘璃看起來不修邊幅,頭發凌亂,常常給人一種不注重個人衛生的印象。
但頭發順滑,身上也沒異味,其實很愛干凈。
鐘璃沒抗拒許七安的摸頭,小聲辯解:
“你的氣運可以抵消厄運,我未必會出事。”
鐘師姐,你身為女子,卻沒有一點逼數..........許七安沉聲道:
“難道你忘了雍州城外,恒遠大師滾燙的肉湯了?忘了地宮里的遭遇了?忘了你在我家的種種倒霉遭遇?”
鐘璃說:“但你現在有龍氣伴身,加上原本的氣運........”
許七安瞪她一眼:“你還不服氣?”
鐘璃低著頭,受氣包的委屈模樣,不敢說話了。
許七安這才看向孫玄機,道:
“孫師兄,勞煩你帶出京。”
他怕國師還在京城地界巡視,一旦遇到,國師的小拳拳會捶他胸口,捶到死那種。
換位思考,如果誰讓自己社死到這個地步,許七安也會抓狂。
孫玄機“嗯”了一聲,看了一眼鐘璃,說道:
“她........”
話音方落,許七安已經遞過來紙筆。
.........孫玄機頓時失去了表達欲,抬腳重重一踏,傳送陣法亮起,帶著許七安消失。
“師妹,你是想早些晉升四品,好幫他抵御將來的危機?”
鐘璃聞聲側頭,看見門口探出楊千幻的后腦勺。
她老實的“嗯”一聲。
“真是多事之秋啊。”
楊千幻嘆息一聲,道:“等我處理完京城的事,也得走一趟江湖,監正老師給我安排了任務。許七安這狗賊雖然討厭,畢竟相交一場,能幫還是得幫。”
鐘璃好奇的問:
“楊師兄在京城還有何事?”
楊千幻低聲道:
“這是秘密,但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嗯,和捐款有關。”
鐘璃恍然大悟:
“楊師兄又想捐出司天監的所有財產?”
“啊這.......你怎么猜到的,不不不,我沒這么想,你別冤枉我.......”
楊千幻語無倫次了半天,頹然道:“鐘師妹,你記得給我保密。我準備打監正老師一個措手不及。”
云州!
潛龍城,山頂觀星閣。
“咳咳........”
嘶啞的咳嗽聲回蕩在茶室里,穿著白衣的中年男子,坐在案邊煮茶,時不時捂嘴咳嗽。
茶室外的瞭望臺,站著一個鐵塔般的金色身影。
他身高八尺,身材比例堪稱完美,穿著露的袈裟,暴露在外的肌肉,猶如黃金澆鑄。
他的五官有著明顯的西域人特色,站在那里時,有著竹節般的挺拔和蒼勁。
他的目光深邃中帶著威嚴,與他對視的人會產生“如臨深淵”的錯覺。
“以你現在的狀態,十招之內,就會被監正斬殺。”
金色身影開口說話,聲音明明不大,卻有一種雷霆震耳的威勢。
“氣運對術士的反噬,遠比你想象中的可怕。”許平峰耐心煮著茶,輕嘆道:
“以自殘的手段對我發動咒殺術,我那個長子的戰斗天賦,極其可怕。再給他五年十年,造反就只剩一句笑話了。”
金色身影俯瞰著整個潛龍城,緩緩道:
“法濟菩薩一直沒找到,不然他的藥師法相可以治療你的傷勢。
“你現在既然無法起事,就得把精力放在收集龍氣上。
“當前局勢不妙,度情羅漢被俘虜,佛子身上的封魔釘至少去了一半。他就算沒有恢復不死之軀,向來也能堪堪夠到三品戰力。”
白衣術士煮好茶,品了一口,笑道:
“不是還有兩位金剛和我的蒼龍七宿嗎,昨夜觀星象,發現西方有多一顆燦燦星辰。這是新誕生了一尊羅漢,還是輪回的羅漢覺醒了?”
“修羅王幼子歸位了。”金色身影說道。
許平峰點了點頭:
“修羅族是天生的戰士,佛武雙修,那位幼子歸位,佛門等于同時多了一位金剛,一位羅漢。
“收集龍氣的倒是不急,我另有謀劃,既然監正老師把我們堵在云州,那正好可以閑下心來,商討一下起事后的細則。”
說完,白衣術士和金色身影同時抬起頭,仰望天空。
蔚藍天空中,云層翻涌變幻,凝成一張巨大的臉,冷漠無情的俯瞰著大地。
監正!
這天,許七安一行人,來到江州地界,路過一個叫“盛義縣”的地方。
城墻低矮,縣城門口站著四名守城的卒子,抱著長矛,站姿聳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見鬼的天氣,太陽就像擺設一樣。”
苗有方罵罵咧咧,他距離銅皮鐵骨只有一步之遙,早已不畏寒暑。
但他的心態還是“咱們老百姓”的心態,本能的把自己代入到平頭老百姓的角度。
看著行人佝僂著身軀的模樣,便感覺自己也被“寒流”迫害了。
一行人進了城,主干道的青石板,遍布裂縫。房屋低矮,雖說不算太破舊,但著實有些平平無奇。
這代表著“盛義縣”的經濟狀態不好。
街上行人來去匆匆,各自忙碌奔波,臉龐被寒風凍的發紅,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大部分人的手都有凍瘡。
一行人找了臨街的酒樓,坐下來吃飯。
“幾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店小二迎上來,并指了指掛在墻上的木牌,每一個木牌上寫著一道菜。
許七安隨意點了幾碟,并要了三壺酒,笑著問道:
“小二,你們這里近來有沒有怪事?”
怪事........店小二左顧右盼,小聲道:
“巧了,還真有幾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