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安把慕南梔打橫抱起,走進臥室,一邊撩起棉被,一邊把她放下。
她在灶房做飯時,許七安已經把床給鋪好了。
當初離開京城時,床單和棉被都好好的收在木柜里,并塞入驅蟲的香丸,現在可以直接拿出來使用。
“睡吧!”
許七安默默收了毒蠱散發出的麻醉氣體,在床沿坐下,抓起慕南梔的腳踝,輕輕脫掉繡鞋。
然后是白襪。
很快,一雙白嫩晶瑩的腳丫子暴露在他面前。
它也就許七安的巴掌那么大,腳背弧線流暢,腳趾圓潤,趾甲修剪的漂亮干凈,白皙的肌膚下隱約可見青筋。
她的腳掌是粉紅色的,握在手里,宛如世間最細膩,最溫軟的美玉。
許七安大拇指在腳跟處按了按,與自己常年練武因此有著厚厚一層繭的腳跟不同,她的腳跟是柔軟的。
“適可而止,適可而止.........”
他強迫自己放下兩只小腳,拉開被子,蓋住王妃無限美好的嬌軀。。
接著,把小白狐也放在被窩里。
想了想,回憶起白姬窒息到雙腿亂蹬的過往,又把它從被窩里搬出來,給它過上衣袍。
吹滅蠟燭,關上房門,許七安來到院中,摸了摸小母馬的側臉:
“小母馬,照看她們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剛吃完豆子的小母馬心情不錯,用臉蹭了蹭他的手背。
韶音宮。
寬敞奢華的臥房,臨摹著《牡丹雙鶴圖》的三疊式屏風后,蒸汽裊裊浮出。
紅漆浴桶里水聲“嘩啦”作響,一雙玉腿邁出浴桶,穿著輕薄紗衣伺候在邊上的兩名宮女,一人立刻展開綢布,細心的替主子擦拭身上的水珠。
另一人摘下掛在屏風上的衣裳,為主子更衣。
俄頃,秀發高挽的臨安從屏風后走出,淺藍色絲綢里衣,搭配寶藍色長裙,裙擺拖曳在地。
她曲腿盤坐在床榻,問道:
“讓你們去御藥房取的丹藥,都取來了嗎?”
左邊的宮女嬌聲道:
“丹藥、銀子、衣裳........都已經準備妥當。”
右邊的宮女掩嘴笑道:
“殿下準備這些東西作甚?”
左邊的宮女打了她一下,調侃道:
“明知故問,竟敢取笑殿下,小心撕了你的嘴。”
倆宮女“咯咯”的嬌笑起來。
殿下嘴上說要和那人劃清界限,再無關系,其實暗地里偷偷籌備丹藥、銀子和衣裳,生怕那人受了傷沒藥吃;行走江湖缺銀子;漂泊在外穿衣不便。
衣食住行,都考慮進去了。
她們伺候殿下這么多年,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她。
臨安殿下是什么人?深受先帝寵愛的嬌蠻公主,太受寵的人普遍都是沒心沒肺,什么時候對一個男人這般上心?
裱裱瞪了她們一眼,隨口問道:
“今兒府上有消息傳回來嗎。”
她指的府上,是皇城里的臨安府,先帝賜給她的府邸。
裱裱語氣平靜,似是不經意的一問,但她嫵媚水潤的眸子里,有著期待。
兩名宮女猛的一靜,相視一眼,小心翼翼的回復:
“府上沒有消息遞進來。”
桃花眼里的希冀隨之黯淡,她強笑著點頭,“哦”了一聲。
她在宮里等了一日,沒等他來向自己解釋,自從那晚司天監分別,她好像就被遺忘了。
現在,皇城的公主府也沒消息遞進來,說明許七安也沒去那邊留話。
她木然片刻,輕聲道:
“本宮乏了。”
兩名宮女識趣的退出臥室,去了外室。
她們看的出來,殿下情緒不佳,待會兒說不得要藏在被窩里偷偷抹眼淚。
宮女們雖然很了解臨安,但她們依舊小覷了臨安的骨氣,她沒有躲在被窩里抹眼淚,因為淚水還蓄在眼眶里,沒有流下來。
她蓋著松軟的棉被,側身蜷縮。
裱裱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堂堂國師,連父皇都得不到的女子,竟然瞎了眼會看上她的狗奴才。
一想到那晚洛玉衡耀武揚威,咄咄逼人的姿態,心里就很氣,恨不得手撕了那個老女人。
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如果情敵是洛玉衡的話,臨安沒有任何信心,雖然她是公主,且自負美貌。但洛玉衡僅是一個人宗道首的身份,就能碾壓她。
她不由想起了以前的點點滴滴,想起許七安陪她聊天、下棋的時光,眼眶里的淚水終于滾落。
裱裱覺得自己失戀了,雖然她并不知道這個詞。
淚水越滾越多,她側身躺著,半張臉埋在松軟的枕頭里。
“睡之前不能哭,不然眼睛會發炎癥。”
這時,床鋪里側,有人遞來了手巾。
裱裱“哦”了一聲,接過手巾擦拭眼淚,緊接著嬌軀一僵,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猛的從床上彈了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
尖叫的同時,她看清了床鋪里側的人,穿著青色長袍,頭戴玉冠,做富家公子哥打扮。
是她的狗奴才。
“砰砰!”
敲門聲響起,兩個宮女在外頭拍門,叫道:
“殿下,殿下?”
臨安兇巴巴的瞪了許七安一眼,拉起被子把他蓋住,低聲道:
“別出聲.......”
抽了抽鼻子,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聲音顯得正常,道:“進來吧。”
剛才那聲尖叫過于驚悚,不是她一句“我沒事”便能打發的,因為宮女會想,主子在里面是不是受了脅迫。
她們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宮女,很難糊弄。
臥房的門被推開,一位宮女臉色惶急的進來,另一位宮女則留在外頭,很謹慎的沒有進來,方便隨時奔出屋子呼救。
進來的那名宮女左顧右盼一陣,繼而看向床榻,詢問道:
“殿下,怎么了?”
臨安淡淡道:“方才做了噩夢,已經無礙。”
宮女盯著她通紅的眼眶看了幾眼,頓時恍然,信了幾分,接著又審視了一眼大床。
慶幸的是,自從國庫空虛,永興帝縮減了宮中妃嬪、皇室宗親的用度,昂貴的獸金炭也在其中。
炭火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索取無度,因此臨安蓋的東西,從輕薄的“綢”和“被”。換成了更厚實的“衾”。
填充羊毛和鴨絨的被子,厚實蓬松,完美的藏住了許七安。
“殿下,是不是太熱了?您的臉燒的厲害。”
宮女關切道。
“本宮沒事。”
臨安心里越慌,表面越要冷漠。
“公主喘氣的厲害,太悶了么。”
“是有些,把窗子開一些出來。”
“要不奴婢就守在屋子里吧。”宮女說道。
“不必,本宮心情不佳,想一個靜靜。”
聞言,宮女便沒有堅持,掃了一圈屋子,退了出去。
等她離開,并關上臥房的門,臨安一把掀開被子,推搡著枕在自己胸脯上的腦袋,又羞又氣又驚又喜,柳眉倒豎:
“狗奴........”
小嘴里剛蹦出兩個字,就被許七安捂住,他朝房門方向揚了揚眉,壓低聲音:
“人還沒走呢。”
臨安扭頭看去,果然看到門邊貼著一個影子,似在偷聽屋里的動靜。
許七安把被子拉上,蓋住兩人,聲音很低的笑道:
“沒看出來,你的奴婢還挺機警的。”
以前倒是沒發現。
“都是宮里嬤嬤訓出來的,后宮娘娘們身邊的大宮女更機警呢。”
臨安附和了一句,而后羞紅著臉,怒道:
“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本宮的床你也敢上。
“你走你走,去上洛玉衡的床去。”
伸出小手,用力推搡。
許七安握住她的手腕,湊近她,把距離拉近到互相吐息能噴在臉上的地步:
“殿下,我在游歷多日,無時無刻不再掛念著你。每天每夜都在懊悔沒長翅膀,不然就可以乘著風來見殿下。”
這段時間和渣男圣子相處,許七安把哄女孩子的手段融會貫通,領悟了一個以前沒有想明白的核心道理。
哄女孩子,首先要站在她的角度,然后揣摩她想聽的是什么,她想要的態度是什么。
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
如果站在自身的角度來哄,那就輸了。
比如,站在許七安的角度,國師當初冒著業火灼身的危險,幫忙阻攔黑蓮。如今她業火復發,不雙修就會死于天劫。
他但凡有點人性,就應該為道德脫褲子。
要這么解釋的話,臨安現在就炸了。
而站在她的角度,她想聽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態度?
“殿下的一顰一笑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里,讓我魂牽夢縈。”許七安伸出攬住臨安的小腰,眼神真摯,語氣誠懇。
“但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今日在家愁腸百結,不敢來面對你。可是,我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那顆仰慕著殿下的心。”
臨安聽著耳邊的情話,心跳加快,臉頰火燒火燎。
滿肚子的委屈煙消云散,發狠的決心也被糖衣炮彈化解。
她哼了一聲,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推開他攬在腰間的手臂,扭過頭去:
“許大人哄其他女子時,是不是也是這般?”
她企圖用自己的冷漠的態度,來打壓這個男人。
許七安盯著她晶瑩小巧的耳垂看,強忍住舔一口的沖動,嘆了口氣:
“唉,看來我不管說什么,殿下都不會原諒我。我明日就要離京了,別無他求,只求殿下答應我一件事。”
前半句話讓臨安心里一沉,涌起焦急情緒,聽了后半句話,連忙問道:
“什么事。”
旋即感覺自己語氣缺乏骨氣,哼一聲:“本宮酌情處理。”
“想請公主陪卑職,看一看世間最璀璨的燈火。”
聽到這句話,臨安愣了半晌,沒明白他的意思。
但下一刻,她就看見狗奴才拉起被子,蓋住了兩人的頭。
隨后,臨安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她眼前出現了光,耳邊聽見了呼嘯的風。
夜幕沉沉,孤月高懸。
她站在天地間,迎著寒風,空曠孤寂,卻又自由自在。
臨安詫異的環首四顧,她站在一座漂浮的炮臺上,頭頂是灑下清冷輝光的月亮,腳下..........
她驀地睜大眼睛,水潤嫵媚的眸子里,映出一盞盞的萬家燈火。
下方是整個京城,外城大部分漆黑,偶爾有零星的燈火。
最明亮最璀璨的是皇宮,像是一簇巨大的煙火,煙火的外圈是皇城,皇城同樣璀璨明亮,華燈萬盞,拱衛著皇宮。
而住著富裕殷實人家的內城,則像是火苗的外焰,一簇簇的宛如星辰點綴。
臨安從未見過京城的夜景,一時間竟癡了。
她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許七安的那首“滿船清夢壓星河”,而現在,這個男人又讓她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不要著涼了。”
許七安走過來,脫下袍子給她披上,順手擁美人入懷。
臨安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眼兒媚了,臉蛋紅了,飄飄欲醉。
對于這樣的反饋,許七安并不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臨安喜歡爛漫,幾乎很難抵抗這種攻勢。
待會兒把炮臺還給孫玄機,這一招對懷慶是沒用的.........以后要對圣子好一些,畢竟也從他那里學了點東西.........許七安思緒發散,耳邊響起臨安夢囈般的聲音:
“狗奴才,你向皇帝哥哥提親好不好。”
在臨安看來,早在許七安離京時的熱吻里,兩人的關系就確定了。
這個男人不是互生情緒的對象,而是情郎。
“會的。”
許七安看著她嬌媚的鵝蛋臉:“但不是現在。”
不管是他還是大奉,都將迎來巨大的挑戰。
贏了,坐臨安右懷慶,國師腿上坐,王妃身后藏。
輸了,就好好的輪回去。
夜深了。
宮女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躡手躡腳的進入臥房,來到床邊。
臨安殿下裹著衾,睡容踏實,嘴角翹起,似乎夢到了什么開心的事。
宮女如釋重負,正要離開,忽然臉色微變,看見殿下雪白的脖頸處,遍布著吻痕。
這........宮女瞬間頭皮發麻,驚恐的四處張望。
過了一陣,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臉色忽轉柔軟。
同樣的夜色里,某座小城。
姬玄站在屋脊上,俯瞰著下方的交手。
那是柳紅棉在戲耍對手,一個散碎龍氣寄宿的江湖客。
這些天里,他們依靠天機宮密探的渠道,找到了數位龍氣宿主。
有四處游歷的江湖客,有文質彬彬的讀書人,甚至有衙門當值的胥吏,和待字閨中的女子。
姬玄的計劃是,盡可能的搜集散碎龍氣,積少成多,以此來吸引九道龍氣的宿主。
當然,這也有可能會引來許七安。
“紅棉,不要浪費時間了。”姬玄提醒道。
柳紅棉當即打暈對手。
姬玄從懷里掏出巴掌大的青銅小鼎,口中念念有詞,鼎口射出清光,將那名龍氣宿主收入其中。
青銅小鼎叫四方鼎,國師知曉雍州城的事情后,派人送來的饋贈之一。
它和尋常儲物法器不同,后者只能納物,而它能收人。
姬玄把小鼎收好,望向西北邊,喃喃道:“許七安!”
次日!
京城靈寶觀。
靜室內,沉睡一天兩夜的洛玉衡,緩緩睜開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