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
高大威猛的侍衛審視著李靈素,見此人儀表堂堂,俊美不凡,頓時不敢大意。
“告訴會長,就說李靈素要見他。”
圣人負手而立,氣度斐然。
其中一名侍衛看了他幾眼,匆匆跑入商會內部。
大概半刻鐘,一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狂奔而出,在大門口顧盼,鎖定了李靈素。
“楊會長,一別半載,別來無恙?”
李靈素右手握左手大拇指,左手抱右手背,形成一個太極魚。
標準的道門拱手禮。
“李道長,竟然是李道長,您才是別來無恙,可有擺脫那兩個女魔頭的追殺?”
楊會長大喜過望,熱情的迎上來。
“逃亡從未停止!”李靈素感慨道。
接著,他看向許七安和慕南梔,介紹道:“這兩位是我朋友。。”
楊會長連忙抱拳:“在下楊有德,見過兩位大俠。”
他知道李靈素是天宗圣子,屬江湖人士,他的朋友,先吹一聲“大俠”總是沒錯。
慕南梔矜持的頷首。
許七安笑容溫和的抱拳還禮,這位楊會長有煉神境的修為,氣息內斂,雖身材發福,笑容和藹,但這只是表象,真實戰力不弱。
這世道,是容不得普通人賺大錢的,想要腰纏萬貫,要么有背景,要么有實力。
在楊會長的帶領下,眾人進了商會,在大堂入座。
入座后,楊會長吩咐丫鬟奉上茶水,道:“漳州本地的白茶,三位嘗嘗。”
三人端起茶杯品嘗李靈素和許七安眼睛一亮,開口稱贊,慕南梔抿了一口便輕輕放下。
人情練達觀察細微的楊會長注意到這個細節當做沒看見。
“聽說老白茶有兩種喝法,一種要醒,一種則不必我只覺得這茶好喝不知屬于哪種?”
李靈素笑道。
同時,他傳音給許七安和慕南梔:“楊友德愛茶,我雖與雷州商會的大小姐有故但赤尾烈鷹是商會的命根子沒有手牌很難借出。”
所以這是一場“商務應酬”許七安心說這個我太拿手了不管是前世混跡商場還是在京城時的官場應酬,這是我的領域啊。
可惜要顧及到高人的人設,如果展現的過于接地氣和市儈,與之前表現出的風格割裂感太嚴重,那人設就崩了。
小李啊陪領導喝酒的事就交給了.........
楊會長果然露出笑容開始向識貨的李靈素介紹起白茶。
聊的差不多了李靈素咳嗽一聲道:“楊會長,此番前來,是有事相求。”
楊會長笑容不改道:“李道長有什么要求,只要楊某做的到,一定肝腦涂地,竭盡全力。”
“我要借三只赤尾烈鷹。”
楊會長木然的看著他,那表情仿佛在說:我能撤回剛才的話嗎。
“這,這........李道長,赤尾烈鷹是我們商會的命根子,每一只都是花費重金購買,就算是我,私自外借,也會受到嚴懲的。”
李靈素笑道:“我知道,所以,這趟來找楊會長,是委托們運送一件貨物給柔兒。”
“貨物?”
“沒錯,這個貨物就是我。”李靈素頓了頓,接著說道:
“赤尾烈鷹承重有限,馱兩人飛行,速度太慢,且一個時辰就得休息一次,我要借三只。作為監管,可以多出動一只烈鷹,在旁跟隨,跟著我們去雷州。”
馱兩人飛行,和馱兩人奔跑,是不同的概念。
楊會長笑著搖頭:“赤尾烈鷹是靈獸,只能飼養它的主人。外人無法單獨騎乘。”
許七安當即道:“這點我可以解決。”
?楊會長盯著他,中年男人陷入了猶豫。
雖說李道長和大小姐關系非同一般,但這只是私交,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如果靈獸弄丟了,他會受到總部的懲罰。
毫無利益,并不值得冒險。
可是,這個皮相完美的年輕道長,和大小姐關系曖昧,大小姐將來注定進入商會的決策層,這時候得罪他,不劃算。
這時,慕南梔悅耳的嗓音說道:“借我們三只靈獸,我送三包花茶。”
花茶?
楊會長懷疑自己聽錯了,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該說這個女人天真呢,還是愚蠢。
赤尾烈鷹單只價格便要三千兩白銀,而且是有價無市。相比起銀子,培育、訓練它耗費的財力精力,以及它本身的珍稀程度,這些是無法用銀子衡量的。
剛想拒絕,他便看見這位姿色平庸的女子,朝著同樣面容普通的男子,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
后者把一只錦囊放在她掌心,值得一提,這只錦囊是當初殺表哥姬謙時搶來的,里面還有十幾門法器大炮、床弩。
慕南梔打開錦囊,翻找片刻,抓出三份用牛油紙包裝的很精美的四方紙包。
她把三包花茶放在楊會長手邊的茶幾上。
“多謝姑娘好意,只是........咦?”
楊會長看向紙包,他抽動鼻子,嗅到了幽幽的花香,甜蜜悠長,讓人毛孔舒張,心曠神怡。
楊會長這輩子都沒聞過這么香的味道。
他詫異的打開紙包,甜膩芬芳愈發濃郁,里面是干癟的花瓣,有暗紅,有黃白,有深紫........顏色各不相同的花瓣。
它們有著自己的香味,彼此交織融合,楊會長嗅著花香,享受般的閉上眼睛,仿佛來到了花的海洋。
李靈素抽動鼻翼,愕然道:“這,這些是什么花?”
楊會長略有些激動,“我能品嘗一下嗎。”
見姿色平庸的女人點頭,他當即喚來丫鬟,讓她把去泡花茶,轉念一想,改口道:
“不,就在這里泡。”
他怕丫鬟經受不住誘惑,偷喝。
丫鬟領命而去,端著熱騰騰的銅壺進來,她傾倒茶壺,細長的水柱涌入茶盞,沿著瓷白的杯壁旋轉、翻涌。
不多時,花香隨著綿密的蒸汽,盈滿整個大堂。
楊會長迫不及待的端起茶盞,吹了一口,淺嘗,他眼睛綻放光明,而后緩緩閉上,沉默享受。
許久后,睜開眼,喃喃道:“這是我喝過最好的茶,最好的茶.......”
城郊的某座山中。
一支騎隊沿著寬敞的山道,朝著山頂飛馳,揚起蒙蒙灰塵。
山中十丈一處崗哨,守衛森然。沿途過了七八個關卡后,他們來到山頂,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建筑群。
楊會長把馬匹交給下屬,帶著許七安等人穿過敞開的寨門,介紹道:
“赤尾烈鷹體積龐大,無數在平地起飛,需要借助流動的空氣,或從高處起飛。因此,商會把赤尾烈鷹養在山上。”
需要借助氣流,嗯,從高處起飛本身就是借助氣流,看來鷹醬是低等靈獸啊.........許七安望向遠處,他聽見了雄渾的啼叫聲。
往內走了一刻鐘,入眼是一座座高兩丈的獨立木屋。
木屋的大門敞開著,可以清晰的看見屋內站著一只只巨大的雄鷹,身高接近三米,外觀與普通的雄鷹相似,但尾羽是赤色的。
每一只巨鷹的爪子都纏著粗壯的鐐銬。
“它們每天有一個時辰的放風時間,飼養他們的騎手會騎乘它們飛行,風雨無阻。如果它們哪天沒有翱翔,就會變的很暴躁。”
楊會長邊走邊說,像個熱情的主人:
“漳州是大奉糧倉之一,土地肥沃,總部在這里養了十只赤尾烈鷹。飼養它們是一筆巨額的開支,這些靈獸太能吃了。因此一個時辰的放風,既有助于排解它們的寂寞,又能讓它們自信捕獵。”
說話的樣子像極了電視里的養殖大戶.........許七安輕嘆一聲,漳州啊,這里是鄭大人的故鄉。
等雷州回來,便去祭拜一下鄭大人。
很快,楊會長挑了四只赤尾烈鷹出來,由飼養它們的人陪伴在身側。
有的赤尾烈鷹高昂頭顱,對許七安等人不屑一顧;有的四十五度角望天空,做思考鳥生狀;有的展開巨大的雙翼,做威脅狀;有的則用翅膀輕輕拍打主人,以示友人,但不理會許七安等人。
楊會長無奈道:
“它們就是這樣,只認飼養它們的人,在它們眼里,飼養者是它們的奴仆,是伺候它們的傭人。”
許七安看了看那只不停用翅膀拍打飼養者,一副老大哥罩著小弟的高傲姿態的巨鷹,頷首道:
“看得出來。”
所以打算怎么騎乘它們呢?楊會長臉上掛著笑容,好奇的看著青衣年輕人。
許七安抬起手,彎曲食指,抵在唇邊,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四只巨鷹同時收回目光,鳥頭一顫,金燦燦的鷹眼,直勾勾的盯著許七安。
下一刻,讓在場眾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
巨鷹們拋棄了自己的飼養者,邁著步子,沖向許七安,過程中它們展開雙翼,推搡身邊的同伴,像是害怕它們和自己爭寵。
“這”
楊會長眼中難掩震驚,他見過高品修士利用暴力讓赤尾烈鷹屈服的。
但從未見過如此輕而易舉,一個口哨,就讓四只靈獸齊齊跪舔的。
四位飼養者們,滿臉沮喪,有種媳婦給自己戴帽子的悲傷,頭頂綠油油一片。
“閣下這是,蠱族的手段?”
楊會長恍然大悟,身為商會會長,手底下的商隊走南闖北,經驗豐富。漳州在西南方,南疆的蠱族也在商會貿易版圖里。
許七安沒有回答,鄭重其事的囑托道:
“楊會長,我的愛馬就暫時留在這里,請務必以精飼料喂養,不得讓人騎乘。租用靈獸和照顧馬匹的費用,我會一并結算給。”
“好!”
楊會長立刻應承。
京城。
穿著玄色道袍,頭戴蓮花冠,容顏絕美卻缺乏情緒的冰夷元君,駕馭飛劍停在京城之外。
她在云頭俯瞰,只見下方的苦力、民兵、石匠,密密麻麻,正在修繕城墻。
距離許銀鑼弒君事件,過去月余,除了城墻尚在修繕,其余地方早已看不出戰斗的痕跡。
有著一雙琉璃色眸子的元君收回目光,望向司天監方向。
未得到警告的她,駕馭飛劍,劃破長空,降落在八卦臺。
八卦臺,桌案邊坐著一襲白衣,一襲黃裙。
黃裙少女“咔擦咔擦”的啃著堅果,偶爾端起酒杯喝一口果酒,發出“啊哈”的舒暢感慨。
白衣監正默默坐在一旁。
“見過監正。”
冰夷元君行道禮。
黃裙少女吃了一驚,似是才發現這位不速之客,慌忙扭頭看來。
監正蒼老的聲音說道:“來京城作甚。”
“貧道尋弟子李妙真。”
“黃昏之前離開京城。”
監正說完,便不再搭理。
冰夷元君再次行禮,駕馭飛劍離去。
她踩著飛劍,無視京城里一道道“目光”的審視,很快,冰夷元君鎖定了一座三進的大院,毫不猶豫的按下飛劍,飛速降落。
內院里。
她看見一個六七歲女孩,小小的一個豆丁,舉著比她大好幾倍的石桌,緩慢的在院子里徘徊,似是在磨礪氣力。
小女孩臉蛋漲紅,淺淺的兩條眉毛倒豎,彎曲的兩條小短腿不停的發抖。
邊上,一個小麥色皮膚,眼睛碧藍的南疆少女,吃著堅果,在旁鼓掌。
又一名美艷熟婦,憂心忡忡的旁觀,不停的念叨著:“小心些,小心些........”
冰夷元君降在院中,吸引來兩大一小女人的注意。
“是何人?”
嬸嬸端詳著這位看不出年紀的漂亮道姑,只覺得對方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雕塑。
“貧道天宗冰夷元君。”
沒有感情的雕塑行了一個道禮:“此處可是許銀鑼的家。”
嬸嬸點頭,心說那個倒霉侄子,又招惹了一位漂亮姑娘。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脫口而出:“是李妙真道長的同門?”
冰夷元君頷首:“正是小徒。”
嬸嬸一下子熱情起來,招呼道:“道長里頭請。”
雙方進了內堂,嬸嬸讓貼身侍女綠娥奉上茶水。
冰夷元君看向嬸嬸,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古井無波,聲音輕柔卻沒有感情:
“小徒并不在府上。”
嬸嬸喝著茶,道:“李道長她多日前便離開京城了。”
“去了何處。”
“不知,只說游歷江湖去了。”
冰夷元君緩緩點頭,柔聲道:“夫人可否與貧道說說,劣徒在京城的所作所為。”
嬸嬸立刻把李妙真吹噓了一頓,就像與街坊鄰居聊天時,吹噓對方的孩子。
“李道長樂善好施,俠義心腸,是我見過最正直最熱心的女俠。哎呀,天宗真不愧是名門正派,教出來的弟子,品性無可挑剔。
“小能施粥濟貧民,大能輔助我侄兒殺昏君。好,真好!”
冰夷元君冷淡的臉龐,愈發的沒有表情,起身告辭:“貧道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我送送道長......”
嬸嬸把她送出內廳,看著對方腳踏飛劍,遁空而去。
“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嬸嬸嘀咕道。
冰夷元君并沒有立刻離京,而是御劍去了靈寶觀。
她剛飛入皇城,靠近靈寶觀,觀內深處,忽然斬來一道煌煌劍光。
冰夷元君琉璃般的眸子略有凝固,她讓劍光背叛了自己飛行的軌跡,下一刻,那道劍光自行偏離,朝著天空斬去,迅速消失不見。
冰夷元君落在靈寶觀深處的小院里。
滿院花草凋敝,假山孤寂佇立,平靜的小池中,盤坐著一位貌美絕倫的女子,頭戴蓮花冠,身穿道袍,眉心一點朱砂,似九天之上的仙子。
清冷絕色,不染凡塵。
兩人都是美貌的道姑,妍態各異,交相輝映。
“洛師妹,天尊托我傳話于,給三年能否晉升一品?”
冰夷元君面無表情,語氣冷漠:“三年之內無法踏入一品,便只有死于天劫。與其死于天劫,不如死于天尊之手。”
如果不是知道天宗道士的德性,洛玉衡會認為冰夷元君在挑釁自己。
洛玉衡淡淡道:“短則三月,長則一年,我會去一趟天宗。”
冰夷元君依舊沒有表情,道:“有把握渡劫?”
洛玉衡并不隱瞞:“我已尋到道侶,再過不久,便要與他雙修。每月雙修七日,半年之內,能渡天劫。”
“甚好!”
冰夷元君頷首:“可知我弟子去了何處。”
“不知,那弟子正義感極強,眼里揉不得沙子,想讓她太上忘情,難上加難。”
洛玉衡帶著幾分嘲弄:“世人皆知飛燕女俠,不知天宗圣女。與其指望她繼承天宗大統,不如指望圣子吧。”
冰夷元君緩緩搖頭:“妙真確實走岔了路,但圣子卻是走了邪路。”
“此話何解?”
冰夷元君不答。
就在冰夷元君到京城尋找劣徒李妙真時,玄誠道長也在實地走訪那些年,被劣徒李靈素睡過的姑娘。
雷州在西方,緊鄰著西域,是大奉最西邊的一個州。
雷州占地面積遼闊,足有兩個雍州那么大,但因為鹽堿地極多,且屬于半干旱地帶,土地并不肥沃。
因此人口不如別州稠密,又因為雷州是大奉與西域商貿往來中樞,便造成了富裕的地方富的流油,沒錢的地方手里啃著窩窩頭。
貧富差距極大。
雷州商會的總部在雷州主城,城中人口八十萬。
許七安和慕南梔坐在軟墊上,后者披著狐裘大氅,緊挨著許七安,興致缺缺的俯瞰下方的雷州城。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御寒防水火的法衣,屬于許七安離京時,搜刮的司天監庫存法器之一。
經過一旬的奔波,他們終于抵達了雷州。起先,慕南梔會因為俯瞰城池而興奮的“哇哇”叫,到后來,一回生二回熟,七回便是老夫老妻毫無波動。
四只赤尾烈鷹掠過雷州城,朝城外某座山峰飛去,它們似乎認的路,不需要騎手操縱。
那座山峰正是雷州商會圈養赤尾烈鷹的地方。
穩穩降落,李靈素找來商會駐“養殖場”的負責人,道:
“貧道李靈素,是聞人倩柔得至交好友,勞煩通知她,我在此地等她。”
負責人得到了隨行而來的分會騎手的確認,當即派人去雷州城通知大小姐。
“剛才說,那位大小姐叫什么?”
許七安招來李靈素,問道。
“聞人倩柔。”
圣子見他臉色古怪,問道:“有何問題?”
許七安眉頭緊皺,并不回答李靈素,陷入了沉思。
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似是在哪里聽過,但不管怎么回憶,都記不起來。
“我應該是聽過這個名字的,但我確實不認識這位雷州商會的大小姐,可是,可是總覺得我是認識她的........”
他心里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