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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英國佬的變化

  自從步入12月之后,倫敦街頭幾乎天天都是霧氣彌漫,偶爾還會飄上一點小雨。

  艦隊街的《英國佬》編輯部里,丁尼生坐在空蕩蕩的辦公桌前,手里捧著一杯熱騰騰的紅茶。

  喝一口紅茶,嚼一口剛出爐的面包和洋蔥圈,伴隨著身后壁爐里升騰的火焰,他終于感覺自己僵硬的手指頭舒展了不少。

  這些天由于《英國佬》的另一位總編輯大仲馬跟著亞瑟去利物浦查案子了,所以能擺下三張辦公桌的總編辦公室每天都只有丁尼生一人。

  少了那個喜歡講俏皮話的法國胖子雖然可以讓耳根清靜不少,但同樣的,也讓丁尼生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寂寞。

  作為一個生性靦腆內向的年輕人,丁尼生的社交圈子并不算特別廣泛,而自從父親病逝后,他甚至連一些親戚都不常聯系了。

  雖然在亞瑟的推薦下,他從劍橋退學后便立刻進入了倫敦大學專攻古典文學,但除了日常上課外,他與各位同學并無太多交際。

  比起認識新朋友,他還是更喜歡同老朋友們打交道。人的精力終究是有限的,而在有限的生命中,他更希望能夠精挑細選的經營幾段真摯的友誼。

  想到這兒,丁尼生忍不住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了幾封信箋。

  來自德意志的魏瑪公國的那封,署名是威廉·薩克雷。

  這位他在劍橋認識的好友雖然在當地經人介紹結識了歌德先生,但是歌德身上的文藝氣息顯然沒能把薩克雷從被《再別康橋》擊敗的躁郁情緒中解救出來。

  相反的,薩克雷在見識到了歌德身上濃厚的古典文學氣息后,又受到了新一輪的打擊。他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走上文學這條道路,并開始認真考慮母親建議他走的經商路線。

  不過,雖然薩克雷在信中幾乎通篇都在倒苦水,但是臨到最后還沒忘記給丁尼生寄一點紀念品回來。

  丁尼生扭頭看了眼手邊那兩本用牛皮包裹的書籍。

  一本是《西東詩集》,另一本則是《浮士德》,兩本都是歌德的作品,兩本也都是德語版。

  看到這些東西,丁尼生不免苦笑著嘆了口氣。

  其實躁郁不安的何止是薩克雷,他本人也是一樣的。

  《英國佬》的供稿人中高手如云,一年多剛創刊的時候,大伙兒還都是不列顛文壇的無名小卒。

  但是一年過去,大仲馬、狄更斯和迪斯雷利已經被捧為英國時尚界的三駕馬車。

  跨界作家達爾文的科普文章也收獲了林奈學會博物學家們的一片喝彩。

  亞瑟則成為了偵探的開創式人物,如今倫敦的文學雜志里有不少人都在笨拙的模仿他的筆觸。但是由于職業原因,其他人的模仿之作終究達不到蘇格蘭場正牌警司的寫實程度。

  而埃爾德的《俠盜羅賓漢》在經過大仲馬的潤色后,很快便收獲了英國歷史領軍人物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注意。

  更湊巧的是,司各特爵士在點評完《俠盜羅賓漢》之后沒多久就去世了,因此他對埃爾德的點評也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成了封筆之作。

  而這種天上掉餡兒餅似的狗屎運,也讓埃爾德在歷史文學愛好者的圈子里引起了一陣熱議。

  而在以埃爾德為原型的《圣喬治旗照常升起》發表后,這家伙又多出了不少虔誠信徒的擁躉。

  與此同時,歷史文學圈也高度評價了埃爾德,大伙兒一致認為卡特先生能夠寫出《俠盜羅賓遜》是有原因的。

  埃爾德的經歷說明了他身上存在著源遠流長的不列顛歷史傳統。

  虔誠、樂觀、堅韌、勇敢與不屈,這就是埃爾德·卡特的代名詞。

  伴隨著這些文壇新勢力崛起的,還有《英國佬》知名度和銷量的飆升。

  許多從前丁尼生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也開始將《英國佬》作為自己的選擇之一。

  光是這半年多以來,他就從亞瑟遞過來的稿子里見到了海涅、密茨凱維奇、托馬斯·坎貝爾等等名震歐洲的大人物。

  當然,最令丁尼生震驚的,還是亞瑟居然能搞到雪萊未經發表的遺作《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

  而且,這還遠不是亞瑟的極限,在副刊《經濟學人》里,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比如波蘭流亡者領袖恰爾托雷斯基親王、拿破侖的侄子路易·波拿巴先生以及英國古典經濟學領軍人物大衛·李嘉圖的諸多遺作。

  與這些人比起來,丁尼生只覺得自己渺小無比。

  如果要列舉《英國佬》創刊以來最失敗作者,那么絕對非他莫屬。

  他們把主要輸出火力全都集中在了大仲馬、狄更斯等人的身上,而提到丁尼生的《抒情詩集》時,通常只會輕描淡寫的評價一句——無病呻吟,粗糙且無趣。

  雖然雜志的幾位大股東對于丁尼生反響平平的市場表現并不在意,甚至還會主動安慰他不要太往心里去,但是丁尼生自己卻沒辦法坦然躺平。

  然而,他越是著急,寫出來的東西就越是垃圾,垃圾到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望著手邊堆成一座山似的華茲華斯、騷塞與柯勒律治的詩集,丁尼生簡直羞愧到恨不能用廢稿把自己給埋進土里。

  “唉…”

  丁尼生捧著薩克雷的來信禁不住搖頭道:“威廉,不止你想要放棄,甚至就連我也想要放棄寫詩的道路了。”

  房間的門忽然被人輕輕推開,系著黑圍裙的金發女士端著一個放著茶壺的托盤走了進來,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問道:“丁尼生先生,要加點熱水嗎?”

  丁尼生聞言靦腆的笑著點頭道:“勞煩您了,波琳娜小姐。”

  波琳娜一邊給丁尼生的茶壺里添著水,一邊不安的開口道:“先生,您知道最近利物浦發生的那起槍擊案嗎?就是行刺黑斯廷斯先生的那一起。”

  丁尼生放下手里的信箋,抬頭問道:“我當然知道了。我剛知道發生了這個事,就給亞瑟寫了封信,不幸中的萬幸,他只是受了些小傷。今年上帝對我已經足夠殘忍了,我的父親在年中離我而去,如果年末還要失去一位幫助了我許多的朋友,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段時間。”

  波琳娜聽到丁尼生的話,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了下來,她一手拿著托盤,一手捂在胸前,臉上滿是如釋重負般的笑容。

  “黑斯廷斯先生沒事真是太好了!您簡直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這些波蘭人到底是怎么過的。一到晚上,就有醉鬼朝著我們的窗戶扔石子兒,嘴里還喊著些讓我們滾回波蘭去的話。

  孩子們說窗戶漏風凍得身上打哆嗦,但是我們能有什么辦法。我們不止不敢讓那幫暴徒離開。甚至晚上回了家,連煤油燈也不敢擰開,也絕對不敢說一句話。我們生怕讓外面那幫人知道我們在家,他們會闖進門把我們僅剩的那點值錢東西也給搶了去。

  丁尼生先生,如果黑斯廷斯先生回來了,要怪罪我們,還是麻煩您能夠幫我們說幾句話。雖然行刺他的可能是波蘭人,但不是所有波蘭人都是那樣壞的。我們也不是想要賴在倫敦不回去,而是我們沒辦法再回華沙了。求求您幫我們轉告黑斯廷斯先生,千萬不要辭退我們,我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養家。”

  丁尼生看見波琳娜一邊說一邊掉眼淚的樣子,心有不忍的安慰道:“你就放心吧。亞瑟如果對波蘭人有看法,那么他從一開始就不會雇傭你們。既然他決定這么干,那就不會臨時變卦。伱來這里的時間短,所以不了解他的個性。他并不是你想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性子,而且就他從來信中流露出的看法而言,他似乎覺得這事情并不一定就是你們的流亡政府干得。”

  波琳娜聽到這話禁不住抹了把淚,信誓旦旦的開口道:“怎么可能是我們干的呢?在倫敦,愿意替我們說話的人本來就不多,《英國佬》的各位好心紳士們恰好就算是其中之一。”

  說到這兒,波琳娜情不自禁地背誦起了《猶大書》和《啟示錄》:“那些不守本位、離開自己住處的天使,主用鎖鏈把他們永遠拘留在黑暗里,等候大日的審判。那迷惑他們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獸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們必晝夜受痛苦,直到永永遠遠。”

  她正念誦著這一段呢,門板上忽然透出紅魔鬼的半邊腦袋。

  阿加雷斯聽見這段經文,忍不住撇著嘴朝地上啐了口夾雜著血絲的灼熱吐沫:“真是祂說什么你們信什么。魔鬼未必會被扔進硫磺的火湖,但是你們這幫上當受騙的卻一定會是永遠暗無天日,晝夜都要受到折磨。”

  緊跟穿門而入阿加雷斯身后的,是蓋著大檐帽的亞瑟與大仲馬等人。

  “阿爾弗雷德,一個多星期不見,你有沒有想我?”

  大仲馬話音剛落,便瞅見了抽噎的波琳娜與不知所措的丁尼生。

  他還以為自己是撞破了什么好戲,張開的雙臂也一下子耷拉了下來。

  “這…”

  大仲馬撓了撓自己的蓬蓬頭:“阿爾弗雷德,你怎么能讓一位女士傷心成這樣呢?”

  波琳娜聽到這話,只是抹了把淚,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澄清道:“不,這不關丁尼生先生的事情,是我的情緒有些激動了。仲馬先生,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泡茶。”

  語罷,波琳娜便捧著茶盤快步走出了房間。

  大仲馬盯著波琳娜離去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把視線的焦點重新放回了丁尼生的身上。

  法國胖子捏著下巴,一挑眉毛道:“阿爾弗雷德,我從前怎么沒發現你和波琳娜小姐居然…”

  丁尼生聞言趕忙打斷道:“亞歷山大,你可別亂說。波琳娜小姐只是托我辦個事情。”

  “什么事情?”

  丁尼生正想回答,可忽然又看見自顧自找了個舒服位置坐下的亞瑟,到嘴邊的話又咽進了肚子里。

  “沒什么,就是她最近過得不太順心,所以找我聊聊天緩解一下情緒。”

  亞瑟隨手展開下一期的稿件:“是因為利物浦的案子吧?我來編輯部之前順道去了趟愛樂協會,弗雷德里克把事情都和我說了。”

  丁尼生驚訝道:“就連肖邦先生也受到了沖擊?”

  “也不算是沖擊吧,出眾的才華使得他的處境顯然要比普通的波蘭人好不少。不過,目前來看,國王陛下打算委任他成為皇家鋼琴師的事情應該是徹底黃了。”

  “啊…這…”

  丁尼生聽到這兒,忍不住問道:“那肖邦先生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亞瑟翻了翻稿子,開口道:“看他的樣子,好像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告訴我,等霍亂的情況稍微和緩一些,他就會去巴黎。而且,我也認為他在巴黎定居要比在倫敦好上一些。

  一來,他的父親是法國人,所以不存在語言溝通障礙。

  二來,巴黎的音樂氛圍明顯要比倫敦好上一些,雖然比不上維也納,但也算是音樂界的第二中心了。

  至于第三嘛,僅就目前而言,在波蘭問題上,法國政府和民間都是立場堅定反對沙皇破壞波蘭獨立性的。所以,他去巴黎,在人身安全方面也有保障,至少不會出現暴民襲擊住所之類的事情。”

  大仲馬也頗為惋惜的開口道:“要不是我是個法蘭西的政治犯,若非如此,我肯定一路把他護送回去。唉…可惜現在這活兒就只能交給海因里希了。”

  丁尼生聽到這話,立刻想起了海涅的那張破嘴,他忍不住問了句:“把肖邦先生交給海涅先生不會有問題嗎?”

  亞瑟聞言,端起茶杯道:“最起碼要比交給外交部好一點。最近倫敦的政治氣氛不大對勁,霍亂、波蘭、議會改革還有外交部的歐洲再平衡策略全都攪在了一起。哪怕是課間休息時間,還要插播一場離婚官司和哈里森先生的成人教育。把弗雷德里克這樣的天才鋼琴家置于這一灘看不清的渾水之中,我實在是于心不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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