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和慕容兄弟一行八人被選中,很快便在紅衣婦人的帶領下上了路。
出了天涼鎮,他們便乘上了涼水碼頭的一艘船。
即便春茶還沒面世,這里的碼頭上卻已有好幾艘船在搬貨卸貨,可見這天涼鎮茶葉的規模。
而那些剩下的下人則上的是另一艘船。
很快的,船便駛入了一條更為狹窄的河道。
這條河道水流湍急,兩岸不是筆直的斷崖,就是茂密的森林,站在船上望去,根本望不見頂。
時不時出現的幽幽古猿嚎叫,又給這片區域增添了不少神秘氣息。
段云不由得想起了那只之前來報恩的小猴子,那猴子已許久沒來了,也不知道如今什么情況。
正午時分,河道忽的起了一層濃霧,四周一片雪白的朦朧。
木船依舊在河道里竄行,速度并沒有放緩,霧氣中的景色就像是撞入人的眼簾一般,總讓段云有一種下一秒船會撞上冰山,然后沉沒的錯覺。
段云和慕容兄弟注意到,到了這里,河道忽寬忽窄,船身也在隨時調轉方向。
河道已變得錯綜復雜起來,再加上這片濃霧,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
這簡直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這也是明玉宮一向神秘的原因吧。
一是不敢找,二是不好找。
這個時候,就有人送來了碧色丹丸,讓眾人服下。
那是一名年輕的明玉宮女弟子。
一直冷著臉,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見段云一行人面色有疑惑和憂慮,女弟子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說道:“這是避瘴丹,不想被瘴氣毒死就吃下。看你們這戒備的樣子,弄得誰想害你們似的。”
“我明玉宮要殺人,別說你們這些阿貓阿狗,就是名滿江湖的人物,也是想殺就殺。”
段云和慕容兄弟相信她說的話。
畢竟明玉宮連他這段老,連他這無名少俠都敢惹,還有誰不敢惹?
并且段云也發現了,明玉宮門下確實有出眾之處。
單這次招收下人,前來的應該不是明玉宮的重要角色,可看得出來,不論是那紅衣婦人還是那老嫗,功力都不弱。
放在一般宗門,少說也是長老層次。
就連這次來傳話的這位年輕女弟子,不過是一個打雜的角色,那放在其他宗門也是格外器重、未來可期的香餑餑。
只能說,單單看這明玉宮弟子的水平,就比江湖中其他門派強上一大截。
之前明玉宮的幾位“師姐”便能折到慕容兄弟的枝,也從側面證明了這一點。
弟子們都不俗了,那長老和宮主呢?
明玉宮的絕學到底是怎樣的?
慕容兄弟這老江湖很快確定了這確實是避瘴丹,于是很快和段云很快服了下去。
不得不說,這丹藥酸酸甜甜還挺好吃,段云覺得有點像小學時候常吃的零食“濟公丹”。
到了這時,本來雪白的霧氣已多了一些淺淺的綠意。
看來明玉宮沒有騙他們,這里確實有毒瘴。
霧氣、毒瘴和錯綜復雜的河道,這明玉宮的山門確實不好找。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時間,船一下子變緩了,霧瘴也在漸漸消散。
“到了。”
剛才那位冷臉女弟子說道。
船只停在了一處淺灘上,清澈的河底遍布著鵝卵石。
這應該是一座島,從這里看去,岸上雜樹雜草肆意生長,平平無奇。
云渝兩州水畔的野島,十個有九個都是這模樣。
而在老嫗的帶領下,他們一行人很快來到了一條泥道上。
走著走著,段云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緣于到了這里,道路兩側種滿了玉米。
前方,則出現了一個白墻黑瓦的莊子。
到了莊子后,老嫗點了點頭,說道:“今后你們就住在這了。”
段云忍不住說道:“這里是明玉宮?”
“這里當然是明玉宮。”老嫗回答道。
這個回答讓段云有點懵。
從去年冬天開始,他就從慕容兄弟、沈櫻和風靈兒口中聽過無數遍明玉宮是武林圣地,也是武林禁地,明玉宮宮主是武林神話,宮內全是讓人聞風喪膽,不可遠觀也不可褻玩的女弟子。
于是在他的腦海里,明玉宮應該是一個風景秀麗,宮殿成群,有繁花修樹,卻沒什么煙火氣的地方。
可現在,這莊子和連在外面的那一大片玉米田。
要不是這莊子是這個世界的古風建筑,他一度以為這是一家農家樂,盛產玉米和擅長做柴火雞的那種。
這竟然就是武林圣地明玉宮。
特別是看到另一處院子里堆滿了玉米粒,墻上還掛著一串串玉米棒子后,段云徹底繃不住了。
這明玉宮的人到底得多愛吃玉米。
慕容兄弟也有些懵逼,他們都沒想到,這明玉宮會這么接地氣。
不過他們也很快接受了這一點。
住在這種地方,至少不會餓肚子。
下一刻,當老嫗帶著他們來到一處院落時,便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叫聲。
只見一個年輕女子跪在地上,頭發被一個中年婦人扯住,正被一下下扇著耳光。
這耳光扇得很狠,年輕女子的臉龐已迅速紅腫發紫,可那老嫗卻沒有停下。
“叫?你這種修煉進度也配叫!”
“扇你,是給你的福報!”
“你這樣的,昨日也敢睡三個時辰?”
中年婦人一邊扇著耳光,一邊質問道。
“福姨,弟子昨晚實在是太累了,沒有忍住。”
啪的一聲炸響,這一耳光扇得又狠又猛,直扇得那年輕女子鼻血紛飛。
“還敢頂嘴?”
“要不然,你干脆滾回去挑糞算了,也別想留在明玉宮了。”
“好不好?”
“你這樣的,也就回去當豬狗。”
那年輕女子趕緊答話道:“福姨,謝謝你的警醒和教導,我一定努力修行,不辜負明玉宮的栽培!”
見那福姨依舊不動聲色,年輕女子說道:“福姨,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明玉宮的栽培,今后只睡兩個時辰。還有,請賜福針,請福針點醒我。”
福姨陰冷的看著她,說道:“這可是你說的。”
說著,一串針忽然出現在了她手上。
下一刻,年輕女子就發出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緣于這些針已扎入了她的肩部,扭捏起來。
而那福姨則是一副享受愉悅的表情。
年輕女子近乎痛暈過去,可當針被抽出來時,她依舊磕了個頭,說道:“多謝福姨賜福。”
她搖擺著身姿走了,而馬上,又有新的女弟子來到了福姨身前,一臉愧疚道:“福姨,這三日來,我修煉沒有任何進步,還請賜福!”
啪的一聲,又是可怕的耳光聲響起。
福姨眼中又出現了愉悅的表情。
看到這一幕,段云想到了容嬤嬤,只是要年輕一些。
包括他在內,他們所有新進來的一時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老嫗見狀,解釋道:“這位是福姨,今后你們得跟著她修煉,你們看到的不過是表象,她也是為了你們這群人好。”
“這是我明玉宮大長老楊長老多年帶徒的寶貴領悟,那就是‘侮辱是一門藝術',侮辱和踐踏弟子身心可激發弟子的潛能,有助于參悟功法。”
“你們要想留在明玉宮,甚至成為明玉宮弟子,是少不了努力的。”
“是滾回去做一個一輩子沒什么希望的平民,還是想留在這里,甚至成為明玉宮的弟子,就看你們的表現了。”
看著那一兩個自愿來受辱的女弟子,段云和慕容兄弟兩位大俠只覺得這地方可惡且邪門。
為了讓人賣力試功,這明玉宮那什么楊長老用的竟然用如此惡毒的手法,簡直是要把人逼成鬼,這反而還要說對他們好?
段云和慕容兄弟留了下來。
正如他們剛才見到的一樣,負責管理他們的這位福姨十分畜生。
剛一進來,就給他們貼了標簽,取了綽號。
“你,看起來清純,可保不齊就是個騷貨,以后你就叫清純騷貨。”那福姨看著段云,說道。
要不是要潛伏下來找人,段少俠恐怕早就一巴掌扇了過去。
福姨見他一副不怎么服氣的樣子,說道:“怎么?不服氣?不服氣就證明給我看!你要是真有天賦,那就參悟透功法,成為了明玉宮真正的弟子,那你就是仙女。”
隨即,她看向了旁邊的慕容兄弟,說道:“扭扭捏捏,你故作嬌羞姿態,也改變不了本身就是騷貨的本質,你!以后就叫天生騷貨!”
“眼睛瞪這么大干嘛?不服氣,那就用你的成果來證明!”
說著,她又看向了下一個。
“一身豬味,還有小肚子,以后你就叫母豬。”
段云和慕容兄弟都沒有想到,他們來到明玉宮的第一天,竟然是在一個掛滿玉米,像是農莊的地方,被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pua!
“看好了,這便是明玉宮的絕學碑!你們這種貨色能見到這種天物,簡直是三生有幸!”
那福姨站在一塊亭下的石碑前,訴說道。
“這里面,蘊含著一門神奇的功法,只要你們參悟有成,那就有可能成為明玉宮真正的弟子,如果不行,那就是我說的廢物。”
“明玉宮不收廢物!”
不得不說,這女人的一切行為,還真激發了段云和慕容兄弟的好勝心。
他娘的什么天物,什么神奇功法,老子就要看看這是什么!
以段云和慕容兄弟兩人萬中無一的無上天賦,其實很快便入了門。
是的,段云甚至沒有發動驚世智慧,就已看出了,這其實是一門指法。
可慕容兄弟不同,他覺得這石碑上刻著的是一門掌法。
不過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天賦,讓人懷疑,他們還是低調的自己看著,沒有暴露出來。
這時,石碑前已站了不少人。
加起來約莫五六十個人,明玉宮歷年來選中的試功人,大概都在這里。
其中不乏剛才被扇耳光和針扎的女人。
段云本來站得好好的,結果忽然被一個女人擠開了。
那大個子女人看著他,嘲笑道:“一個新進來的,站這么好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說著,那女人便對著石碑,有模有樣的使出了一門腿法。
旁邊馬上有弟子前來圍攏觀摩。
“趙師姐又有新感悟了!”
“這腿法好精妙。”
說著,有的已拿出了紙張畫了起來,像是要記住這腿法。
段云看著這腿法,覺得不是特別精妙,卻頗有些章法。
難道這女人真從這石碑上悟出了腿法?
這時,那女人已練完了,臉上是一副自滿的表情,說道:“你們模仿,最多只得皮毛,不過也不錯了。”
段云和慕容兄弟只覺得這女人挺囂張,還敢在他們這種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前囂張,著實奇葩。
兩人已決定找個合適機會,好好打她的臉,讓她看看什么是井底之蛙,什么是天才,什么是驚世智慧。
結果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女子臉上陡然多了一個很深的五指印。
她給自己來了一巴掌,結結實實。
緊接著,之前模仿她的人全部給了自己一巴掌,結結實實,有一個牙口估計不怎么好的,把自己牙齒都扇飛了一顆。
“扇得好!繼續!讓這些新來的知道什么叫天賦,什么叫精進!”
“機會只留給愿意吃苦的人!”
說著,一群人跟打了藥一般繼續參悟石碑。
段云和慕容兄弟這下看出來了,這群“老人”是對他們這群“新人”有敵意。
她所謂的機會,就是指留在明玉宮,成為明玉宮弟子的機會。
之前那福姨已說過了,每半月就會淘汰進度最慢的三個人,簡稱“末三位淘汰”。
她們這群老人,是想讓他們這群新人淘汰滾蛋啊。
是的,以趙師姐為首的這一行人,在這里最少的也堅持了半年時間,自認為是精銳中的精銳。
之后,自扇耳光聲時不時的響起,有的甚至拿出針來自扎,對著石碑繼續領悟。
段云站在那里,一時只感覺莫名其妙。
特么的怎么忽然卷起來了?
他剛來這里時,只覺得這引起“侮辱是一門藝術”的明玉宮大長老楊長老是個壓榨試功人的畜生,該收拾,然后就是深得楊長老技藝精髓,喜歡侮辱和pua人的福姨值得被清算。
這兩人是敵人,而這群試功人皆是可憐人。
可看到這些莫名其妙對他們懷有敵意的老人,他忽然覺得這些人也不值得可憐了。
他娘的,這地方真是值得被徹底摧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