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你兒子要去爭世界第一
中國南方某三線城市。
春暖花開，清風拂面，最是人間四月天。
“我買菜去了。”
縣城一老舊社區的一幢獨棟小院里，張文英推著自行車要出門，回頭朝著屋里喊。
“小心點。”屋里的廚房傳來丈夫的提醒，頓了頓，高建國又在對著庭院的窗戶沖著門口喊，“記得帶份報紙回來。”
“知道啦。”
答應時，張文英已經出門去了。
說是縣城，其實是縣級市的建成區，緊挨著地級市區，經過多年發展，早已是連成一片。
陽光里就是當年撤縣設市時最早的一批村落改造居民區。
高建國祖祖輩輩都居住在這里，街頭巷尾，都是熟人。
張文英推著自行車出門，一路上習慣了跟每個街坊鄰居打招呼。
對于高家的孩子高深，社區里所有人也都熟悉了解，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品學兼優，一直都是社區里別人家的孩子，初中和高中都是上的市里最好的學校。
但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放著首都一所著名大學不上，放著國內的大好前程不要，說是看了什么世界杯，喊著要振興中國足球，硬是自費出國留學去了。
當時，多少人以為這孩子是讀書讀傻了。
就中國足球那熊樣，那是你能振興得了的？
玉皇大帝、如來佛祖都沒招，你行？
所有人都覺得，這孩子算是廢了。
可誰能想到，悄無聲息了兩年，突然又傳出消息，說他成了什么世界頂級足球俱樂部的主教練，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剛開始大家伙都還以為是謠傳，但后來市里、省里，甚至連首都的報紙都來采訪，都在登。
一時間，高深在社區里的風評又變了。
這讓高建國張文英夫婦倆走在社區里，腰桿都挺得直直的。
“文英，買菜呢？”
“是啊，秀慧，你也去嗎？”
“一起走吧。”
剛到路口，張文英就碰上了鄰居林秀慧。
說來真是有緣，林秀慧的丈夫蘇志軍也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陽光里的老居民。
起初兩家人并沒有太多的往來，一直到兩家的小孩上幼兒園時，被分到了同一班，這才算是彼此認識。
無巧不成書的是，幼兒園是同班，到了小學湊巧又是同班，而且都是品學兼優，之后又同時考上了市里一所重點中學，竟然又是同班，到最后，兩人參加高考后，又同時去了首都上大學。
再后來就不同了。
高深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要出國去學體育，前途未卜，而蘇晴則是留在首都，考上了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前途似錦。
不過，這十幾年來，兩家人的關系倒是越走越近，張文英和林秀慧隱隱成了中年閨蜜。
“文英，我們老蘇早上說，你們家高深又贏球了。”林秀慧笑著說道。
“是嗎？”張文英也笑了起來，她和高建國都不是球迷，白天還要上班，哪能三更半夜蹲點看球賽？
“聽說，這次是在一個叫什么冠軍什么賽，贏了一支叫什么米蘭的，反正我也不懂，聽得稀里糊涂的，但聽說非常厲害，有機會去爭世界第一。”
張文英也不懂，但既然是蘇志軍說的，那肯定錯不了。
當初高深去西班牙執教那支什么馬的球隊，就是蘇志軍說的，他是球迷，后來很多報紙過來采訪時，也都是蘇志軍幫忙應付的，他是做生意的，這方面比較有經驗。
“要我說，現在咱們社區就屬你們家高深最有出息了。”林秀慧贊道。
“哪里？如果讓我選，我倒希望他能像你們家蘇晴一樣，乖巧懂事，不用父母操心。”
“男孩子嘛，主意多，喜歡折騰，這是好事，我們家老蘇還不知道多羨慕你們呢。”
兩人一路閑嘮家常。
到菜市場買了菜，路過報亭時又駐足了一會。
報亭的大姐認得張文英，一看到她過來，當即就喊了。
“今天不用選了，你看看，這些報紙的封面，全都是你兒子，要不，一種來一份？”
可不是？
上到國民日報，下到城市晚報，再到都市報什么的，全都是在頭版，有些甚至還大篇幅登出了高深和皇馬球員一起慶祝晉級的照片。
張文英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看到兒子了，忍不住看得有些呆了。
好像瘦了。
“大姐，這些報紙各來兩份。”林秀慧笑著說道。
她從小看著高深長大，看到這孩子有出息，她心里頭也跟著高興。
“這怎么行？”張文英反應過來，當即就要掏錢。
“行啦，你還跟我客氣？”
道了謝，兩人又推著自行車，一路聊著回家。
剛到家門口，自行車還沒停穩，就聽到客廳里的電話響了。
“老高，來電話了。”張文英沖著里頭喊道。
“你接一下，我手頭正忙著呢。”
張文英剛把菜籃子拿下來，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走，邊走還邊念叨。
自家丈夫就是這種溫吞的性子，做什么事情都不緊不慢的，天塌了都不會著急。
來到客廳，放下菜籃子，隨手抓起了電話，喂了一聲。
“媽。”
電話那邊傳來了高深那熟悉的聲音，張文英的手就這么一抖，差點把話筒給掉了。
“高深。”張文英失聲，接著，她就轉過頭去，沖著廚房喊道，“老高，老高，兒子的電話，兒子的電話，你快點。”
“啊？哦，好，我來接，哎呀，我關一下火…”
高深是在米蘭的酒店里打的這通電話。
他盤算著，這個時間應該是國內七點多，父母親應該在準備吃早餐，還沒上班呢。
聽著電話里父母親那手忙腳亂的聲音，他沒來由就是一陣感動。
雖說是穿越，但父母還是他記憶里的父母，從小到大對他的疼愛一點都沒少。
唯一一次沖突應該是在他決定出國留學的時候，父母親是極力反對，為此還吵了一架，但最終，他們還是讓蘇晴給他送錢來了。
從執教皇馬開始，高深就一直都很忙，每天都是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給家里打電話。
這次抽出時間，他就是想要問問，看父母親想不想到歐洲來看他比賽。
電話里，父母親一聽說，他執教的球隊有機會去爭奪世界職業足壇最高的榮譽，他們也都非常高興，但一想到要去歐洲看球賽，他們就慌了。
“你知道，我們這輩子最遠的地方就是去省會，別說是出國了，當年你要去首都上大學，我們都不知道怎么辦，這次就不去了。”
張文英也支持高建國的決定，他們對于出國，都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這也是他們當初極力反對高深出國留學的原因。
父母的回答也在高深的意料之中，其實他打電話之前就猜到了，也不勉強，只是叮囑了父母幾句，又關心了一下他們最近的一些情況，例如工作。
“爸，媽，如果感覺累了，干脆就把工作辭了。”高深建議道。
“辭了？”父親都在電話那邊笑了，“哪有這么容易啊？我們都還沒到退休的年紀呢。”
“就是，現在辭了，我們能去干什么？你現在賺到了一點錢，但也不經花，得攢著點，回頭我跟你爸再給你湊湊，到市區去買套房子。”
“你是不知道，現在要結婚，像我們這種老舊居民區的房子，人家女方都瞧不上，沒在外面買一套房子，將來誰嫁給你？”
高深在電話這邊苦笑連連，他實在沒辦法去跟父母解釋，他到底現在有多少錢，也沒辦法去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估計說了他們也聽不明白。
但心里頭還是暖烘烘的。
他是家中獨子，父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有時候想想，從他上大學到現在，留在家里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要做的事情，父母也是越來越不理解了，很多事情他都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跟父母商量了。
甚至，最近一段時間，他連電話都沒時間打了。
在他的老家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生兩個娃，一個培養成才，一個留在身邊。
別說，還真有一些渾人就是這樣做的。
一直聊到快上班了，父母親才掛了電話。
高深則是回憶起了很多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不知不覺就想起了蘇晴。
蘇晴，人不如其名，一點都不晴，有點冷。
兩人從幼兒園就是同班，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后來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這怎么看都像是青梅竹馬的橋段吧？
其實不是，兩人的關系還是很淡，有點像熟悉的陌生人。
估計這也跟兩人的性格有點關系。
蘇晴長得很漂亮，是真的很漂亮，從小到大，她都是公認的班花校花，是無數男同學眼中的女神，暗戀的對象，也是老師們口中的學霸，跟誰都能相處得很好，自然也包括高深。
但這種好相處的背后，又好像隔著一段無法被逾越的距離。
所以從小到大，從沒聽說她交過男朋友，談過戀愛。
那些年，高深跟她一起上學放學，離家回家，經常花光了生活費，他就跑去找蘇晴借錢蹭飯，她也不介意，卻始終好像陌生人拼桌、拼座、拼車的那種關系。
充其量就是沒讓高深感覺到尷尬。
兩人之間相處多年，卻始終平淡如水，唯一讓高深有記憶的，那還是在他想要出國留學，跟家里鬧翻了，就去找蘇晴抱怨。
當時她正準備考研，聽完高深的牢騷后，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想去就去，三年后，不行就回來。”
后來，她有事回了一趟老家，高深的父母也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回心轉意，還托她帶了一筆錢過來，高深這才得以出國。
再往后，就沒怎么聯系了。
高深原本想要給她打個電話，看她要不要來法國看球賽。
可再一想，她不會來的。
算了，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