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么看法。”
沈儀在眾人注視下,卻是輕輕搖頭。
論起統帥全局,自己一個初出茅廬,連二十七府的全名都喊不出來的年輕一輩,又如何比得過三位鎮南將軍。
在這種不擅長的事情上指手畫腳,還是免了吧。
“只不過之后一段時間,我可能不會常駐大南洲。”
沈儀也是提前給眾人打了預防針,總不能每次離開,都鬧的像今日一般。
聞言,眾人都是愣了一下。
身為斬妖司差人,也沒個正當理由,便要公然擅離職守,在大南洲這還是首例。
卻唯有鳳曦和羊明禮二人,竟是絲毫猶豫也無,徑直點了點頭,僅是多提了一句:“那你自己當心一些。”
“既然你已歸來,我等便先回去了。”
羊明禮站起身子,攜一眾封號將軍朝著外面走去,他是片刻都不想多留,再看那姓嚴的老東西一眼,都只覺得心中冒火。
這老倔驢,也就只剩運氣好這一個優點了,能白撿來一尊南陽將軍這般的助力,替其撐著西邊九府。
“有勞諸位。”
沈儀邁步相送。
畢竟眾人乃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后,這點禮數還是要有的。
待到流光四散,迅速消失在天際盡頭。
他這才轉身回到宅邸。
然而剛剛踏進院落,便是對上了嚴瀾庭難以置信的目光,旁邊的巫山則是一臉自豪的模樣。
顯然,這胖子已經將傳法之事如實告知。
整個神朝都覺得頗為棘手的事情,最后讓大南洲的一位封號將軍給解決了,當初所有人都等著看笑話的西邊九府,如今卻隱隱成了大南洲的主心骨,這些變化自然要說出來讓老爺子高興高興。
“怪不得他們這樣急著找你…”
嚴瀾庭沉默良久,隨即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如此一來,方才感覺到的那些異樣,總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釋,他也反應過來,為何羊明禮臨走時要用那種嫉妒的眼神瞥向自己。
嚴瀾庭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當初好奇之下,隨著葉嵐而去,恰巧看見的一個合胃口的年輕人,且他當時也沒有太多打算,只是同樣看不慣放走一頭禍害了三府的大妖,既然有人愿意動手,干脆出面保下對方。
壓根不是旁人想象的那般精心培育的麾下。
就這么機緣巧合認識的晚輩,為何一躍成了那鎮壓三教一眾天驕的絕代無雙之人。
“能以一己之力,牽動整個大南洲斬妖司心神數月之久的封號將軍,也就只有咱們這位了。”
巫山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在對方未歸之前,他竟是在羊大人身上都看見了一抹掩飾不住的心慌。
聞言,沈儀卻是搖搖頭,略微掀起衣衫,露出了腰間那塊玉牌,解釋了一句:“不是封號將軍。”
嚴瀾庭和巫山同時陷入沉默,直勾勾的盯著那塊牌子。
原本想要震驚一下老爺子的巫山,此刻表情也是凝固在了臉上。
大南洲,出了第四位鎮南將軍!
如果此事已經足夠驚心動魄,那再加上此人寥寥數年前才剛加入斬妖司這個事實,便顯得更為嚇人起來。
嚴瀾庭剛剛放下來的手掌,又重新揉捏起了眉心:“老夫這到底是閉關了多久?”
他甚至開始懷疑是自己忘卻了時間。
許久后,這位老爺子緩緩站起身子,朝著院子外走去,在路過沈儀身旁上,輕輕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隨即臉上的感嘆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的溢散開來。
當初隨手替對方拍散了頭頂的一片烏云,這年輕人反手便幫自己撐起了一片天。
那句“萬事有我”,恐怕很快就該輪到對方說了。
“咱們這就走了?”
巫山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不然呢,繼續留在這里,讓這小子活生生嚇死我這糟老頭子?”
嚴瀾庭笑著調侃了一句,不得不說,就今日的見聞,都讓他驚詫有些麻木了,恐怕再遇到任何事情,也無法再讓自己心中掀起更大的波瀾。
說罷,他快步走出了宅邸。
正欲祭出祥云離開,眼角余光卻是在不經意間掃過了大門處的角落。
嚴瀾庭習慣性的打算收回眸光,整個人卻是在瞬間如遭雷擊般凝滯在了原地,他重新回頭看去,死死盯著角落里那條平平無奇的黑犬。
“嚴大人,怎么了?”巫山看著老爺子止不住抽動的臉皮,不禁有些錯愕。
“沒,沒什么。”
嚴瀾庭感覺有些口干舌燥,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哪里見過這條黑犬。
而對方現在卻是獨自出現在了這里,脖頸上那條被人牽在手中的鏈子,此刻也是消失不見。
再聯系上沈儀莫名消失的數月,以及歸來時那句看似敷衍的話語,路上有事耽擱了…那件所謂的事情,或許比眾人想象的還要恐怖的多。
念及此處,老人驀的轉身,眼中盡是疑問。
卻見沈儀雖未點頭承認,卻也沒有出言否定的意思,僅是安靜的立在原地。
千臂菩薩的死牽涉太大。
沈儀信不過旁人,但對這位曾經在菩薩手底下拼死力保自己的老將軍,并沒有隱瞞的意思,也方便嚴將軍提前做出準備。
如今的大南洲看似安穩,那是因為有諸多鎮石庇佑。
但別忘了,這些鎮石境界最高的,也不過就是摘得心目大品果位的狼妖。
若是有三品強者入局,鎮石們在其面前,跟真正的石頭也沒什么區別。
“呼…”
嚴瀾庭竭力調整著呼吸,顯然是已經預料到了此事會引發的后果。
他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一定要萬分小心!真正的三教絕非像你想的那般簡單。”
對方能斬殺千臂菩薩,實力已然高于自己幾個老貨。
但若是三教動了真火,菩薩之上,可還有那大自在之輩,更別提頂上高坐蓮臺,身披袈裟的那些真佛。
“晚輩知曉。”
沈儀認真點頭,當初死了一尊羅漢,便有千臂菩薩殺上門來問罪,如今菩薩隕落,相當于三仙教的一脈仙門被毀,這么大的事情,必然是瞞不下來的。
“呃。”
巫山完全不知道氣氛為何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不過他也沒有多嘴的習慣。
只是擔憂的望過來幾眼,隨即便是打算跟著嚴老爺子離開。
就在這時,沈儀卻是突然喚住了他。
“我好像沒有看見葉嵐?”
巫山腳步微滯,遲疑許久才道:“早在傳經之事前,她便受師門傳訊,回神虛山去了…至今未歸。”
仙門弟子的身份,在斬妖司中算是一種便利,可以幫助其比同僚獲得更多的皇氣賞賜。
但同時,這也是一個巨大的風險。
畢竟一旦被仙門抓住了馬腳,下場或許會比死更難受。
聞言,沈儀臉上看不出喜怒,僅是輕聲回應道:“好。”
說罷,他便帶著那條黑犬,轉身回去了宅邸。
嚴瀾庭無奈的看著青年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了一句。
知曉,你知曉了個屁!
別看對方臉色正常,但當初首次相見時,沈儀對那玉池仙門的猿妖動手的前一息,神情都未有絲毫波瀾。
瞧這架勢,不出事才怪了。
本想回身勸阻,嚴瀾庭剛剛邁出一步,便又停住,神情漸漸復雜。
若非是這般有仇必報,有恩必償的心性,這位南陽將軍,如今大抵也不會留在神朝。
澗陽府,沈宅。
屋內。
沈儀盤膝坐于床榻,黑犬則是趴在他的身旁。
“沈大人,是那位煙嵐將軍出事了?”
智空大師曾經也是見過葉嵐的,更是久聞其威名,但現在卻是出言勸道:“千臂菩薩剛剛隕落,菩提教必然會全力追究,您身上沾染著和他相仿的氣息,又是他親自引入教中的降龍伏虎大明王,他們一定會先從您這里查起…”
“若是現在離開神朝,風險實在太大。”
換做旁人說這話,或許會令人誤解,自己本就是受沈儀所救,如今得了自由,卻不讓其去救旁人,未免顯得有些自私。
但智空大師不同,畢竟他可是當初被菩薩扼住喉嚨路過澗陽府,分明看見了沈儀,都沒有吐露半個字的真善人。
這話也只能由他來講。
“大師放心,我心里有數。”
沈儀從儲物扳指中取出千臂菩薩的破裂果位,又輕輕摩挲了一下這枚碧綠扳指。
從南陽寶地一路而出的經歷,對他最重要的成長,便是遇到任何事情,都必須保持冷靜。
其實有的東西仔細想想就會明白。
葉嵐本身對神虛老祖并無太大的價值,若是她出事,唯一的可能便是…神虛老祖突然醒了,得知了太虛丹皇在傳經之事中的表現。
發現這枚天賜“仙丹”,漸漸變得不受掌控起來。
故此才會擒下葉嵐,多加一道掣肘。
她只有活著,才能發揮作用。
既然如此,反倒不必著急。
神虛老祖和千臂菩薩不同,后者乃是行者出身,只能與自己硬碰硬,再加上身負暗傷,這才被輕易斬殺。
但神虛道果的詭譎之處,沈儀是親身體會過的。
修士斗法不比行者,要復雜得多,況且自己對神佛仙尊的了解又少,若是手段不足,很容易陷入被動。
別說以弱勝強,甚至有可能被底蘊弱于自己的修士給活生生玩死。
拋開別的不談,神虛山修仙百藝,八峰技巧,在如今這個層次上,自己也就只占了個丹字而已。
做好每一份提升即可,攥緊所有的勝機。
現在該急的,應是那神虛老祖。
想罷,沈儀收斂了心神,打開面板,手握殘破果位,將妖壽灌入靈威護道真經當中。
剩余妖魔壽元:四百三十劫 先前剩下的妖壽,已經很久都沒有大的波動了。
大南洲這邊很少再有大妖進犯,偶爾一些前來的探子,境界大多在七品左右,就連五品都罕見。
至于八極谷那邊,聽青花言,應是準備有什么大動作,故此也遲遲沒有進項。
只出不進,坐吃山空,總歸是讓人有些擔憂。
好在若是不涉及天道秩序本源,數百劫的妖壽也足夠自己用很久了。
“還請大師跟我說說教中之事。”
殘破果位中確有千臂菩薩留下的感悟,但散碎至極,常人想悟出個一式完整手段,都需苦心打坐,細細體會。
但在浩瀚妖壽的幫助下,沈儀倒是能把這個進度大大縮短,甚至有空了解起了別的事情。
身為降龍伏虎大明王,至今不知廟門朝哪邊。
對于菩提教的認知,都不如智空大師這位堪堪六品的金蓮行者。
或許是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智空和尚如今“出賣”起菩提教來,竟是再無半點心理負擔,從教中規矩,再到整個菩提教的組成結構,但凡知曉的,皆是毫不保留。
“菩提教分布四洲八海,其中北洲乃是三仙教主論道之地,佛經輕易不得進去。”
“故此,菩提教三位教主分別坐鎮剩下三大洲。”
“布道大南洲的,乃是未來佛。”
哪怕是到了現在這般情況,在提及這個稱謂時,智空仍舊是略微抬頭。
“其余諸佛,小僧不太了解。”
他只是個行者,還接觸不到那些東西:“但真佛皆在南須彌中,輕易不會顯露佛相于世間,皆是由那大自在菩薩接觸紅塵之事。”
“大自在菩薩,九九變化之極?”沈儀側眸看去,他對行者之道的了解也就僅限于剛剛從鳳曦將軍那里收獲的消息了。
“大自在菩薩并非是某個人的稱謂,而是一種境界…在教外,稱之為二品,與那三仙教的混元大羅金仙并肩。”
智空和尚早就習慣了沈大人的見識與其實力不匹配。
“所謂大自在,便是跳出五行三界,超脫生死,從此不滅。”
聽著這個形容,沈儀莫名覺得有些耳熟。
這不就是將自身修成了正神。
“千臂菩薩平日里聽從的,便是他的師兄,那位大自在凈世菩薩。”似這等事情,原本不是智空和尚一個行者能得知的。
恰巧也是千臂菩薩一直將他帶在身旁,才見聞到了一些曾經接觸不到的東西。
“就說這個。”
沈儀終于聽見了對現在最有用的消息。
誰說鎮守神朝,必須在四大洲內守了,堂堂降龍伏虎大明王,憑什么坐不得蓮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