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
柳倩云趕忙祭出寶船,掠過了這個話題。
扯著鄭芊的袖子,將其拉上了船。
待到沈儀和顏文成也踏上寶船,這才催動氣息,帶著眾人倏然消失在天際。
沈儀不太明白那陌生女人突兀的惡意來自何處。
不過他也不感興趣。
殺妖就是殺妖,別搞得那么復雜。
“想問下柳執事,鳳妖精血的事情可有消息了?”他走至柳倩云身旁。
從靈云洞收獲了一些東西,離開前請李玄慶幫自己整理了一下。
多余的東西,包括那截青陽枝在內,都可以拿來換些急需的修行之物。
不過,總得知道鳳妖精血到底是個什么價錢,才好提前做準備。
柳倩云臉色一苦。
果然,在聽到鳳妖精血之后,鄭芊很容易就能和這次的目標聯系在一起。
她側眸又看了眼柳倩云,悄然甩掉了對方攥著自己袖袍的手。
繼續默不作聲的盯著天際。
“先不談那個。”
柳倩云連連擺手,朝著沈儀道:“宗門內有了火性禽妖的消息,咱們先過去看看,到時候若是合用,也就不必再尋天劍宗了。”
“多謝。”
沈儀感受到了氣氛的古怪,點頭應下后,重新退回了船艙。
待到旁邊無人。
柳倩云這才傳音道:“我的姑奶奶,你就別使小性子了,那可是南陽宗的宗主,我爹都承認的,況且本來咱們執事出去辦差,也是合情合理的,你就當他不存在不就行了。”
“不存在?”
鄭芊翻個白眼,朝她看去:“那好啊,正巧我也缺一份火禽精血,那這次…”
柳倩云狠狠在她腰上擰了一把,嗔道:“你就鬧吧!”
“哼。”
鄭芊終于按捺住了不滿,畢竟還是在辦事,身為領頭者,可不是算賬的時候。
這三人的性命都系于她的身上。
念及此處,她撤去傳音法訣,回頭朝著船艙道:“不管是你倆是宗主還是弟子,既然愿意跟著我出來,那就得按規矩,聽我指示。”
“差不多了,沈宗主可不是初出茅廬的…”
柳倩云朝著船艙內笑著點點頭。
顏文成仔細觀察著沈儀的表情。
對于陣法師而言,心性同樣是極為重要的因素,要耐得住性子,臨危不懼,心如古井無波,才能做到任何時候都能以最穩的方式,勾勒出每一道陣符。
在面對鄭芊這近乎不加掩飾的針對話語下。
沈儀卻只是安靜盤膝而坐,連眼皮都沒有抬動分毫。
就憑眼前這一幕。
對方就不可能是那種紙上談兵之輩。
就是不知道有幾分硬實力了。
畢竟陣盤就那么大一點,而且能幻化各種陣物。
能背下陣圖,不代表真能布置出來。
時間迅速流逝。
簌簌狂風在周遭卷起,卻絲毫不能影響到船上的幾人。
清月寶船這次走的是西邊,與上次截然相反,空氣中充斥的水汽也愈發濃郁。
下方情景從原先的水陸參半,變成了近乎九成都是一眼看不到邊界的汪洋。
鄭芊的神情也是愈發凝重起來。
再往前面,都快離開南洪的范疇了。
“就是這里。”
柳倩云取出玉簡感受了一下。
將寶船停在了空中,隨即將玉簡交給了鄭芊,在她的帶領下,四人齊齊朝著下方掠去。
只見在那僅存的陸上,零零散散布著盡兩千余座屋房,此刻卻是人去樓空,顯得無比空蕩,偶爾還能看見沒有來得及收撿的殘肢斷臂。
只不過那臂上的皮膚帶著淡淡的鱗紋,似乎又不是凡人。
“余氏一族?這消息是多久前送到宗內的?”
鄭芊手握玉簡,經驗老道的掐了法訣,將眾人的氣息盡數斂起。
“大約十多天前吧,其余執事都不太愿意來南洪邊緣。”
柳倩云答完,回身又給沈儀解釋了一下。
“余氏總數不過萬,乃是被水族侵犯的修士所誕下,按血脈來講,算是半人半妖,不過他們向來自稱為人,不靠水族,反而算是南洪七子的附庸。”
“礙于血脈的原因,別說合道境了,最高也就出過返虛三層。”
“故此也沒有寶地給他們藏身,偏居一隅,求條活路,還是挺慘的。”
“這次他們舉族之力,出價三品寶材一件,以及月珠若干,也算挺豐厚的酬勞了。”
聞言,沈儀朝著周圍掃了一眼。
半妖這種東西,其實他曾經也見過一些,譬如鎮魔司用的妖馬,只不過妖人還是第一次聽說。
當然,沈儀更感興趣的是妖魔在哪兒,還有類似的半妖的算不算壽元。
“他們躲哪兒去了?”鄭芊握著玉簡,朝著河邊走去。
突然間,腳下濕潤的泥沙內探出一只布滿鱗紋的手,顫顫巍巍的晃了晃。
片刻后,那只手撥開周圍泥土,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泥水洞:“求求上仙…屈尊降貴,下來說話…”
鄭芊沉默了一瞬,面露為難之色。
但還是帶著眾人化作流光涌入了那泥窟內。
不知經歷了多少個曲折,眼前忽地一亮,只見在倉促開辟出的潮濕洞穴內,一道道皮膚蒼白的身影密密麻麻擠作一堆。
皆是雙手抱膝,埋著腦袋的姿態。
粗略掃去,竟是是不過千數,隨著低低的哀鳴,顯得無比凄涼。
周遭墻內嵌滿了拳頭大小的明珠,散著月華,周圍的光亮盡是從這些月珠而出。
“你們腦子出問題啦?”
鄭芊眼皮發跳,顯然是對于如此大的損傷有些吃驚:“陸上住不了,回洪澤啊,那堆水族就是再嫌棄你們,也不至于滅你們族吧。”
先前帶領幾人進來的余氏族人噗通跪地:“上仙說的在理,只是祖訓不可違,進了水,那就真成妖了,再無回頭路可言。”
聞言,顏文成輕輕嘆口氣。
畢竟這余氏一族的出現,本就不太光彩,或許比真正的人族修士還要更恨洪澤水族。
即便遇到這種情況,也只是退而求其次,藏于泥穴,不肯真正退入水中。
僅十余天時間,近乎滅族。
若是清月宗有哪位執事愿意提前趕來,或許情況將會大大不同。
只不過住在合道寶地里的生靈,本身就很難和外面的生靈共情。
他抬眸朝沈儀看去。
卻見對方正從墻上取下一枚珠子在手里端詳。
“余氏有部分水族血脈,也擁有了近似的神通,可以凝聚月華為珠,對于修士而言,算是不錯的補藥,但他們只是半…”
顏文成將余下那個“妖”字給咽了回去:“對于化神修士還算不錯,對返虛境升宮的用處就不大了,勉強用來補補氣息。”
“這樣啊。”
沈儀順手將月珠放回去。
“這是我族的鎮族之寶,還請上仙笑納。”
那余氏族人從懷里取出一截鮮紅珊瑚,恭敬的將其舉起,獻至鄭芊面前,嗓音顫抖道:“還請上仙出手降妖,替我余祖復仇。”
那截珊瑚上的氣息濃郁異常,顯然不是先前的青陽枝能比擬的。
單從道宮價值來說,至少也算是一頭化神境的赤眼玄鳳了。
“你們老祖死了?”
鄭芊直來直往,略有些沒禮貌的問道。
余氏族人面色微苦,但還是老老實實道:“余祖重傷,還未隕落。”
“什么經過,說來聽聽。”鄭芊感受著渾身的潮濕,強行按捺住情緒,繼續問道。
“半月前來了一群金火雀,就住在遠處的山上,我等看在眼里,卻也沒有去打擾它們,井水不犯河水,沒成想它們鳩占鵲巢,反倒嫌棄起了我等身上的水腥味…”
在洪澤,每一塊陸地都是需要爭搶的存在。
“我等不愿離去。”
“爭搶失敗了。”
余氏族人沉默了下來,至于不愿離去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這里是南洪的邊緣,有南洪七子庇佑人族。
如果再往外走,很難再遇到一個愿意對它們伸出援手的頂級大勢力,若是運氣不好,遇到些邪魔外道,將他們囚禁為奴,永世替其凝聚月珠也不是不可能。
那可是比滅族還要可怖的事情。
“妖魔是什么修為?”沈儀側眸看去,他比較關心這個。
余氏族人愣了愣,不知該不該回答。
畢竟誰的修為才是領頭人,他還是看得很清楚的,聽聞仙宗里對這些長幼尊卑的規矩看得極重。
“讓伱說就說!”柳倩云瞪了過去。
“…”鄭芊無奈的瞥向旁邊。
“總共四頭金火雀,修為最高的返虛四層,其余稍微年幼的不太清楚…因為它們還沒有來得及動手,我等就已經節節敗退。”
余氏族人趕忙又繼續說了下去。
“行了,我知道了。”鄭芊點點頭,正打算開始發號施令,卻忽然眉頭微蹙。
只見沈儀緩緩探出雙手,一縷縷攜著黑霧的金絲吐露而出。
這小子,居然自顧自的就開始動手了?
“這是…”
顏文成呆滯了一下,隨即便是看著那些金絲落在地上,化作了陣符,他不禁低呼出聲:“布陣?!”
聞言,鄭芊這才反應過來,這個返虛一層,竟然也是個陣法師。
就是不知道具體有幾分手段。
“無需陣物…以神魂牽引五臟…”
顏文成下意識咬了咬手指,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童心釧的話語,不太習慣用陣物,原來南陽宗內居然還藏有此等神異的手段!
緊跟著,他就眼睜睜看著沈儀一點點的布下了一枚蓮瓣。
五行寶蓮大陣?
就在顏文成疑惑之際,只見沈儀指尖的絲線化作了黑霧籠罩的青絲。
每布好一個部分,那鍛神天絲就會換一種相性。
真陽之息,歲木之息,金雷之息…
對方硬生生用五種截然不同的靈根,在不使用任何陣物的情況下,布出了這式五行寶蓮大陣!
顏文成已經徹底陷入呆滯。
倒不是因為擁有五種靈根很厲害,而是居然有人在靈根如此駁雜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成功化神?!
南陽宗內的人都是這樣修煉的嗎?
還有一個問題。
為什么要布個困陣在這里,不是要降妖嗎,把這群余氏一族給困起來干嘛?
眾多皮膚蒼白的妖人感受著周遭細微的變化,皆是驚懼的抬起頭,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是哪里惹怒了仙宗修士。
沈儀收起了鍛神天絲。
以突破返虛后的神魂強度,至少在這片地方的距離下,是可以在自由活動的同時維持陣法的開啟。
至于為什么是困陣。
因為他不會返虛境的防御陣法,干脆就這樣用了,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困起來不就等于護住了。
他對這些月珠還是挺感興趣的。
鄭芊安靜等到他布完大陣,這才準備發作,像這般不聽指揮,私自出手的舉動,可謂是外出大忌。
但瞥一眼顏文成臉上僵硬的驚愕。
她卻又說不出什么話來。
相較于柳倩云這個門外漢,她雖然也不懂陣法,但至少對顏師弟的水平有個大概的了解。
能讓對方變成這副模樣的手段,想必是驚人無比。
先前竟是看走眼了。
“那既然你有這般本事,這群人就交給你了,在此地等著,我們去除妖。”鄭芊吐出一口氣,隨即帶著柳倩云兩人朝泥窟外而去。
然而剛剛出現在地上,回頭便是看見了緊隨其后的沈儀。
她沉默盯了過去:“…”
“忙你們的,不必理我。”沈儀只是輕點下頜。
他知道這群人的經驗豐富,在旁人眼里,自己屬于是搗亂的存在。
但面板壽元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
況且,拋開別的不談,只是在殺妖上面,他還算是挺擅長的,應該不會出什么亂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