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神境追溯幽海無數萬年,期間歷經諸界朽滅,無數宇宙天地淪為塵埃,依舊屹立不倒。
在此期間,四方神境誕生過無數強者,所謂的神子神女再是如何高貴尊崇,可在光陰的拉長下,也顯得“普羅大眾”。
這世上沒有什么能在光陰流水面前始終保持“尊貴”。
四位神主除外。
在每一個神境子民眼中,祂們即是不朽的象征。
可今日,幽厲親眼目睹,親耳聽聞一位神主以不朽神座許諾!
此刻間。
不僅是幽厲,那眾多匍匐在地,只求能活的信徒們,亦是瞠目結舌,目光茫然。
以神座許諾之事,亙古未有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無天身上。
后者嘴角微動,回答干凈利落,劈頭蓋臉就是一拳。
拳勁浩蕩,拳意通天,好似地上生靈,遞拳天上神明。
吾周之道,在于“一”。
走到最后,眾生萬靈皆為吾周。
最后天地間除了吾周外,不會剩下任何獨立個體,乃至是其余三神,也是祂食譜上的一部分。
這是一條以天下萬靈為食糧,壯大自身肥一人的道路。
哪怕祂證得了超脫,與之同步提升的,還會有其“胃口”。
所以這天下不存在,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吾周。
除非吾周身死。
所以。
這不過是一場笑話。
“神子神女打過了,倒是還未曾與神明分身交過手。”
這一拳遞出時,給人一種違和的靜止感,而后沖破一切束縛,拳意轟然逆流,煊赫天地!
聽聞這番狂言,吾周就像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孩,微微失笑。
也不見他有動身形,周邊自行有一道虛幻河流繞身而行,祂隨手從那濺起的水火中一“捻”,便有一道悍勇身影從中躍出。
接拳,遞拳。
而后崩散空中,似乎僅僅只是一枚存在歷史的烙印。
無天擰轉手腕,震散先前逆流而來的拳意,目露興致道:
“這是什么手段?”
不曾想,吾周竟真的耐心回答他:
“此為光陰長河的幻影,我當下雖然道力不足,但我的本質實在太過強大,強大到這片天地都沒法容我的地步,所以自然會生出些神異。”
說罷,祂似是親自做演示,從濺起水花中,“拎”出幾道身影。
“他們都是過去存在于某段歷史上的強者,都是天人層次,用你們這方界域的話來說——神禁?”
祂口中的這些過去強者一經出現,便沉默地沖向無天,各施神通,祭出一道道攻伐大術。
有人劍光巍峨如群山;也有人以身引動劫數,演化雷災之景,條條雷光如破碎山脈…
無天紋絲不動,噴薄出一道道無忌符篆,覆蓋體表,化作深沉的混沌幽光,從根本源頭抵抗、消弭著諸般神通,已有了幾分亙古不朽,萬劫難滅的意味。
此類烙印再多,看似神威莫測,隨意就從光陰長河中喚來一道道強者過去的存在烙印,在他面前,卻仿佛皆是花里胡哨。
無天冷笑道:“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這么多年還沒吃飽?”
吾周笑了笑,沒有作答,而是道:“你應該能感受到,你的本體目前無法以心靈降臨的方式出現,所以我建議你再考慮下我的提議。”
祂看似好心地再次給無天選擇的機會。
無天漠然踏前一步。
天地皆寂。
一道道“巍峨群山”悉數崩碎,化作無數法理雨點落下。
他抬頭,望了眼天幕,譏笑道:“怎么,怕我打碎這片天地,讓你曝光在大宇宙意志的注目下?”
當下看似還在大殿中,卻早已被無聲拉入吾周營造的天地世界。
在無天感知中,還不止一重天地,而是層層相套。
吾周一雙粹然金色的眼眸映照出無數身影。
“試試?”祂含笑道。
下一刻。
無天再是一步踏出,周身三千竅穴悉數開啟,散發濛濛幽光,如諸天繁星般呈現出重重天地宇宙。
“那就試試!”
他不再拘押一身熬煉多時的行無忌武意,轉瞬間,拳意如洪流傾瀉。
橫行無忌,百無禁忌。
一拳直去。
天地虛空間,似乎隱隱出現一道蜿蜒裂痕,且還在向著更深處蔓延。
吾周微笑道:“倒是小看你了。”
無天不語,以一身足以讓絕大部分天人圓滿都跪在身前的絕頂道力,一步踏前踩下,地下傳來悶雷之聲。
天翻地覆!
吾周眉頭微皺:“還是小看你了,這就是守真的無法無天?”
剎那間,天地間顯露出千萬條縱橫交錯的細密裂隙,遍布每一處,就像一盞支離破碎的瓷器,輕輕一碰都將就此“散架”。
讓吾周都暫時無力復原。
無天依舊不語,眉眼輕狂恣意,以他為圓心,一身仿佛足以掀翻天地、破碎山河的氣機,肆意宣泄而出,進入了某種幽玄境界。
或許就是吾周所言的無法無天。
事實上,即使是無天,至今依舊未揣摩明白何謂無法無天。
畢竟當初傳法之人,不過是在他面前施展了幾次,就問他看懂了沒有。
倒是莫名覺得,十分契合自家祖父的那門翻天覆地。
忽然間。
他腦海浮現一個想法——
若是祖父身承此法,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學會。
大宇宙之外。
一道身影矗立虛空,無心緒起伏,無神思波瀾,冷靜與漠然如那俯瞰萬物的至高天意。
所立之地,即是法規所在。
距離不遠處,一道比起超然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恢弘意志隱含警告。
守真神色平淡,只要不越雷池,大宇宙天意也找不上他,這便是規矩。
觀察著面前這道高渺“天意”,守真雙瞳中罕見流露出幾縷波動。
當年大家推演未來道途時,他曾為腳下之路推演過一個設想,那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眾生立命,為這天地眾生樹立法規,以人心代天心,合道大宇宙天意。
但這條路太難,難得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
哪怕是五大支柱,聽聞他的想法,都只是搖頭。
目光落在冥冥虛空,以他當下,也只能看到支零破碎的畫面。
吾周這回為了他選定的這位承道者,委實下了血本。
該說不說。
此子的確是他這些年選定之人中學習最快的,無論是無法無天,還是行無忌的契合度。
簡直就是道心相契,大道相合。
守真忽然皺眉。
釋尊?
為了一個無天,季驚秋的一道分身,這吾周到底下了多少本?
說起來,這釋尊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吾周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同時一人飾兩“角”。
來不及多想,守真一步跨越雷池,攔下了釋尊降臨的身影。
頃刻間,無數天雷落在他身上,濺起層層擴散的漣漪,每一道都打落去百年修持。
他神色不變,目光幽然落在那位釋尊之上,將其拉落下來,一同承劫。
無天一腳再度踏碎一重天地,一身圓滿拳意已達生平意氣最高處。
好似蒼天之上,唯他一人獨行。
這番姿態落在吾周眼中,有些欣賞,但更多的是厭惡。
或許是過去的無數年里,如無天這般誓死不低頭者見慣見多了。
見到第一人時,他還滿是欣賞。
可隨著這類人見多了,好像就愈發無趣、枯燥。
果然,就像面對光陰長河一樣,沒什么東西,在量級層面不斷增加后,依舊能保持其本來色彩。
這世上有些東西之所以珍貴,全因為稀少。
愚蠢凸顯智慧。
虛情假意襯托一顆真心…
若無煩惱之深,迷惘之暗,世人何以得見我智慧之光?
吾周攤開手心,日月齊現,共懸天地,剎那間重塑法規,日月懸天流轉,使得這方天地無限接近真實,演化出天王法界的真實氣象。
再鑿下去,說不得真要被這無天破了祂設下的重重世界壁壘,到時就貽笑大方了。
以無天當下展露的實力,尤其是和行無忌這門無上法的契合,天王之下,足以縱橫無敵。
吾周目露惋惜,祂之所以對無天另眼相待,是因為祂看出了無天的本質。
昔日季驚秋以一炁化三清斬出第一道分身時,還融合了天魔化生之法。
也罷,此子不愿低頭,那就由祂一口吞下。
先前無天問了很有意思的一個問題——可曾吃飽?
答案是當然吃不飽。
一日不超脫,便永世沉淪苦海,不得自拔,便是他也是如此,依舊懷有各類妄念。
也正是因此,此子他志在必得。
以分身反吞本體,這類事在吾周過去的無數萬年中,時有發生,祂很喜歡本尊最后驚愕、難以置信,乃至絕望的神色。
突然間。
天地走向腐朽,剛剛升起的日月由內而外地衰頹腐朽!
吾周皺眉,時光之力?不…
是萬物之終!
無天周身竅穴隱隱生出裂痕,流出一滴滴淡金血液,將一身道力催發到極致,撐起了自身的內天地。
以內天地破天地!
以自身內天地走向終末為引,為此方天地帶來末劫降臨!
萬象終末!
戰至此刻,無天已然將自身實力催發到了極致,足踏如龍形,四方虛空瞬間陷入了黑暗中,日月墜落,天地朽滅!
這時,一抹無量光自黑暗中綻放,熾盛明亮,照亮層層迭迭的虛空斷層,強行開辟出一條生路!
不等吾周神色變幻,無天一步躍出,如魚躍龍門,踏出了吾周營造的天地主場。
先前的種種隔閡感盡消。
無天神色凝然,喚出圣兵投影,全力催發,一舉轟碎下方的殘留世界屏障,讓吾周暴露在最真實的大宇宙間。
隨著吾周的氣息彌漫在大宇宙中,無形的天意垂落,冰冷無情,鎮壓著吾周的氣息不斷跌落。
后者眸光冰冷。
無天的這門立道神通,搭配上無法無天的真意神髓,竟有如此奇效,令祂也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
無天趁著吾周被大宇宙天意鎖定,不敢妄動時,痛下殺手,身上逐漸浮盈起萬千微光,浸滿竅穴,神圣威嚴,比之此刻的吾周更像是一尊神祇。
吾周眸光中浮現星毀日沉之景,抬手首次迎敵,演化太陰太陽兩大本源,勾勒道形,交融出絲絲縷縷的混沌氣,以先天之混沌,碰撞無天的萬象終末!
祂身受“枷鎖”,被迫站在原地硬接無天的拳頭,卻仍占上風!
剎那間,碰撞千百余回合。
這期間,無天真切意識到海拉口中,吾周尤擅神通一道是什么概念!
此獠不知是吃的太飽,吞了無數人,還是道生一,知一可化萬…
無數直指大道的神通信手拈來,令無天都嘆為觀止。
最終。
無天緩緩后退數步,身形巋然依舊,拳鋒染血,有己身,已有幾滴吾周之血。
這一幕,看的不遠處的幽厲等人心神搖曳。
此人竟然能夠硬撼神主分身?!
哪怕神主分身境界被限制在天王之下,可其一身大道感悟,卻如高屋建瓴般,這無天憑什么?!
“對你,還真是一點不能放松。”
吾周一個呼吸間,這座神殿內積蓄、堆積無數年的信愿之力凝聚而來,讓祂的狀態恢復巔峰!
身處此地,諸般信愿環身,祂便能無限復原,直至信愿之力干涸。
祂輕輕感慨道:
“稍有不慎,就要被你跳出掌中,倒也有趣。”
“只可惜,你來的太急了若等你踏足天人圓滿,或者雙身齊至,這一戰即使是我,也會覺得棘手。”
天人道力并非無窮盡,只是有內天地支撐才顯得道力近乎無窮。
可無天方才以自身內天地為引,引動終末之象打破了天地隔閡束縛,如今還剩什么來與他打這場仗?
“有趣?”無天露齒而笑,“你在無上佛國,可不是這么說的。”
這話一出,今日在場的這些四魔走狗,自然是一個沒準備放過。
吾周似笑非笑:“打破了天地隔閡,你覺得你就能喚來那尊真佛了?還是說,你還在指望你在天圣湖的那位傳道人?”
“不需要。”無天平淡道,“今日殺你,何需借他人之手,我一個足矣。”
“哦?”吾周含笑道,“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了,海拉為我準備了什么禮物?此次來的匆忙,不知故友也在,倒是我這邊失禮了。”
海拉…
幽厲瞳孔驟縮。
無天身后,站著的是消失了萬年之久的原第四神主?!
難怪他能強橫至此!
與此同時。
無天身周真勁涌蕩,隱隱勾勒出一道小人的形狀,眾人看去,驚疑發現竟然有些…神似神主?
可這是何意?
羞辱?
神主又豈會在意這等羞辱…
可當幽厲目光橫移,心神不禁劇烈顫動,因為神主臉上自始至終的笑容消失了!
“他很滿意,你應該也會滿意。”無天一步慢慢踏前,悠然低吟道,“世人惡果終須火來熔煉。”
這一刻,吾周面色驟變!
無天體內突然升騰起一縷無名之火,搖曳燃燒,宛如夢幻泡影,周遭虛空都在一瞬間被煅燒的朦朧。
吾周瞳孔驟縮道:“你不是無天?你是何時起本尊降臨的?!何以能瞞過我的眼睛?!”
此時此刻。
在場間諸多信徒難以置信的目光中。
無天前進一步,神主便退后一步,仿佛彼此間有一條縱然是他也絕不敢逾越的鴻溝!
無天,或者說季驚秋。
他渾身綻放無量光,任由業火加身,依然不動如山,語氣淡漠:
“汝一念起,業火熾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
此話一出,如言出法隨——
始終保持彼此安全距離的吾周,體內忽然竄起一縷火苗!
在吾周驟變的神色中,越燒越旺,在剎那間就超過了季驚秋體內的火焰,仿佛吾周此刻的每一縷念想,肉身法體的每一寸血肉,皆是業火的最佳燃料!
不僅如此。
整片天地,整座神殿,都悉數淪為業火的海洋。
那積蓄了無數年的紅塵信愿之力,在此刻化為了業火的直接來源!
真正是天地為銅爐!
但熔煉的不是萬靈,而是神明!
無盡業火中。
一人落座此間。
身后一株菩提悄然扎根無盡業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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