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余黨?前后清理了三天,此處夢神余孽中居然還有天人遺漏?”
白蓮花開天地間,四方可見,并在以驚人的速度汲取天地間的某種力量,瞬間吸引了此方天地間的諸強。
有人回頭望去,面色疑惑。
那人身高八尺,獠牙巨口,身著一身大紅袍,頸上帶著一串念珠,那是人之顱骨所串,眼耳口鼻中皆有火焰冒出,如頑蛇吐信。
很快,有人趕到他的身側,恭敬道:“一氣尊者,紅蓮菩薩請您和火首尊者一同去鎮壓夢魔余孽。”
一氣尊者鼻息如火蛇,緩緩點頭:“灑家知曉了。”
他站在原地略微思索片刻,而后一步邁入虛空,趕往了前方戰場。
越走他便越是驚疑不定,那朵橫亙天地間的白蓮,究竟是什么?為何如此禪意濃厚?
他突然停步,看到了前方迎面走來的年輕人,眉頭擰起,突然有些沒底,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這個年輕人!
天人?
這一脈的夢神遺民,還有這般年輕的天人?
一直到周邊趕來數道熟悉的氣息,一氣尊者才心中漸漸有了底氣。
“小子,你是王城遺民?先前的降魔是你喊的?!”脾氣最為暴躁的火首尊重厲喝道。
季驚秋放眼望去,舉世皆魔。
下一刻。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一氣尊者神色猛地一變,喝道:“退!”
季驚秋一腳從天而降,踩著火首尊者的頭顱,垂落而下,將后者硬生生踩入了地下。
如此霸道,果斷而凌厲的出手,讓一氣尊者等人變色,他們都從此子的出手中感受到了一種絕對鋒銳的武道意志!
數位天人同時出手,救援火首尊者。
數重天地道場驟然顯化,代表著不同的法理道則,卻同時向著季驚秋碾壓而去!
整片天地都在轟鳴,發出不堪承受的哀鳴。
季驚秋一力承之,明明是一介血肉之軀,可他每一次出手,都在令天地震動,硬撼數位天人聯手!
喀嚓!
季驚秋的拳頭與一氣尊者相對,清晰的碎裂聲響起,
一氣尊者接連倒退,滿臉震驚,他精心打造的羅漢體,居然在與這個年輕人的碰撞中,手臂扭曲斷裂!
“幡來!”
從地下掙脫而出的火首尊者暴怒喝道,手中現出一面黑色幡旗,揮舞著席卷向季驚秋。
剎時間,天地卷起滔天陰風,云霧陡生,火沖焰天,半空中陰風化作百萬刀刃飛來!
季驚秋肌體流動著燦燦神輝,神色冷酷,幾乎沒有防御,而是徑直沖入了百萬刀刃中。
就在火首尊者面露喜意時,一道拳意煊赫天地,好似要鎮壓星空無極,一拳磨滅了諸般刀刃,硬生生殺到了他的面前。
在火首尊者震驚的目光中,季驚秋奪過了他手中的幡旗,反以幡旗為長槍,將火首尊者挑在了槍上。
這一幕發生的極快,快到周圍的眾人都未曾來得及援手,面色大駭。
下一刻。
季驚秋單手持槍,就這樣挑著火首尊者的身軀,面無表情地向前方壓進。
他的槍像是千山萬仞一般,每一步都像踩著所有人的心頭,隨著他一步一步走來,眾人的心神狂顫,仿佛要崩裂了。
季驚秋如入無人之境,擎槍上前,神色冷漠到了極點,盯著每一個人。
他沒有任何言語,當著佛鄉諸多武者的面,槍挑一位天人,高高舉起,斜指在眾人面前,眼中只有漠然,以一己之力威懾眾人。
在這一刻,四周鴉雀無聲,噤若寒蟬,哪怕是一氣尊者亦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目光震動,火首敗的實在是太快了,這個年輕人的實力強到令人發指。
宛如煙花響起的聲音。
突然間,季驚秋手中的長槍一顫,火首尊者的肉身當場炸開!
鮮血飛濺,大片碎骨塊與血雨染紅了天空。
下一刻,季驚秋頂著血雨,再度殺入了眾人當中。
從天上到地下,一具又一具尸體墜落,血雨飛灑,眾人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還是同伴的血,只是被殺到膽寒。
季驚秋沐浴鮮血而行,他以幡旗為槍,橫掃諸敵,扎穿了一個個頭顱,直到最后,長槍被一位天人以身體死死鎖住,怒吼道:
“出手!”
在周圍攻勢圍觀而來前,季驚秋棄槍捏掌印,掌力引動天地大勢,一擊大摔碑掌直接蓋在他的額前,硬生生拍碎了他的顱骨!
他乘勝追擊,絞碎了對方陷入無根之萍局勢的心靈圣胎,氣吞萬里,宛如魔神,一口將其圣胎碎片吞下!
面對四方圍來的攻勢,季驚秋不退反進,猛地踏步,腳下宛若地牛翻身,轟然震動,煙塵四起,狂風大作。
當煙塵散去,眾人只看到季驚秋獨身一人立于中央,他慢慢俯身,將那面幡旗從一具天人的尸骨中拔了出來,遙指所有人。
這一刻,不斷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佛鄉諸多教徒們,哪怕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多,卻依舊有種窒息感,面色蒼白。
他們究竟在與誰為敵?
“殺!”
各種慘叫、怒吼聲在這片戰場上不斷傳來,一具具尸體簌簌墜落。
但無人膽敢后退,因為不知何時,一尊滿目慈悲的神明虛影降臨在了他們的身后,那是紅蓮菩薩。
后者冷眼望著在人群中縱橫的季驚秋,在等待一個出手的機會,同時,祂看向季驚秋身后的白蓮時,滿目忌憚和嫉妒。
為何殺了這么多人,卻依舊圣潔不染?
豈有這般道理!
戰場上,突然間有人屈指點向季驚秋,晶瑩如玉,堅若金剛,在季驚秋的胸膛處留下一道血洞,前后透亮!
季驚秋不退反進,以受傷為代價,抓住了這個一直藏在暗處的天人,拳勢舒展間,一瞬間將天地囊括,天地都仿佛陷入了剎那的凝滯。
在短暫的凝滯后,血色猛地爆裂開,季驚秋神色冷漠,沐血繼續踏前。
戰至此刻,便是善戰如他,身上依舊不可避免地多了大大小小數十道傷口,但他的氣勢卻在永無止境地拔高、膨脹。
到了這一步,每次出手,都必然引起天地變色,萬物莫擋。
隨著他的深入,這座血腥的戰場,遍地白骨,伏尸無數,以生命為凋零所作的畫卷,注定殘酷異常。
殺至最后,
就在潮水般瘋狂逃竄的武者背影下,季驚秋緩步來到了那尊立于天地間的神明面前。
紅蓮菩薩語氣森然,露齒而笑,那種濃濃的逼迫感彌漫在天地間。
“年輕人,你要降魔?”
“誰是魔?!”
祂悍然出手,一掌下,周遭的虛空在崩壞,硬生生開辟出一方天地世界,地火風水輪轉,這并非虛境,而是真的有萬物初生的氣息在彌漫,演化開天之景!
季驚秋依舊漠然。
哪怕這是一位相當于天王宗師的偽神在全力出手!
他可以在這一刻選擇逃離,以無相天魔大法的遁法,天王宗師也追不上,然后等待有朝一日破入七境再來回頭報仇。
可他不愿。
該逃離的不該是他。
這一刻。
季驚秋仿佛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在遙遠不知何處的虛空中,那道身影背對眾生,頂天立地,宛如神祇般從容地徐行,卻又留下了一道孤寂、冰冷和寂寥的背影…
那是他曾在心靈海洋奇遇中,所得見赫帥虛影!
內景天地兩把萬古刀上銘刻的意志于此刻間嗡嗡而鳴。
他就像融入了那道背影,恍惚間,目之所及,是未竟之志,錯失之人,無法挽回之事…
最后只剩下浩瀚無垠的天地。
沒有勝者的歡欣鼓舞,也沒有失去的悲寂不甘。
有的只是“空”。
舉世皆空。
萬法皆空!
他終于真正“讀”懂了赫帥那時的心境。
可他又寧愿沒有讀懂。
季驚秋此時此刻一如昔年的赫帥,立于天地的中心,仰天長嘯,揮刀斬下!
這一刀橫亙天地間,刀光熾燃,霸意盡顯,風云日月失色!
他極盡調動了自己的所有力量,以一元之始勾連了法界,上空懸而不染血色的白蓮一瓣瓣凋零,融入他的身軀中,可卻依舊不敵一位天王宗師的全力出手!
這一瞬間的季驚秋心如平湖,沒有一絲波瀾,他忘記了死亡,忘記了危險,專注于手中以萬古刀顯化的長刀,胸膛中熊熊燃燒著戰意。
人生就是一次次減法。
腳下的路,走一天少一天。
遇到的人,見一面少一面。
這些東西,他早就知道了。
但這一次,他依舊感到猝不及防,這種猝不及防讓他感到了久違的恐懼。
這時,刀光開始黯淡,長刀上慢慢出現了裂紋。
季驚秋深吸一口氣,就在他要拼命之際。
一道人首蛇身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后。
血雨下,人首蛇身的神明慢慢放下了遮蓋面龐的手,露出一雙流轉著濃郁金光,粹然神性的眼眸。
祂的神色威嚴冷漠,古奧森然。
深紅實驗室。
“老大!老大!海拉的深度指數在上升!我擦,這特么是飆升!飆升!已經遠遠超過了感召定律!有人在強行喚醒海拉!!!”
研究員A一路狂奔,仿佛與生命賽跑,直至看到了正在與人通訊的老大,也不顧通訊對面是誰了。
陳博士豎指唇前,示意他噤聲。
“確認這是神主們的意思嗎?好的,我明白了,實驗室會配合的,但是赫帥的那邊神兵就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了。”
“嗯…了解了。”
掛斷通訊后,陳博士依舊平靜道:
“四方神主有令,不用多管。”
研究員A瞠目結舌道:“您確定?那可是海拉的本體?!”
陳博士平淡道:“四方神主是這么表示的,大概這也在四方神主的預料之內吧。”
四方神主廟。
白衣神官薛玄道眉頭緊蹙,請示諸方神主:
“神主,海拉本體有接近蘇醒的征兆,確定不插手嗎?還是說,這也在你們的預料中嗎?”
我們不是萬能的,即使是我們的巔峰期,也無法掌控自身命運,更遑論是他人的。
薛玄道凝眉,低聲道:“海拉的蘇醒,是否與季驚秋有關?”
沒錯。
薛玄道一時間不語。
幾位神主否認了祂們能預料到今日發生的一幕,但祂們卻知曉這一切與季驚秋有關,并且反常地阻止了實驗室那邊鎮壓海拉本體的行為…
其中有些邏輯說不通。
譬如神主們憑什么覺得不用鎮壓海拉本體?
“神主們,請給我一個解釋。”薛玄道沉聲道,“你們的狀態每況愈下,一旦海拉本體的蘇醒度達到一定指數,會加速你們的惡化,我無法坐視這一切!”
沉默一如既往地回蕩在空蕩的神殿內。
不知過了多久。
以昔年秦帥秦天鳳為神明核心的神主,平靜道:
吾之道,順天而行,補天之缺,可總有人想要逆天而行。
薛玄道腦海中傳來轟然一聲!
六大家族中,尤以秦姬兩家最是互相看不慣,這一點最早可以追溯到秦帥與姬帥之間。
秦帥修的是奉天守義,崇尚天理循環,而姬帥卻堅信人定勝天,以人心代天心。
“姬帥…還在世?!”
薛玄道喃喃著,語氣陌生而扭曲到連他自己都不認識。
神殿內,傳來了一聲嘆息,一聲冷哼,還有一聲平靜的話語。
也許吧,但就算他還在世,也大概率不是‘他’了。
不管過了多少年,他還是這樣,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總是不擇手段地去推動他想要的局面。
某種意義上,他是最近‘神’的‘人’,他才是我們當中最適合成為神的家伙。
薛玄道怔然聽著幾位神主的言語,自他記事起,他就從未見過神主們出現如此劇烈波動的情緒,哪怕是不久前赫帥重現。
這時,先前率先開口的秦帥平淡道:
不用管他,自會有人與他清算。
薛玄道心中一震,難道是赫帥還在?可上次為季驚秋出刀后,赫帥不是就已“離去”了嗎?
就在這時。
似乎有什么與他擦肩而過。
薛玄道猛然回頭望去,卻什么也沒看到,仿佛只有一縷風。
一道人首蛇身的虛影顯化于此。
祂站在天地間。
站在季驚秋的身后。
站在無數信徒的尸骨之上。
祂是海拉,至高無上的夢神海拉。
在她的界域還未消亡前,祂曾短暫觸及至神的境界,在那時的它眼中,哪怕是這座宇宙曾經的五大支柱,也不過是大一些的“螻蟻”。
至神之下,皆為螻蟻。
祂于此刻,降下不容駁斥的神啟——
吾之神國,將降臨于此,顛倒一切夢想。
屬于夢神的國度籠罩了天地。
天地間的一切在此刻顛倒了,好似夢境與現實出現了反轉。
那一個個還站著的活人形銷骨立,發出最凄慘的哀嚎,在痛苦中死去。
而那一具具躺在血泊中的尸體,卻在此時生死人,肉白骨,仿佛光陰出現了倒流,生死的權限在此刻模糊,顛覆。
僅僅是這座神國降臨時微不足道的一點變化,卻毫無意外地在顛覆著世間的基本法則。
就好像在告訴季驚秋——
何謂神明。
無數亡者從渾噩中爬起,他們茫然地環顧四周,不理解發生了什么,自己等人不是已經死了嗎?
直到他們抬頭,看到了那道僅存于族中記載,與神殿中的身影。
他們淚如雨下,匍匐在地。
“恭迎…母神!!!”
季驚秋再度前進,眸光炙熱。
這一刻,有一道聽上去極為溫和醇厚的嗓音回蕩在他腦海中。
“季驚秋,現在是你篡奪海拉部分神之根基的最佳時刻,她無法反抗你,就連注意力都完全不在你身上,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我來教你怎么做…”
季驚秋充耳不聞,沒有理會。
他的目光炙熱地盯住了面前,那已然被海拉拉下神座,此刻正滿目驚悚,不斷倒退的魔頭。
神明…也會流血嗎?
對于腦海中那道看似醇厚溫和的話語,他只不耐地回了一個字:
“滾。”
片刻的沉默后,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以海拉的權柄,只要祂想,沒有人會死去,一切都將在祂的神國中重生。你若篡奪了這份權柄,意味著什么,還不清楚嗎?
季驚秋這一次連回答都懶得回答。
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此而已。
那道聲音幽幽一嘆,就像看到了一個和萬年前的某人極為相似的背影。
而就在這聲音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
天地間有風輕輕掠過。
還有一聲不客氣的佛唱:
“滾。”
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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