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秦良玉那種拿出家財當軍餉的人實在是少見。
勛貴們在的大明的體制下,撈錢是非常正常的事,但是往外出錢,那就不正常了。
咱們祖上已經把受過的苦,丟過命都做過了,我們這些子孫后代就活該享福。
故而眾人對于崇禎的皇帝興起說的話,全都沉默所對。
沒有這樣辦事的!
縱然他是皇帝也不行。
皇上年年都收金花銀充入內庫,一年上百萬兩呢!
皇帝的內帑又舍不得往外拿,為了應付日益增多的軍費開支,朝廷就不斷地加派賦稅。
更何況那些藩王哪個不比咱們勛貴富啊?
就沖錘匪賀今朝他擒了晉王,數不盡的財富都落在了他的手中。
瞧瞧高迎祥、紫金梁等賊寇還在打生打死,賀今朝在山西吃香的喝辣的,聽聞一夜就要睡七個黃花大閨女呢。
關鍵人家還給錢,不白女票!
咱們就可以管中窺豹,晉王多有錢!
像瑞王的莊田,除了已有的土地外,還要靠陜西、河南、山西、四川等地分攤田畝數加派賦稅取得租銀。
縱然大多數田產落到了王公貴族、官僚地主的手里。
但朱家皇親都不拿錢出來,反倒讓我們這些臣子拿錢出來。
世上哪有這般道理?
你心疼自己內庫里的錢,我們就不能心疼自己地窖里的錢!
皇帝他是怎么想的?
真以為所有人都跟秦良玉那個敗家娘們似的?
別看秦良玉這毀家紓難的,除了崇禎獎賞她幾兩銀子外加四首詩,其余朝臣都非常不喜歡她這種行為。
就顯你一個大忠臣了,搞得別人下不來臺!
瞧瞧你秦良玉都散盡家財又有何用?
皇帝還不是只給你這點賞賜。
崇禎連個立木為信的手段都沒有,如何能空口白牙的讓臣子給你掏錢。
大明這種政治生態環境,你想當個好官那可太難了。
最后以成國公朱純臣說臣家里也沒有余財,此事方才作罷。
崇禎氣得大怒,第一次天沒黑就離開皇極門,不再處理政務。
至于張家口林丹汗要大鬧一場的事情,他心中有自己的算盤,不管了。
可是勛貴們要保住張家口的目的沒有達到。
皇帝不指望從這里掙錢,但大家還得指望呢!
財路不能斷。
總之勛貴和皇帝雖然利益相連最大,但賺錢的買賣是不會跟皇帝合作的,否則到了最后都得是皇帝的。
哪個官吏愿意讓皇帝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
所以面對張家口的危機,只能以成國公為首,悄悄集結各家家丁一同前往宣府支援,免得蒙古人打進來,耽誤他們掙錢。
闖王高迎祥大鬧紫禁城的消息,像是飛一樣傳到了各地。
闖將李自成從晉城南面兩省交界處的大口攻入河南。
他攻克修武后,兵鋒直逼懷慶府城。
其實懷慶府沁陽知府并不是最慌的那波人。
河南共分封了十一位藩王。
衛王被封在懷慶府但并未就藩。
可河南其余府的藩王變得寢食不安了。
因為錘匪賀今朝攻破太原,擒獲晉王,搞得其他反賊也紛紛瞄向了親王的群體。
不知道潞王還能堅持多久。
甚至闖賊高迎祥都打進皇宮,想要去搶皇帝的內庫!
藩王的兄弟們可能會沒錢吃飯,但是藩王們的錢財,他們自己數也數不清,二百來年的積累,生塵的不知幾許。
李自成兵圍沁陽并不是想要攻這座堅城,而是依照賀今朝指定的計劃,在河南擴充隊伍,讓更多的人加入起義軍。
他發現河南的百姓也快要像陜西一樣了。
因為崇禎三年、四年河南接連大旱,看樣子接下來幾年也是干旱的模式。
陜西就是這樣過來的,李自成越發的相信賀今朝所言。
天氣越來越不好,百姓沒法種地,根本就活不下去。
如今河南是秋既無收,麥又難種,野無青草,十室九空。
有斗米值銀五錢者,有辛苦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
有采草根樹葉充饑者,有夫棄其妻、母棄其子者,有賣一子女不足數餐者。
有自縊空林、甘填溝渠者,有餓死路側者,有鶉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斃者,有泥門擔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殘食者。
此等慘像,就跟陜西一模一樣,現實重演。
可就算百姓都這樣了,大荒之年,大明不但不加賑濟,而且加派。
他們要河南百姓多供應兵糧、器械、米豆、芻茭,悉索敝賦以應京城之求。
除了正賦之外,不僅有加派,還要盡追數年前沒交的欠稅。
而且要先編三分之預征,就算多年前的荒地,也要追繳賦稅。
舊的賦稅沒收完,新餉已催。
新征的賦稅交完了,你還要接著交欠的往年賦稅。
此舉導致河南村無吠犬,尚敲催呼之門。
樹有啼娟,盡灑鞭打之血。
膽敢不交稅,打的你半死,還得讓你交稅。
黃土赤地,鄉鄉幾斷人煙;
白骨磷磷,夜夜常聞鬼哭。
河南的百姓苦啊!
這種場景,李自成深有感觸。
原來大明哪里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不僅山陜之地!
那大明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嗎?
李自成帶領的起義軍到了河南,幾乎不用什么強行裹挾青壯,交不起賦稅的百姓主動前來投靠。
僅僅一個月,李自成、羅汝才等人在河南的足跡,就遍及河南西部各縣,到處都有百姓加入他們。
不是百姓想要造反,實在是大明朝廷的操作,讓太多的人根本就沒有活路了。
想要活著,只能加入官員眼里的“盜匪”才能留的性命。
可就算是這樣,催繳賦稅的官吏依舊沒有收手。
因為他們一旦收手,哪有錢來支撐他們去剿滅“盜匪”啊?
當真不是起義軍太厲害了,而是朝廷以及當地官員的操作,搞得李自成現在人太多,短時間內沒法編練成有效的軍隊,整支人馬烏壓壓一片,根本就望不到頭。
再加上要解決這么多人口吃飯,光是像賀今朝學習,打幾個典型的大地主請他們贊助糧食是根本不行的。
只要有糧食的地主,無論有沒有什么好名聲,全都得整死,奪取他們的糧食,才能養活這么多的部下。
河南的階級對立,越發的嚴重。
李自成騎著馬,頭戴明軍小卒特有的紅笠來遮陽,穿著與普通士卒沒啥區別。
他看著這些加入起義軍的百姓,眉頭皺的極深,也不知道高大哥與賀老弟在京城的情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