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膽敢率隊皇城縱馬?”
眾人皺眉。
“來人,速速前往查看...”
孫云瞇了瞇眼,朝身側的一名副將使了個眼色:
“哼,本將倒要瞧瞧,究竟是誰人如此膽大妄為!”
被人掐斷與外界的聯系,這讓他非常不安,趁此時機,先與自己麾下的數萬邊軍精銳重新認個證再說;
軍隊,才是他的根本,軍隊在手,他才能與在場諸人掰手腕,才有資格抗衡。
其他人也不傻,當即朝心腹使眼色。
倒是五公三侯,像是什么也沒看見一般,并未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城外,萬余精英尾隨徐辰御馬飛馳...
數萬邊軍精銳與皇城禁軍的軍營所在,有為將者意識到不妥,欲要率隊出營阻截來人,以維護皇城的秩序;可不等他腰間利劍出鞘發號施令,身側原本的十數心腹中,便有人陡然朝他投來了冷漠的眸光!然后,眼前一花,好幾道寒光就已經抵近了他的脖子!
這名將領眨了眨眼,以為自己有點老眼昏花;
可他眼睛都眨酸了,脖子上冰涼的感覺卻依舊無比真實,半點都做不得假!
“你們...”
該將領終于意識到了什么,極其憤怒而不甘的低吼道:
“為什么?
我對你們不薄吧?你們中哪個不是被我當心腹來培養的,為什么要背叛我?”
環顧了身周四個方位上眸光凌厲無比的四名青年,最后將視線鎖定在了他此前最為看好、甚至收為了義子的那個青年身上:
“小玉郎,我可是你義父呀,連你也這般對我?
為什么?
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那些混蛋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
中年似乎誤會了些什么,而被罵的青年也不反駁,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面前的中年,直到中年罵夠了罵累了,他才悠悠開口:
“我曾是柴桑小玉郎,翩翩少年少年翩翩,家境殷實無憂無慮,父母健在親族和睦,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安逸了…”
這是他極為難忘的少年時期記憶,真的很美好。
“可就因為幾任皇帝至尊的貪圖享樂,就因為你等的不作為,就因為你們放任那些江湖門派為禍鄉里橫行霸道;我尚陽家,沒了!一夜之間,除了我,無一活口,一夜就被人給滅了族!”
說到這激動處,青年眼中已經滿是水霧。
中年調查過自己的這個義子,自然也知道少年的這些往事:
“可這跟你背叛我有什么關系?”
“呼...”
青年深吸了口氣,而后又吐出肺部這口積郁了許久的濁氣,隨即揉了揉眼,抹去了眼角打哈欠時的那種濕潤,接著繼續道:
“當時,他們看我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長得還頗有姿色...
呵呵...
沒錯,那些狗賊之所以留我一命,居然是因我頗有姿容,那些雜碎其實是準備把我帶回大本營獻給上邊某些就好這一口的頭領人物!
義父,你知道,當時的我,有多么的絕望嗎?”
旁邊的三個青年,兩瓣屁股莫名一緊,賊特么不是滋味,轉而看待面前這位前輩時,眼中都悄然多出了一抹同情。
另外,他們期待后續!
啃啃,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對前輩的過往感到好奇!
“落到那些人手中,結果可想而知,我當時以為自己這一生已經完蛋了,未來一片灰暗;但,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那個人走進了我灰色的世界,他就一人一劍,砍瓜切菜一般,劍挑上百人,將那些覆滅了我之家族的狗東西全部砍翻...”
“是斷統領嗎?”
旁邊一位青年沒忍住問了一句。
‘斷統領?’
中年眼眸一瞇:
‘無雙斷浪嗎?也就是說,這四個混蛋都是無雙城的人?’
“不錯,是斷大哥!”
眼中一瞬閃爍的崇拜之色,差點閃瞎中年將領的雙眼,這是他這個當義父的這數年來,從未從青年眼中捕捉過的色彩。
“斷大哥救下我們這群人之后,便將我等接到了無雙城安置,原本,我們以為自此之后,就將與斷大哥之間再無交集,畢竟當時我們那些人,已經只是一群無家可歸無依無萍的孤魂野鬼了…
那時,什么都沒了的我等,可是有過好一陣的茫然與失魂落魄呢,好些都像行尸走肉一般!”
遭逢如此大變,人沒瘋就不錯了。
不過,這后來都發生了什么,居然讓這小子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中年將領眼神閃爍。
“嘛,說了不怕你們笑話,我等當時是真的廢!
我們這些人啊,雖有斷大哥送的落腳之地,斷大哥臨走時更給了我們不少錢財;但因為失去了家族的庇護,我們這些人做什么都被大人截胡、被大人欺負,沒多久,錢財就折騰光了。
最后,有點姿色不錯被人收去做了丫鬟,有的入了畫舫紅樓;當然了,大部分兄弟還是落得只能沿街乞討報團取暖的份,就比如我!”
好慘!
另外三人感嘆。
“可即便如此,咱們還是挺了下來,哪怕姊妹們經常遭其他女子欺凌,咱們咱們乞討的二十幾個弟兄時常會因為搶了其他大乞丐飯碗、而遭到那些混蛋們的報復,可我們都堅持了下來!”
眾人眨了眨了眼,有些不可思議,特別是中年,最是感慨:
這些,是他所不知道的!
“后來呢?”
“后來…
嘿嘿嘿,只能說天公作美吧,叫我等再次好運的遇到了斷大哥!哈哈哈,你們知道當時我們這群人見到的斷大哥有多么的窘迫嗎?
他看起來居然比我們這群乞丐還窘迫!”
“不會吧,斷統領可是咱們的大統領!”
三人表示不信,就連中年也不信。
“所以呀,我們那一刻,哭的稀里嘩啦!”
青年咧嘴:
“斷大哥說,人這一生有高光時刻,肯定就有低谷期,別瞧不起自己,別輕言放棄!”
“你的意思是,斷浪見你們之前,其實有意作踐了自己?”
中年瞳孔一縮。
“什么叫做作踐?
義父,那是尊重,是開導!不會說話你就別開腔!”
中年:“…”
我他么!
青年卻是不理他,自顧自繼續:
“此后,經歷了這個錯誤的世界一番毒打的我們,捂了!”
捂什么了?
“我們這些人一個個絞盡腦汁想辦法,想讓斷大哥收留我等…
哈哈哈,你們猜,是哪家的小姑娘出的妙招來著?最后居然真讓斷大哥勉為其難留下了我等!
唉,算了算了,你們永遠也猜不到的...”
瞥了一眼皇宮方向:
“反正,我等的心意送到了,斷大哥也給予了我們這些人新生!無雙城生活的那段日子,是我們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誒等等…
你們這些人…
這些人!
也就是說,與你一樣的那批孤兒,全全全...全是無雙城斷浪的人?”
中年將領驚得渾身戰栗,雙手直哆嗦。
“那倒不是,我等一共只是五十人,其他與我等一同進入少年軍的孤兒,應該跟我等沒什么關系;而且義父,你也別這副大驚小怪的樣子,畢竟這世上的孤兒,還少了嗎?”
說到這,青年臉色又是怒色一閃:
“呵,不就是因為你等這些當權者的不作為,害得我等家破人亡孤苦無依,害得神洲寶土孤兒遍地,害得富饒九州時時刻刻都有悲劇上演,害得那些原本處在最美好年紀的孩子,忍受著一般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萬倍的苦楚嗎?!
義父,你說,到底是你們背叛了我們,還是我等背叛了你呢?”
哇靠!
“斷浪那廝就給你們灌輸了這些?”
雙目瞪得滾圓!
“灌輸?不不不,你誤會斷大哥了,斷大哥可從來沒有跟我等談及所謂的大道理,他只問了我等幾個問題...”
持劍之手一不小心,嚓啦...
中年脖子上一道淺淺的血痕浮現:
“別亂搞小動作喲,義父,我不能保證第二次還能控制好力度的!”
中年:“...”
一臉沮喪與委屈。
我有搞小動作的意思嗎?
我只是下意識想要擦額頭上的冷汗好吧!
“他問了你們什么?”
聲音隱隱咬牙切齒。
“嚓啦...”
利劍又不小心抖動了一下:
“義父,麻煩你不要對斷大哥不敬好不好,不然,我會很難做的!而且我的手,也肯定會先于我的大腦反應、自己行動的!”
中年:“...”
臉都綠了!
媽的,居然不聲不響幫別人培養了一群狼崽子,作孽呀!
旁邊晚了兩年才加入禁軍的三人,看著這位武功高強、帥得不像話的前輩,眼中直冒小星星,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義父,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要試圖反抗了,真的!
你不知道,我們這些被斷大哥從黑暗深淵中拽回之人,特別是那些真的曾身處無盡地獄的冤魂,對斷大哥他有著怎樣一種被認可的渴求與渴望!
你要真敢壞斷大哥的事,義父,我敢保證,你會為此痛恨自己一輩子的...”
湊到中年耳根前,神色異常認真的低聲道:
“我等之中,男子還好,大家一般都能保持理性做事,但那些瘋丫頭,很多都會為此不顧一切去發瘋的!”
第一批打入禁軍內部的,并非無雙城嫡系,而是十年多前被徐辰饒過的一些小家伙。
當年,假獨孤一方父子被vip初次到賬的聶風砍下了腦袋,無雙城由此發生大地震,原本依附無雙城的那些地方家族,一個個的陸陸續續變得不安分,有的甚至盤算從示弱的無雙城身上撕下兩塊肉。
而接管了這個有著千年傳承的古老勢力的徐辰,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早有準備的他,當時立即就對無雙城上下進行了整合,同時也對那些有所異動的小家族小勢力采取了自衛性措施。
被徐某人盯上,這些小家族豈能落得好?
這不,徐辰明著先用易容后的面容釋放了關押在無雙城牢獄的所有囚犯,以斷家獨門秘藥進行控制,緊跟著將這些人整編為了死衛營死士,又以減輕這些人身上一半罪責的方式,一定程度給予諸人希望、收買人心,隨后借這些人的手,大肆清理那些異動的小家族小幫派。
并且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這些跳梁小丑家族中,早先最被看好、根骨資質也確實非常不錯、年齡都未超過15歲的小家伙們,經過蒙面黑衣的死衛營死士們的一通恐嚇與小小折磨之后,都留存了下來!
誒?徐辰會給自己留下后患嗎?
答案是肯定的,不會!
因為蒙面黑衣的死衛營死士,面對撤去偽裝變回真容、半路突然殺出的徐辰,無一幸存!
于是,整個過程簡化了就是,用假容貌收編死營死士,再給他們挖坑并讓他們心甘情愿往里跳,隨后用真容大大方方殺人收買小家伙們的人心,啃啃,是拯救他們脫離苦海...
這通操作下來,小家伙們因為經歷人生的大起大落,潛在力量其實多多少少已經得到了激發,心智方面也逐漸成熟;
而徐辰呢,當然是種瓜得瓜,收獲了一堆小迷弟小迷妹啦!
且大多還是死心塌地那種!
這樣固執的小迷弟小迷妹們,如果不用在刀刃上,徐辰絕得實在對不住他那份認真的工作態度;這不,經過無雙城守護一脈一年多的精心培養,又趕上了武昌皇帝被絕無神與老天皇入兩度打擊,搭上了這位立志要發奮圖強、大展宏圖的那陣風...
可謂天時地利人和!
要入禁軍的,身份情況一查明...
身世清白的孤兒?
孤兒好呀!
禁軍少年班,通過!
想入護龍山莊的,同樣的一套流程下來...
唉喲,又是身世清白的孤兒?
沒說的...
過、過、過,都過!
小小少年的天然偽裝、再加身世清白的孤兒身份,眾人進入體系,簡直是一路被開綠燈的暢通無阻!
等三年后,文隆陛下上位,這位又是大手一揮:
庸者下、能者上!
并積極建立新軍!
該旨意一經頒發實施,那不好意思,拿著兩份工資的無雙一脈相較其他只拿基本工資的真孤兒,那是先天領先于起跑線上!
同樣是參與百米競跑,真孤兒大多處在百米起跑線,即個別可能處在五米十米的位置,頂天了也就是二十米,而無雙城一脈呢,距離終點如果超過了四十米五十米,那就是守護一脈的不合格!
真的,想輸,太難了!
因而,一個個的如今,混得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呢?
文隆老師三年前趁著自家的弟子在外苦修之際,對無雙城上下采取了暗中布局,已經算得上很有遠見了;
但跟他徒弟十年前就惦記上了他的皇城,九年前更展開了光明正大的布局,一比,卻還是要棋差一招的!
...
至于底層兵士的情緒?
底層士兵們,真的很單純,你要真心對他們好,他們拿出命來都肯;并且他們的要求也真的很簡單,這點對于無雙一脈而言真心不難!
“今晚加餐,恭賀新主繼承大統,每人賞銀十兩,休假后回家給自己的娃跟婆娘添點新衣補點家用,誰敢拿這錢去花天酒地,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哼,家中有兩老或者十歲以下小家伙的,晚上給你們放個假,都到我這拿些水果糕點回去,別他么跑來冒領啊,我這可是私人掏腰包!笑笑笑、笑什么笑,二娃子,說的就是你,你丫一個單身漢,趕來我這開瓢、看我到時不打斷你的腿!”
“哈哈哈…”
“謝把總...
謝校尉...
謝千總...
謝參將!”
基層軍官?
“川子,不,許把總,到底怎么回事?咱們為什么要拿下武略、宣武等數十位將軍?”
“劉哥,你是我的兄弟,我也就不隱瞞你...
要變天了!
而咱們現在抓拿的這數十位,都是還有些看不清形勢、或者吃里扒外的蠢貨,你我只管拿人便是!誒對了兄弟,你可別犯傻,這次是一場大洗牌,咱可都得悠著點!”
同樣的一幕,許多地方都在上演。
比如,甕城的塔樓上。
“剛才好像漏掉了一只鴿子...”
有兩劍收割了六七條性命之人低語。
“是我疏忽了!”
有負責查漏補缺以防意外之人自責的咬了咬牙。
“算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還有砍翻了十數名沖上來多管閑事之兵衛、負責接應的人出聲打圓場。
又比如,城門口...
“關門,速速關閉城門!”
將身家性命等,全都壓在了邊軍大將孫云頭上的北門守城校尉,厲聲命令城門衛士馬上關閉皇城的北城門。
然后...
“噗呲噗呲噗呲...”
沒有絲毫征兆的,他鎧甲鮮亮的上半身,瞬間遭到數百道寒芒的洗禮。
不錯,數百道!
吭都沒吭出一聲的,這名武功還算不錯的守門校尉便領了盒飯。
“唉呀,同伙怎么這么多?”
一個頭頂油光锃亮的青少年小光頭,打趣的看向周邊與他幾乎同時出手的四名中低層副官,以及另外九個大光頭。
“四位用的是正反兩儀刀劍陣?
挺不錯的嘛,起碼發揮出了這套合擊陣的六成威力,厲害...”
“閉嘴吧你!”
這個小師弟,雖然凈說些大實話,但聽著總感覺有那么點不對味兒,反正換自己等人設身處地,肯定好想揍他!
這不,四個另外體系的老兄當即一臉不善的轉過了身,其中二個更是躍躍欲試。
“駕...”
城門下方,一匹健馬疾馳而來,就在即將進入城門前的一刻,馬背上之人輕笑著淡淡朝城門上眾人點了點頭,隨即一抽馬鞭,縱馬飛踏皇城。
其身后,心潮澎湃的萬余騎,排山倒海勢不可當,尾隨其背影、一往無前浩浩蕩蕩。
“誒誒誒,剛才老大朝我笑了?他居然朝我笑了?一定是一定是!你們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小光頭抽著瘋的在那咧嘴傻笑:
“老大絕對是被我英俊的容顏、瀟灑的姿態所吸引...”
一甩锃亮的光頭...
“哎呀呀,你們啊,絕對是跟著我沾了天大的光!啃啃,不用謝,請叫我彌隱寺千字號圓昆大師!”
我尼瑪,忍不住了!
四個臉色發黑的小將之中,當先有人一提手中之刀,就要找小光頭交流一下感情。
“等等...”
卻被身旁一個稍大些的光頭給攔了下來。
“別攔著我!”
小將面色不善。
“不是,兄弟,你誤會了...”
他的意思是:
“我來!”
挽起衣袖...
“噼里啪啦…”
“嗚嗚啊啊...
師兄,停手,快停手…”
“嘭咚哐當…”
“唉呀我的媽啊!
師兄,師弟我錯了,再也不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