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力量一陰一陽,兩系。
陽,則是煉體。
陰,是練魂。
但這練魂,宋成一直覺著模糊。
自心眼開始,夜游,日游,驅物,顯形,他其實也算是練魂者了。
可魂的境界,他卻知之甚少 珠山夫人就是個觀想者,珠山弟子就是“次級觀想者”,而他們觀想的源頭“蘇狐仙”也只知道“玄境”的入門是“天生幽魂”。
天生者,似是后天難成。
在這里,陰陽似兩條匯聚一處的大河。
當然,從與這男子的對話里,他已知道了蘇狐仙的真名————蘇凝玉。
“玄境入門”對于江湖中人來說,無疑已是可以供奉的神仙了,其不僅能附身,使用幻境詭術,還能讓人觀想,同時其軀體還具備著一些可以被稱為“靈異”的藥效,用來制造藥人。
而惡鬼呢?
惡鬼,就好似是“玄境入門”的超級升級版。
玄境入門神魂難滅,惡鬼就不死不滅。
玄境入門制造藥人,惡鬼就制造鬼仆。
玄境入門使用幻術,惡鬼就使用重現。
玄境入門可讓人觀想并動用其力量,那.惡鬼呢?惡鬼器官,算不算另類的強化的觀想?譬如宋成的鬼眼,又譬如此時這男子展露出來的胸口 那胸膛上心口的部分已經鱗化,生出了墳土和白蠟。
英俊男子為了說服宋成,主動扯開了衣裳,然后道:“這就是與惡鬼的聯系!我偶得一卷古代神魂秘錄筆記,其上記載了更進一步的法門。
如今我只能告訴你,與惡鬼生出聯系,然后取一份同層次的神魂,乃是先決條件。
你幫我,我事成之時,這古代神魂秘錄筆記必定雙手奉上。”
宋成點點頭,又和這英俊男子聊了會兒。
在一些細枝末節中,他再結合自己知道的信息,大抵猜測出了一個英俊男子原本的可能性計劃。
這男子和蘇凝玉乃是同族,皆是蘇家人。
數十年前,男子大限將至,卻偶得古代神魂秘錄筆記,尋到了一個所謂的“長生法門”。
為求延續壽元,男子決定出手。
此時,蘇凝玉成為蘇家行走,從延緩衰老的神秘地下冰棺中走出;這男子,也悄悄跟出。
為何?
也許是蘇凝玉在蘇家比較年輕,見識較少。
這一點,宋成從“自己和她歡好居然能提升好感度”就能看出來了。
這不是“初出茅廬”的狐仙,還能是什么?
故而,這位大限將至的族人覺得這年輕族人好對付一些。
出了冰棺后,蘇凝玉找到了珠山夫人,然后嘗試以珠山夫人為突破口,來行封印惡鬼之事。而這位族人則是從中搗亂,讓蘇凝玉給予的力量為珠山夫人帶來了災禍。其間,他極可能還會附體珠山夫人的親人,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這導致了,珠山夫人舉族皆死,也導致了珠山夫人對蘇凝玉的徹底不信任,之后更是以某種秘法將其封印。
不用說,這秘法十有八九又是這位族人暗中教導的。
至于自家娘子無意打開封印,可能也是這位族人設好的時間。
他無法算出數十年后會發生什么,但卻知道這四十年的時間是他最多能支撐的時間,而四十年后也必然動亂不堪。
而若是一切都按著這男子的設想,最好狀況就是:
蘇凝玉封印惡鬼,受了重傷,大多時間沉睡。
珠山夫人知曉蘇凝玉破了封印,興師動眾,前來對峙,想要再度將其封印。
而當蘇凝玉和珠山夫人面對面,甚至打起來的時候,便是這男子出手的時機。
至于宋成他自己吧 應該是這位英俊男子借助此刻局勢,臨時弄出來以輔佐自己主計劃的。
大抵的意思,極可能就是能把他殺了就殺了;如果殺不了就造謠造的他身敗名裂;若還不行,極可能就會抓捕他的妻子逼他就范之類的手法。
男子布局數十年,又掌控了北雪州的五分半堂,按理說這計劃肯定能執行,就算要破局也需等到最末才能看清真相。
而宋成也會疲于奔命,不僅要對付接踵而至的刺殺,要“剖腹以應對謠言,從而自證清白”,若是一個不小心真讓妻子被抓去了,那他怕不是要發瘋。
以上的所有事都沒發生。
你說,哪有人會在五分半堂才剛出動,計劃才剛開始執行,棋子才落上桌,就突然間爆發,一把掀翻了桌子的?
這年頭,江湖人其實“講道義才是主流”。
像這種“八字沒一撇,二話不說,直接造謠”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非不能也,實不為也。
故而,趙華本來也沒想到這樣,人家鐵振衣也沒想到,只是看到宋成“以德服人”,直接把五分半堂的三把手踩在腳下,然后當眾宣讀著對方“罪證”的時候,才如開了竅一般:哦.原來還能這么玩,是吧?
雙方的交流很迅速。
內里糅雜著試探,彼此警惕,卻也包含了男子的焦急匆忙,因為他時間真的不多了。若是早上數十數百年,他或許還會從容些。
可現在,他真的做不到。
故而,男子為了博取這位世家人的信任,也透露了不少細節,以證明自己計劃的真實可靠。
“我說這么多,伱總該信了。我計劃被攪亂,現在只有迅速執行斬首,才能補救。”英俊男子催促道,“快點上路吧。”
宋成點點頭,然后隨后一刀揮出。
英俊男子神色一瞬愕然、疑惑且憤怒。
而這神色定格在他臉上,隨著頭顱滴溜溜地滾落,而沾了不少泥塵。
宋成快速補了幾刀,以確認其死的不能再死了。
開玩笑 演演差不多就得了,他怎么可能帶著這種敵人去到自己家里?
一邊想著,一邊俯身,長刀一挑,衣衫自開。
再看那胸口。
墳土、白蠟的皮膚鱗片沒了。
“嗯?”
宋成神色動了動,隨后自己也放松躺下,使得軀體不會處于“力量運轉的狀態”。
一念神魂出竅,吸聚沙石顯形,然后蹲在自己的身體前,用沙石手指輕輕掀開自己的眼皮。
眼皮后,是一雙渾濁的蒼白眸子。
他手指輕動,運用肌肉原理,將自己身體的眼珠子給翻了出來。
這一看,他秒懂。
他的眼珠子是灰白色的,是根本沒有靈異的。
換句話說,鬼眼綁定著他的靈魂。
他神魂出竅,鬼眼也跟著出竅了。
入夜。
直到午夜,蘇狐仙才悠悠轉醒,神色虛弱。
這些日子,她一直對抗著“惡鬼親自施加的腐毒詛咒”,自身有種在驚濤駭浪中隨時傾覆的可能。
原本,一入夜,她就能醒。
現在卻只有在午夜時分才能清醒一個時辰左右。
而一睜眼,他就看到了書生打扮的宋成。
手握折扇,頭戴束髻冠,月白儒袍寶藍交領,長袖微垂,自有幾分風流。
之所以這裝扮,是因為他白天在和那英俊男子對話里確定了一點:蘇家人普遍對讀書人有好感,男子喜好讀書人打扮,女子則直接是易對讀書人有好感。
作為長生者,宋成自然不拘泥于自己原本的形象。
今日,趁機換了身衣袍,也換了身氣質。
“小宋,你.你這打扮我好喜歡。”蘇狐仙咬著嘴唇。
宋成道:“凝玉姐若是喜歡,今后我與你一起,便一直這般打扮好了。”
蘇狐仙正要說話,忽地一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宋成直接把今日所見所遇所見,甚至是他猜測出的局勢說了一番。
蘇狐仙愕然,旋即齜牙咧嘴,可看到儒雅書生的小宋,又平復了許多。
“小宋,夜深了。”蘇狐仙輕輕道了聲,“我想吃雞了。”
宋成早有準備,烤雞燒雞醬雞白斬雞叫雞,全部上桌。
蘇凝玉撲到桌前,大快朵頤起來,吃完吮吸了手指,又道:“小宋,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今晚就離開。你說的事,我猜到是誰做的了。我得回家把所有人都叫醒,讓他們執行家法。”
宋成想了想,擔心道:“他不會先下手為強嗎?畢竟他在族中輩分應該比你高吧?他今日白天被我斬了身體,若無后手,那極可能提前返回蘇家,對你倒打一耙,以防你告狀。”
蘇凝玉看著他,越看越是歡喜,怎么看怎么滿意,好感度“嗖”一下從原本的95變成了99。
她小嘴兒一撅,咬著嘴唇道:“那那人家該怎么辦?”
宋成秒懂。
看來這位小狐仙是有應對方法的,所以這是在和他玩“角色扮演”呢。
宋成正氣凌然道:“天下事,逃不出個理字,我去和你家人講道理!”
蘇凝玉嘻嘻笑了起來,雙手捧心道:“還挺讓我心動的。”
說著,她又湊過來,盯著少年眼睛看了會兒,然后喃喃道:“若蘇厚章胸口的白蠟墳土鱗片是和惡鬼的聯系,你的眼睛豈不也是?
蘇厚章應該就是你今天殺了身體的那個人。
不過,我很好奇。
蘇厚章是天生幽魂,所以才能承受與惡鬼聯系。
你呢?
你.你莫不是也是世家人?”
說罷,蘇凝玉支肘,托腮,糯糯笑著:“來,書生,出竅讓我看看。”
她本就這么將信將疑地一說,也沒指望宋成真能做到。
畢竟對于普通人而言,陰陽是徹底對立的,練魂者不練武,練武者不練魂。而縱然是他們世家人,也只有在自己的本體里才能維持“陰陽相融”,否則在外面的江湖上,俯身一個氣境高手不香嗎?
宋成淡淡一笑道:“好啊,小姐。”
遠近親疏,再加上他發現“自己的練魂其實并不特殊”后,就沒有藏著掖著的想法了,畢竟又不是個寶貝。
旋即,他一念出竅,神魂漂浮在半空。
蘇凝玉:???
如她這般強者,自是可以看到神魂。
宋成又快速返回。
蘇凝玉愕然地看著他,問了句:“你是不是世家人?”
宋成搖搖頭。
蘇凝玉托腮看著他,忽道:“書生,今晚再和我好一下唄,好完了,我就先回蘇家了,這一回怕是要許久。不過這次你得快點,我中的腐毒還未解開。”
旋即,兩人恍如書生小姐廂房飲茶,一飲一啜。
鐵騎突出刀槍鳴,銀瓶乍破水漿迸。
一番“茶水”飲完。
蘇凝玉輕輕吻了下宋成額頭,道了聲“放心吧,蘇厚章沒機會再來找你報仇了”,隨后便是神魂陡然離去,玲兒迷迷糊糊轉醒,看著黏糊糊的身體,頓知發生了什么事,于是心兒一歡,又生急智,假裝自己還是蘇凝玉一般地湊了過來,繃著臉,拿著她想象里蘇狐仙的架子和武媚,呢喃了聲:“書生,我還要。”
對一個喜歡“守家”的長生者而言。
迎來送往,似是成了常事。
蘇凝玉走了。
宋成也不知道她去蘇家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他不是全知全能,所能做的只是日常地守護在珠山,守護在自己家旁邊。
沒人知道,他剛把這場“北雪州之亂”的幕后給干趴了。
不過,他也確實擔心那蘇厚章前來報復,所以在經過思索后,把小腹微鼓的安晨魚,還有英兒,玲兒轉移到了珠山觀深處的一個秘地。
那秘地,環境優雅,蝶同舞,很是清幽。
娘子休息,徜徉山水。
而他則也在這山水間修煉。
趙華,是極少的知道“北地刀王”并沒有去往北雪州戰場的人。
這一日,他許是擔心兄長無趣,便提了不少美酒,從遠而來,來到珠山觀,而會宋成聊著前線戰局,聊著這些天府城發生的事。
事情很多很雜,多是涉及權謀交替,宋成如聽故事般聽著,時不時笑著,舉杯和華子碰一碰,然后問一問趙華修煉的進度。
幾次后,趙華忽道:“大哥,藥人那么好用,為什么我們不建立一支藥人勢力呢?”
宋成愣了下,旋即也不瞞自家結拜兄弟,把“原材料”還有“藥人的一些局限”說了出來。
“藥人類似鬼仆,卻還不如鬼仆。
藥人的自主能力是比較差的,依賴藥人辦事,那結果就是千珍閣一樓的景象。
他們可以當打手護院,卻當不了其他的。
至于藥人的配方,你嫂子和我們不同,她是講道義的,珠山夫人把傳承交給了她,她沒得到那位夫人允許是不會樂意告訴任何人的。
當然,我若強行詢問,她會說,可那樣不好。”
“我明白了.”趙華想了想又道,“至于珠山夫人,今早我剛剛得到消息,說是北蠻有一支使者隊伍往這邊來了。我猜測肯定和大哥有關。”
“大哥大哥.”宋成忽地笑了笑,“還是尊重一下歐陽莊主吧。”
趙華嘿嘿笑道:“不必了,今后這結拜還是我和大哥兩個人。”
說罷,他湊過來,道:“不瞞大哥,我快要成為歐陽莊主的女婿了。
做了女婿,自然不好再做兄弟了。
更何況,岳丈與我們結拜,也只是為了利益綁定.現在有了更好的聯姻途徑,比起兄弟,還是輩分更重要。”
看著身邊的人也要成家,宋成也是頗為開心。
忽有春雨至,但兩人談性正濃,一會兒聊著歐陽家姑娘,一會兒又聊著雜七雜八之事,如此直到傍晚,趙華才離去。
數日后.
一封信被送到了童嘉手上。
那是珠山夫人的信。
童嘉尋了宋成一起看。
信上只問了一句話四個字:狐仙?狐鬼?
童嘉直接回信:狐仙。
宋成卻把她這封信給壓了下來,對于珠山夫人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回信的事,而是需要證明的。
而唯一的證明方法在北雪州。既然五分半堂和蘇厚章合作,那其必然也知道不少事。
在想了想后,他認真回了封信,大抵便是說“五分半堂大堂主應該能證明”。
信一去,便沒了聲音。
又過了些日子,宋成聽說北蠻也出動魔獸騎兵南下,往北雪州去了。
他知道,這十有八九是珠山夫人作了推手,而大蠻王思量許久,覺得南方土地肥沃,能往南去為什么要停北邊?
時間一晃,就到了四月中旬。
荒原鬼霧越發幽幽。
而明明已經到了春天,氣溫卻猶然不暖不熱,甚至有種要倒退的古怪預兆。
前線的消息也傳了回來。
六鎮,漢平府,蠻軍聯手,攻下了北雪州,剿滅了五分半堂。
這其中,六鎮的戰力出奇的強大。
又是小半個月后,深春寒霧里,珠山夫人隨同北蠻魔獸,從遠而歸,叩門漢平府。
漢平府守軍嚴陣以待,不敢開門。
縱然是珠山夫人,他們也不敢。
因為在所有人眼里,這位夫人雖然帶來了和平,可卻也因此被貼上了北蠻的標簽。
她到底還是不是自己人,已經難說。
然而,童娘子的出現,卻迅速解決了這個問題。
在看到童嘉的那一刻,城門守衛恭敬拜倒,口誦“見過童觀主”,然后便在童嘉的擔保下開了門。
珠山夫人獨自入城,與童娘子策馬同行。
“陪我這個老太婆,去個地方吧。”
珠山夫人神色復雜,且沒有了初見時的那股冷氣。
童嘉陪其同行,一路采買了些酒肉香火紙錢,然后來到珠山深處的一處無名荒墳堆。
珠山夫人點紙錢,焚香火,又以酒肉祭拜。
她看著墳墓,神色里浮現無限復雜,然后才道:“小宋在嗎?”
童嘉道:“我尋他來。”
珠山夫人搖搖頭,只說了聲:“替我謝謝他便是。”
說罷,她又道:“你們是對的,只是我這個老太婆糊涂了,瞎了眼,沒能看清真相。狐仙是狐仙,而非狐鬼。”
她說著的時候,解開了厚重衣袍,抹去了臉上藥膏,露出了一張傾國傾城、可眼神卻透著蒼老的臉龐。
她看定這些無名墓冢,道:“這里死的都是我的親人。他們過去待我很好,可自從我有了這張臉,他們就變了.
我一直懷疑,一直痛苦。
為什么親情也會被美色所動搖?
為什么我明明信賴蘇狐仙,可她卻偏偏詛咒我?
現在我知道了”
她仰面,露出美麗的笑。
“親情從未變化。
蘇狐仙也沒辜負我。”
風清云白,悠悠如水東去。
曾經被憎惡的面容不再是累贅,而是自豪。
世上,又有哪個女人不愛美?
“嘉兒,今后珠山觀就徹底交給你了。
老身還是回蠻族去。
有老身在,蠻族不會動蕩。
若是你再見蘇狐仙,替老身說一句.對不起。
若是蘇厚章死了,請也與老身說一句。
老身感激不盡。”
交代完這些,珠山夫人帶著童嘉來到珠山觀,將珠山觀的掌教信物徹底傳授,隨后又匆匆離去了,這一次.她帶上了骷髏雙魚佩。
珠山觀的掌教信物是一個風格古老的屋子。
那屋子乃是由金玉床榻,古老銅鏡構成。
而這兩樣東西,自然都是詭器,屬于珠山夫人費四十年功夫搜集來的。
使用方法和骷髏雙魚佩一樣,都是“置于月光下,次日方可動用片刻,唯普通人方可用”。
然而,對于這般詭器,童娘子卻有點頭疼。
因為她用不了。
她已是勁境大成的武者,哪兒用的了這東西?
于是,她把正在游山玩水的自家男人叫了過來,指著那床,那銅鏡道:“這是珠山觀信物,可我用不了”
宋成走近,抬手,指尖有無形神魂探出,輕觸。
“唯普通人方可用”,他其實并不這么覺得。
珠山夫人只是個“觀想者”,許多力量她都是從蘇凝玉那邊得來的,對于不少原理,她是不知道的。
而宋成卻知道。
詭器對抗的是“陽氣”。
就如火國小人兒對抗冰國小人兒。
可是,這種影響卻不針對神魂。
只要以神魂觸碰,那就可以照常使用。
果然,一瞬間,他有種飄了起來的感覺,同時他也明白了當初珠山夫人是怎么窺探他的 因為,當他神魂鏈接到這鏡子的時候,他看到鏡子里浮現出了幾乎整個漢平府的區域。
他心念稍動,鏡子就會放大縮小。
他能看到此時漢平府的鬧市,武館.
只不過武館會比較模糊,尤其是有著歐陽煞坐鎮的白駝莊更是一團漿糊,什么都看不到。
“好東西。”
“好什么呀?”童娘子問。
宋成道:“你沒看到鏡子里的景象?”
“你看到了什么?”童娘子奇道,她在鏡子里只看到了她和宋成,而根本沒有漢平府的景象。
宋成說了遍自己所見。
童娘子道:“那那這信物就給你用吧。
我知道的,你一直在默默守護著這里。這鏡子最適合你。
現在我是珠山觀觀主,什么是信物,由我來定。”
說完這個,她又取出一個小冊子,道:“拿給華子吧,他想要這個很久了。”
宋成翻開一看,冊上字跡潦草,很明顯是自家娘子的“開藥體”.
“這是什嘛?”
“藥人配方啊。”
“華子.認得你的字不?”
童娘子惱羞成怒。
宋成急忙道:“好好好,就這個,這個。”
童娘子雖然佯裝發怒,可終究還是把冊子拿回仔細看了看,然后坐到案幾前,取了比,但凡覺得潦草的地方又繼續修改一二。
她完善著《藥人配方》的時候,又道:“相公,你試試那金玉塌吧,好用的話,一起帶走。”
宋成調笑道:“婆婆要是知道你這么敗家,肯定后悔。”
童娘子道:“那還不是給你嘛。”
宋成走向那金玉塌,抬手,以神魂觸碰。
一瞬間,一股舒適感從塌上傳遍周身,他的精力在迅速恢復,他的神魂都如得滋潤,這爽感恰如三伏天里吞冰雪,臘月時節吃火鍋,直爽到天靈蓋。
“這是修復神魂的床榻。”
宋成只覺驚奇萬分這東西不知道對蘇凝玉有沒有用。
但他躺了一會兒,又開始覺著古怪。
他看向童娘子。
童娘子早非從前的村姑打扮,而是裹著白金斗篷。那斗篷顯大號,邊裾剛好覆過大腿根,宛如一襲籠身的長裙。
她黑發梳理整齊,在上盤成得體的發髻,珠釵烏木,并不招搖。
額頭露著,可這非但沒有影響,卻顯得她整個人凈如冰雪,再配上專注認真、略帶悲憫氣息的雙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圣女”之類的詞。
對這樣的一位珠山觀觀主,任何人第一時間感知到的都是“圣潔”、“值得尊重”之類的詞。而沒人會往“男女”方面去想。
可若是真一想,那必然會心臟怦怦直跳,生出一種褻瀆的陰暗感,刺激感。
然而,這般的小娘子,卻是宋成的夫人。
宋成氣血澎湃,只要看到童娘子,只要稍稍一想,便會心動。
可今日,此時此刻他心底居然開始生出一種莫名的“嫌棄感”。
他居然有點覺得女人惡心,覺得世上為什么要有女人。
他居然不想再和任何異性締結“超過陌生人之上”的關系。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宋成急忙抬手。
“惡心感”好似失去了源頭,開始慢慢消失。
他看向童娘子時正常的“異性相吸”的感覺才開始恢復。
“怎么了?相公?”童娘子也察覺了異常。
宋成道:“這床,邪門”
不過,他也因此開始明白為什么珠山夫人會有那種怪脾氣了,那位夫人真是為了變強什么都不顧了.
這和他最初想象的“修煉詭術”并不同。
他以為珠山夫人是“從自己的痛苦里修煉出來”的,可事實卻是觀想法。
那么,珠山夫人扭曲的性格,也并非來自繼續練,而是這張床。
此時。
某一處未知之地。
幽暗的小屋,好像棚區的小屋。
有個門,門里就是逼仄的屋堂。
屋子是一層,并非樓閣。
奇異的是,這小屋并不像是存在于現實的屋舍,而像是漂浮在虛空中。
其無質無形,只在表層呈現出玄異的幽光。
如果宋成在這里,且能看到這幽暗小屋,就會生出強烈的差異感。
為何?
因為這幽暗小屋給人的感覺和他的幽塔差不多。
只不過,這幽暗小屋乃是一層,而他的幽塔卻是九層。
不僅如此,他幽塔的空間,“占地面積”也比這幽暗小屋不知大了多少。
逼仄小屋里,一道道神魂正站立著。
男男女女,老人小孩 孩童猶然帶狐尾。
合計不過十余人。
而中央包圍的地方,卻見一個老者正憤怒地吼著:“是我做的,但我有錯嗎?你們誰不想長生?這次我失敗了,可我得到的神魂秘錄筆記卻能對外人使用。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只要我成功,我們就都能尋到通往下一個階層的方法,我們就都能續命!”
這老者正是蘇厚章。
說罷,他又狡黠道:“如果封印了我,那你們永遠也別想看到那本秘錄筆記。”
小屋里,安靜無比。
蘇凝玉看向中間唯一坐著的美婦,撒嬌道:“姐姐”
美婦托腮,似在思索什么,目光一掃,環過蘇家眾人,見人心浮動,忽道:“蘇厚章,你看到的秘錄筆記上記載的方法,是不是要你通過一層神魂墊子,將自己和惡鬼連在一起?惡鬼不死不滅,你也不死不滅?”
這回輪到蘇厚章安靜了。
他咬牙道:“家主,你說的.是,也不是。因為沒那么簡單。”
美婦道:“那就對了。你看的筆記,是古代一些開了靈智的惡鬼編纂的。它們騙你的。”
蘇厚章:
眼見著他還要鬧。
美婦有些厭煩道:“這本是秘密,當初我繼承蘇家,前任家主也說了這秘密只可傳于下任家主。可如今我蘇家人丁稀少,也時候告訴你們這個秘密了。
那是真正更進一步的秘密,而不是你得來的這種惡鬼編纂的邪門歪道。”
“這個階段,名曰渡劫。
但渡的是重現之劫。”
“不過,蘇厚章,這劫如何渡,和你已經沒關系了。
把他封起來吧,空出來的冰棺留待下位族人。”
頓時,蘇家有人出列,將蘇厚章帶了下去。
眾人一一散去,幽暗小屋里只剩下美婦和蘇凝玉。
蘇凝玉迫不及待道:“姐,我說的是真的,他不僅擊敗了蘇厚章帶去的鬼仆,藥人。而且還能神魂出竅。”
美婦笑吟吟地看著她,道:“小玉兒也長大了,知道和男人好了。
也罷,那就給他測試機會,看看他到底有沒有世家的天生幽魂。
如果有,那我蘇家就接納他。
沒有的話,那就是無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