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不逃了
安家姑爺，山河武館客卿，珠山夫人搭檔 這是宋成走出塘河村后獲得的三個身份。
安家姑爺，讓他解決了路引，落戶的問題；
山河武館客卿，讓他解決了兩眼一抹黑，不知外面戰況的問題；
珠山夫人搭檔，則讓他了解到了另一個戰場，也能夠通過夫人大致知道一些戰略性的局勢。
除此之外，他也算是稍稍舒了口氣。
因為，在和這些勢力接觸后，他開始發現這些高層和他最初擔心的有那么點不同。
這些勢力不是酒囊飯袋，不是內訌不斷，不是徒有虛名，而是有事兒真能頂上去。
至今為止，無論正面戰場還是鬼仆戰場，都是這三大勢力在力抗。
宋成正想著的時候，轎子已經入了安家。
珠山夫人裹了裹厚重的土氣衣袍，又用肥臉看定少年，道了聲：“辛苦了，小宋，今后還有許多這樣的突發情況要你隨時隨地和我一起走。”
宋成搖搖頭。
辛苦？
他苦個屁。
這就是珠山夫人把目標全部定住，他上前一刀一個罷了。
哪兒苦？
“辛苦的是前輩吧，前輩默默守護著府城，外人卻不知道。”宋成笑著道。
在他眼中，珠山夫人并不是他的同輩，而是有許多故事的前輩。
縱然她有妖艷嫵媚的一面，可她本人也只是將這一面當做殺招，而不是日常里的她。
平時，她就是個裹著土氣袍子、用特殊藥膏毀了容的丑胖女人。
珠山夫人不再多言，下了車，施展幻境是很疲憊的事，副作用的反復也讓她并不好受。她的身體并不強壯，甚至單論武術，哪怕是個村中糙漢拎把鐮刀，也能殺了她。
宋成也回了院。
玲兒從床上爬起來，指揮著丫鬟燒水，供姑爺沐浴 宋成仰靠在溫水的大陶缸中。
皓月當空，在常人眼里是散發皎潔月華，可在他眼里卻是一塊落入水中的大墨團兒，一縷縷墨汁正從其上擴開，如暗沉河床的扭曲水草，如深水死尸的燎燎長發，如未知海域的妖鬼觸手.
‘這個世界，究竟是.’
宋成看了會兒，垂下頭，一個猛子鉆入水中。
開始思考起未來。
‘究竟是逃，是逃，是逃，還是逃呢？”
這個選擇并不容易做出。
少年心底喃喃：“又或是扎根一處，安穩發展呢？’
第一次，宋成心底產生了別的想法。
倒不是被旁人的慷慨激昂給感染了，而是若處處有鬼潮，處處有鬼仆，那與其四處亂跑去不斷接觸全新的詭異的環境，去適應全新的人際關系，那還不如吸引人來，把自己所在之處打造的固若金湯。
少年想了良久。
喃喃出一句：“看起來，也不錯啊。”
“哈欠”
小茶女哈欠連天，她也不知道姑爺吱吱了什么，于是只是道：“姑爺，吃夜宵嗎？觀主那邊送了許多好食材來，大家都有口福呢。”
“吃。”
宋成回了句。
小茶女“哦”了聲，于是又跑開去弄夜宵了，凌晨被叫起來，現在也醒了，正好肚子餓，那就跟著姑爺整點兒吧。
日子“平靜”了兩天。
只是這兩天里，安家人都很緊張，時不時會有人跑出來焦急地問“是不是著火了”、“著火了嗎”、“好濃的焦味”之類的問題。
甚至還有一次，有人大喊“走水啦”，然后不少人都提著水桶、端著水盆，神情慌張地跑來，結果都只是被告知“沒走水，散了散了”。
安府，就是這般的“平靜”。
又是一聲炸響。
鐵爐蓋被炸飛了。
童娘子目瞪口呆地坐在不遠處，看著在半空“嗚嗚嗚嗚”亂飛、不知要砸到哪寸倒霉土地的蓋子。
蓋子終于落地。
童娘子嚇得捂起耳朵，往旁邊觸電般的躲了躲。
屋檐下，珠山夫人依舊是一襲厚重的土氣袍子，安安靜靜地看著，嗅了嗅鼻子，閉目想了想，然后看向童嘉，淡淡道：“說說這一次錯在哪兒了。”
她平靜的聲音里充斥著師者的威嚴。
童娘子急忙爬起，走到珠山夫人面前，如犯錯小孩子般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說出。
珠山夫人則是耐心地為她講解，掰開了揉碎了，慢慢說。
童娘子再度嘗試。
這一次，她成功了。
小娘子歡呼起來。
珠山夫人也露出了笑。
師徒倆走到一處，又開始測試藥效。
黃昏暮色，屋宅如陳舊的圖冊，開始泛黃。
童娘子忽地問：“老師，我還有師兄師姐嗎？”
珠山夫人沉默了下，道：“我其實沒打算教人，教你也只是意外。”
若不是上一波鬼潮里，鬼仆兇狠；要不是她的藥人搭檔死了；要不是這一次她察覺到有鬼仆想要攻來；要不是宋成又剛好是個形境的瞎子；要不是這么多要不是，她也不會來做這個交易，也不會認識童嘉，更不會發現.
其實，教一個人，挺好。
其實，她真的需要去教一個人。
童娘子如小孩般地問道：“那，就是沒有咯？”
珠山夫人道：“沒有。”童娘子吃吃笑道：“那我是您的大弟子了。”
珠山夫人似被她感染了，輕輕點了點頭。
不過，她也沒準備再教第二個。
她力量和知識的源頭，盡皆意外，盡皆不詳；雖說她只傳了童娘子知識，而沒有傳力量，但是.有這樣一個學生，也已足夠。
想到這里，她嚴厲道：“休息一下，繼續。”
可說罷，她又看了看日頭，察覺已然黃昏，便改口道：“你先去找小宋吃飯吧，吃了飯，晚上我們再學一會兒。為師也不知道能教伱多久”
童娘子沉默了下，笑著道：“不和他一起吃，和老師一起吃。”
說著，她親密地挽過穿著土氣厚袍丑胖女人的胳膊。
珠山夫人愣了下，本能地想要發怒，吼出一聲“放肆”，又或是掙脫再責備。可，她終究什么沒有做，只是任由這比她小了許多的弟子挽著，然后用并不那么冰冷的聲音，輕輕道了聲：“好。”
入夜。
人初靜，月正明。
紗窗外隱見水塘蓮葉田田。
安大小姐事情太多，“朝九晚五”是不可能的事，最近對接了“珠山觀”這個超級大渠道，更是忙里忙外，未曾歸來。
玲兒是內宅大管家，跑東跑西，也沒個閑。
小院兒里，陪著宋成的居然變成了英兒。
英兒舞刀。
宋成則在推著“老人拳”，內練。
他后來又好好想過了，如果“扎根一處，安穩發展”他真的就得更強。
可他現在強嗎？
他能去擊潰一支軍隊么？
他有膽量一人一刀，把漢平府連同十八縣來來回回梳理幾遍，把鬼仆全都斬光么？
‘還差遠了。’
‘還不夠安全。’
少年咬著牙，握著拳，慢慢吞吞地如蝸牛般地不舞出半點勁風，但他體內早就爆了，勁道罡氣像初入油鍋的泥鰍，瘋了般地狂舞。
夜風吹來，一葉飄過，落在他肩頭。
他心意一動，念頭一法，那肩頭力量一泄。
落葉就好像被捆上了炸藥包，直接引爆，炸的塵埃都沒了。
英兒揉了揉眼睛，以為看錯了。
日子一晃又是三天過去。
這一日，“珠山夫人收徒”之事終于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滿城震驚。
那位山河武館的石外務使像是尋到了門路，帶著禮物登門拜訪，尋到童娘子后，沒有半點架子，而是從一個老父親的角度，以一個笨嘴拙舌的武者的方式請求著童娘子能夠救救他兒子。
童娘子早知這事兒了，說了聲“一定盡力”。
石外務使欣喜若狂，給童娘子深深鞠了一躬。
這一日，出征了近一個月的府城軍終于傳回了一點消息。
血戰！
鏖戰！
府軍出手，閉門烏龜般的六鎮從后接應，擋住了蠻子的攻擊！
滿城歡呼。
可，“滿城”得到的只是“他們能夠聽到的報喜不報憂的消息”。
至于憂，宋成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軍情是玩了個文字游戲。
“擋住”是“擋住了”，但卻是半點兒也不提沙場的尸橫遍野，更沒提北蠻的大蠻王和四金帳里只有一個金帳王出手了。
同時，宋成也從珠山夫人處知道了另一個重要信息。
那就是，練武的最高境界其實也就是“形”境之上的那一個境界。
諸如大館主、老毒物之流，雖說從整個大商的江湖角度來說算不上頂尖人物，但也是和那些頂尖人物同一境界的存在了。
各大勢力的強弱，其實更大因素是在于“軍隊”，而不是“個人”。
這讓宋成暗暗舒了口氣。
剛開始，他可是以為大商皇朝至少也存在“玄級”的勢力，可現在看來，就算有玄級，那也是很少的。
其實想想也對，憑啥皇都武者就強，駐守邊關的就弱？
這不反了嗎？
駐守邊關的是要抵御北蠻的，不是該更強才對？
有珠山夫人在，宋成對大局的把握開始慢慢加深，他心中“逃”的念頭也越來越弱，因為逃了換個地方，也沒意思，真就不如扎根在這里，好好“種田”才對。
這一日，午夜。
宋成貼著安大小姐睡得正香，忽地聽到門外傳來珠山夫人的聲音。
“小宋，客人來了。”
宋成掰開纏壓在腰上的雪白長腿，應了聲：“來了。”
說著，他快速穿好衣褲，握刀，抓盾，上轎，去到一處荒山野嶺，等到黎明時分，才等來了六個鬼仆。
珠山夫人施展狐舞，他迅速出手，分分鐘解決戰斗。
兩人又上轎，返府。
少年上榻補覺，而大小姐卻已不在。
夫妻聚少離多，兩相忙碌。
空蕩蕩的床榻上，宋成打了個滾，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他連夢里都在想著武道，想著變強。
吸收一切，消化一切，推演到極致，然后讓日子安穩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