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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絕不從心的裴琰之

  裴琰之繼續說道,“為什么除了丑角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允許坐在大衣箱上呢,因為這個大衣箱里裝的都是戲服,就是京劇演員外面穿的這一件,里面可是有皇帝的龍袍,這個東西,在過去,誰敢去坐,要是被人舉報了,這可是殺頭的罪過,還有一種說法,是當時唐明皇的太子就是在大衣箱上睡覺的時候,死了,被封為了大師哥,也叫喜神,你坐在上面第一不吉利,第二不尊重大師哥,在梨園的后臺,第一個弟子都被叫做大師兄,沒有叫大師哥的,就是因為這個。

  每個人可以坐的箱子是有規矩的,生行可以坐二衣箱,旦角坐三衣箱,凈行,也就是花臉可以坐盔頭箱,過去有末行的時候,他們是坐靴鞋箱,丑角,隨便坐!

  《四郎探母》里面,鐵鏡公主手里面抱著一個孩子,這是一個道具,在我們后臺,這個就叫喜神,在臺上,你把來把去,沒關系,隨便玩,但是到了臺下,他就是個神了不能隨意的擺弄你要把他托起來,反過來臉朝下扣在一個干凈的桌子上,絕對不能讓什么臟東西沾染上也不能讓他仰面朝天,這就是規矩!雖然我們現在已經不知道有些規矩的來歷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去挑戰這個規矩。”

  裴琰之看著臺下的觀眾都是興致勃勃的他也是談興大氣,因為他就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而且還是班主,對于當時梨園行的那些規矩是知之甚詳。

  “其實戲班的后臺很多的規矩和禁忌這里我再給大家說一兩個其中一個是在戲班的后臺不允許下棋,你們猜猜這是個什么原因呢?”

  不讓下棋,我去,戲班管的還真寬啊。

  臺下的觀眾也是胡說八道了幾個不明所以的原因,聽得裴琰之也是一臉黑線我去,這些人都是什么文化水平啊!

  裴琰之趕緊制止了臺下的七嘴八舌說道,“行了你們這一開口,我算是知道你們的學歷了小學畢業都夠嗆啊!”

  臺下也是噓聲四起大家笑做了一團。

  裴琰之笑著說道“其實這個很簡單,因為下棋的時候,一開始大家都會問,你先走還是我先走,這玩意太不吉利了!”

  眾人一聽,我去,就是因為這個啊,京劇界的人還是真會玩。

  裴琰之說道,“其實京劇界在過去,口彩這個東西,看的非常重,你在后臺隨意的說了一句什么話,讓人聽了之后,眉頭一皺,你說者無心,他聽者有意,比如說我們京劇的后臺,不能打傘!”

  下面一個機靈的小伙子開口說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傘’字,跟散場的‘散’一樣,不吉利啊!”

  裴琰之點點頭,指著這個小伙子說道,“你的學歷還可以,比他們強多了,確實有這么個原因,在后臺,我們的這個傘不叫傘,叫雨具,或者雨蓋,而且在后臺不能打傘,因為后臺的地方比較狹小,雨具張開之后,容易剮蹭到別人,有的時候臺上也會用到雨具,上臺時,進入臺簾之后才能打開雨具,而下臺時,在進入臺簾之前,就要落下雨具!”

  臺下的觀眾們都是一臉的驚訝,沒想到京劇界的后臺這么多規矩啊。

  裴琰之笑著說道,“講了一些后臺的規矩,畢竟這個后臺大家很少能夠接觸到,所以也比較神秘,我也不能說太多,其實有很多東西都是屬于隱私,不能多說,接下來,我就跟大家說一說這個前臺的一些規矩,這個大家都是能夠看到的!”

  裴琰之站起身來,來到了另一邊的側幕,這里是樂隊呆的地方,今天裴琰之并沒有開始唱戲,所以樂隊的這些老師們全都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樂器都放在一旁,并沒有拿在手上。

  裴琰之走過來,笑著說道,“辛苦各位了,等會我就唱!”

  裴琰之指著幾位樂隊的老師,說道,“有些不懂戲的朋友,來到后臺,看到這個鼓和鑼,就想去敲一下,這個在我們梨園行里是大忌諱,第一,這是樂隊老師吃飯的家伙,你不能亂動,第二,在梨園行里,只要這個鼓和鑼響了,就代表要開戲了。

  大家如果去劇場或者戲園子里看過戲的都知道,好比說我們七點半開戲,那么大概七點多一點的時候,我們的樂隊老師就開始敲動起來了,意思就是告訴現場的觀眾,我們馬上就要開戲了。如果你隨便一動鼓和鑼,要是有觀眾在,還以為馬上要開戲了,再一看,并沒有,觀眾們會覺得這是對他們的戲耍,也是對京劇舞臺的一種玷污。”

  看著裴琰之一本正經的樣子,下面的觀眾也是點了點頭。

  裴琰之說道,“還有一個忌諱,這個忌諱其實很多的時候都會發生,就是在臺上,我的鼓師,或者琴師忽然在一個地方的節奏跟我沒有合上拍,讓我有些不舒服,這個時候,切記,絕對不能扭過頭去看著琴師或者鼓師!因為這個代表著什么呢?”

  說著,裴琰之就看向了百無聊賴的琴師,呵斥道,“你錯了!”

  這一聲,太突然了,嚇得琴師一哆嗦,一臉懵逼的看著裴琰之,然后臉色一變,惡狠狠瞪著他,伸手就準備抄家伙的樣子。

  裴琰之則是一臉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施施然的走開了,一邊走,一邊說道,“剛才那種情況是不可取,我只是告訴大家剛才那樣是不對的,因為我作為這個臺上的主角,這個問題得我來擔著!”

  琴師一臉無奈的看著這個不要臉的班主,也是跟旁邊的鼓師對視了一眼,苦笑不已。

  裴琰之笑著說道,“這個到了臺下啊,我們再私下里商量,今天什么地方有點不對,是不是需要改進一下啊,我就是這么一個虛懷若谷的人,一般情況下我也不會把錯誤歸結到別人的身上的!”

  果然是鼎鼎有名的不要面皮裴琰之。

  裴琰之一臉古怪的說道,“知道為什么不能直接看過嗎,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樂隊的老師也是有脾氣的,他也許是因為分神了,錯了,本來心里有些愧疚,但是你這么一看他,好了,對方心里有不對勁了,什么意思,你看我,你覺得我錯了,你這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給我下不來臺,那行了,我下不來臺,那你也準備下不來臺吧!”

  說到這里,裴琰之趕緊看了一眼旁邊的樂隊老師,只見這些位也是眼神里帶著意思古怪的看著他,裴琰之趕緊說道,“我們這個的樂隊老師那都是心胸開闊的老藝術家,一個個的都是虛懷若谷,絕對沒有那些小心思!”

  看著口吐彩虹屁的裴琰之,臺下的觀眾都要笑瘋了。

  這是脫口秀改變了裴琰之,還是裴琰之在這里暴露了本性呢。

  大家都選擇了第二個選項,這貨本來就是這樣,只不過以前都隱藏了起來,讓別人都以為他是個儒雅的君子,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他有時候是個儒雅的君子,但是壞起來,也是很可愛的小人。

  裴琰之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可是見過很多場演出,就是因為琴師的一聲弦高了或者是低了,或者是鼓師的一個點沒有打對,那個角兒不由自主的看了人家一眼,結果,這一場下來,角兒感覺自己要死了,琴師的調門定的可以讓他跳起來唱都夠不到,但是你要是唱不上去,就聽不到你的聲音了,鼓師就更損了,他可是整個樂隊的核心,他的節奏一亂,你想想那個角兒還能好的了!

  我還見過,有的演員看了樂隊老師一眼,這位也是脾氣大,直接把鼓槌一扔,點了根煙坐在那可是抽煙了,其他的樂隊老師一看,也都不干了,這個角兒當時死的心都有了,人家不玩了,你怎么辦,臺下的觀眾可不會去說人家樂隊的問題,就像一場電影不好,人家會說你男主角女主角演的不好,很少有人會說這個燈光打的不好,這個配樂不好聽,所以,千萬不要去看樂隊老師!”

  說著,裴琰之做賊心虛的掃了一眼樂隊的幾位老師,看著幾位樂隊老師也是作勢準備起來走人,裴琰之趕緊上前沖過去,一副低三下四的樣子,最后琴師也是戲精上身,非要走,裴琰之也是非常配合的跪下,一臉懊悔的樣子,也是看的讓人發噱。

  這些樂隊的老師全都是跟著他父親或者師父的老樂師了,也都是裴琰之的長輩,這樣的動作也不算掉價,一番做派下來,眾人也是假模假式的坐回了原處,算是原諒了這個口無遮攔的后輩。

  裴琰之站起身來,來到舞臺的中央,撣了撣褲腿上的浮土,一臉不屑的說道,“怎么樣,搞定了,這就是班主的派頭!”

  看著在舞臺上一副吆五喝六樣子的裴琰之,再聯系到剛才那個低三下四跪下的他,不但是臺下的觀眾笑翻了,就連那幾個樂師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董傾情在另一側的側幕早就笑得捂著肚子快要不行了,這個倒霉孩子,笑死我了。

  裴琰之也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哼哼了兩聲,說道,“我這是尊老,他們都是老前輩了,我總不能拿我班主的派頭去嚇唬他們吧,你別看他們年紀不小了,但是打起來,我還真不是對手,主要是不敢還手啊!”

  那幾個樂師也是微微一笑,這個班主挺有意思的,平時也沒見他這個樣子,怎么一來這個節目,就本性大變呢!

  其實,這才是裴琰之的本性,不管是當年的裴晏之,還是如今的裴琰之,都是一個心性跳脫的年輕人,只不過當年年紀輕輕就成為了班主,所以必須要撐著繃著,強行壓抑著自己的天性,現如今,自己已經羽翼豐滿,而且有了自己的戲園子,還有了那么多的觀眾,一下子就徹底的放飛了自己,表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裴琰之說道,“京劇演員上臺了之后啊,身上會有一些道具,比如說很多的京劇角色,都會在腰里別著一把劍,出場的時候,手一直放在劍上,顯得非常的英武不凡,那要是上臺的時候,發現這把劍變成了一把刀,那該怎么辦呢?”

  臺下的觀眾都愣了,這怎么辦,回去換一把,不可能啊,開弓沒有回頭箭啊,上臺了你再回去,放在過去,觀眾能把你園子給砸了。

  裴琰之笑著說道,“小故事又來了,這次的主角還是大家很熟悉的譚鑫培先生,當初譚鑫培先生演一出戲,叫做《文昭關》,就是伍子胥逃國的故事,這里面有這么一句唱,各位樂隊老師,來活了,準備了!”

  裴琰之終于要唱了,樂隊的幾個老師也是伸了伸懶腰,拿起了自己的家伙,準備伴奏。

  鼓師用鼓槌在鼓面上一敲,琴師的琴弓微微一抖,一段西皮流水的伴奏就出來了。

  裴琰之站起身來,把扇子當做那把寶劍,放在腰間,用手扶著,開口唱道,

  “過了一天又一天,

  心中好似滾油煎,

  腰中枉掛三尺劍,

  不能報卻父母冤。”

  這一段譚派的西皮流水,也是讓臺下的觀眾叫好不已,真是好聽,行云流水一般的唱腔讓人不禁迷醉。

  裴琰之笑著說道,“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管道具的在他的腰間別了一把刀,上場的時候譚先生才發現別錯了,這個時候可沒有回頭路可走,只能上臺了,而且這個刀和劍可是不一樣的啊,現在的觀眾也許看不出來,但是當年的觀眾那可都是老戲迷,一眼就看出來問題了,但是戲迷也不會直接說出來,就看等會你怎么唱了,你要是直接唱‘三尺劍’,那我就起哄,別看我是你的戲迷,你唱錯了,我也饒不了你!”

  臺下得觀眾都是哈哈大笑,他們跟戲迷的想法一樣,雖然我們喜歡裴琰之,但是如果裴琰之在臺上出錯了,我們噓的聲音更大,因為這就是我們愛你的方式。

  裴琰之笑著說道,“你們知道譚鑫培先生是怎么處理的嗎,不怪人家是大師,藝術家,能耐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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