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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津門觀眾讓人又愛又恨

  裴琰之笑著說道,“津門的觀眾其實是京劇演員最愛也最恨的一幫人了,要知道,你如果這輩子沒去過津門唱戲,你就不算個角兒,過去京劇界有這么句話,京城學戲,津門唱紅,魔都賺包銀。”

  竇文滔眼睛一亮,問道,“哎呦,過去還有這么個說法啊,你給我們念叨念叨!”

  裴琰之笑著說道,“京城學戲,這個就不用說了,那個年代,不管是昆曲還是京劇,都在京城,所以想要學戲,就要在京城學。津門唱紅,在那個年代,一般的角兒在京城如果有點樣了,就必須要過津門戲迷這一關,因為津門的戲迷是公認的懂戲,而且絕對不會放水,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會因為你是什么大老板,就算是那些大師藝術家,人家照樣給你喊倒好!”

  “這魔都賺包銀就更好解釋了,那個時候,最有錢的地方當然就是魔都了,十里洋場,紙醉金迷,這是當初東方最富庶的地方了,而且這個地方的有錢人最多,喜歡攀比,所以想要賺錢就去魔都,這是當時所有京劇人都夢寐以求的地方。”

  裴琰之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津門是才是根基像梅蘭方先生,就非常看重津門的市場只要有時間津門的戲約是一定要應的,確實,這里的觀眾也是最難伺候的!”

  王珮虞笑著說道,“是的你要是哪一點出岔子了他們根本不會給你面子,直接就喊倒好,這在其他的地方都是很少見的,就算是京城,魔都這些大城市就算你出了一些岔子,只要不是關鍵的失誤觀眾們也不會那么不給你面子!”

  裴琰之點點頭,說道“過去真有的津門觀眾,狠到什么程度人家直接離開位置走到臺口的地方沖著臺上大聲喊,你介是嘛呀,這就是罵街了!”

  竇文滔感覺有些大開眼界了,不由得到吸了一口涼氣,戚戚然的說道,“你們說的這個京劇票友,跟現在咱們說的這個粉絲就不一樣了!”

  馬未嘟在一旁搖了搖頭,說道,“粉絲那是什么啊,跟這沒法比,你看那有些粉絲,臺上他的偶像要是唱錯了,別說他去罵了,就算別人要罵他都攔著,這是我偶像,你憑什么罵!”

  竇文滔點點頭,說道,“你看,這就是差距,票友可能他迷你,但是你別拿我當外行,你別蒙我!”

  王珮虞認真的說道,“對,這其實是一種文藝批評,是一種很好的風氣,我們需要這樣的批評聲存在,一股腦的光叫好,捧角兒,容易讓人看不清自己,有了這么一群懂戲的票友,京劇藝術才能夠更好的!雖然他們的表達方式有些極端了!”

  王珮虞到最后還是吐槽了一句,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竇文滔哈哈一笑,說道,“我現在年紀也大了,有些跟不上潮流了,他們說的什么粉絲,這個詞我是不喜歡的,我倒是喜歡一個詞,知音!”

  裴琰之眼睛一亮,撫掌說道,“竇哥這句話說我的心坎里了,知音不在多,一個勝十個,咱們有一句話,曲有誤,周郎顧,這句話用在現在就非常的合適,周瑜在宴會上,旁邊的一個樂師彈錯了一個音,當時周瑜就看向了那個樂師,這其實就是我們需要的票友,有文化,有素質。”

  馬未嘟笑著說道,“還有一個有意思的說法,其實因為當時周瑜已經名聲在外了,有人不信,所以這個樂師在周瑜喝醉的時候,故意彈錯一個音,但是就算是在酒醉之余,周瑜也聽出了樂師的錯誤,看了他一眼!”

  竇文滔撫掌大笑,說道,“這個就更有意思了!所以這個其實就可以引申到現在,為什么有些京劇演員上臺之后,他會有很大的壓力,因為他知道臺下人都聽得懂啊,所以我必須要鉚足了勁唱,生怕自己出錯!”

  裴琰之點頭說道,“最近一段時間,大家也知道,我一直在音樂圈里混,雖然這只是我的一個愛好而已!”

  好嘛,裴·不裝不舒服·琰之再次的上線,這次三人連翻白眼的興致都沒有了。

  裴琰之輕咳了一聲,說道,“音樂界有一個非常讓人討厭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就是假唱!”

  三人同時點了點頭,臉上也是露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

  裴琰之一副認真臉,“我先聲明啊,我從來都沒有假唱過!”

  “其實這個假唱,有不少的說法,有的是因為現場直播,害怕出舞臺事故,所以要求演員較假唱,這個演員也很無辜,但是有的時候,演員自己要求假唱,這個就不可原諒了!”

  馬未嘟問道,“對了,這個假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是后面放音樂,他對口型嗎?不會被發現嗎?”

  裴琰之點點頭,說道,“一般的假唱都會被發現的,但是這已經成了一個潛規則了,所以,就算是被發現假唱了,剛才咱們說的那些粉絲也會為他們的偶像去洗白,說什么這是節目組的要求,要不然就說偶像的身體不好,為了不讓大家失望,所以才假唱的!”

  竇文滔一臉鄙夷的說道,“這樣的人也配成為明星!難怪說京劇可以在華夏有這么高的一個地位,就看票友的這個檔次就能看出來,高下立判,我覺得這個京劇演員和觀眾之間的這個關系啊,有點人格對等的意思!”

  裴琰之和王珮虞聽了之后不由得雙眼一亮,裴琰之撫掌叫好,贊嘆的說道,“竇哥,你這個人格對等這個詞說的太妙了,不行,以茶代酒,我得敬你一杯!”

  王珮虞也是舉起了茶杯,四個人再次碰杯。

  喝完茶,馬未嘟也是點了點頭,說道,“確實,這個人格對等這個說法非常的貼切,因為我覺得其實所有的藝術都應該是這樣,人格對等,沒有什么高下之分,你唱的好,發揮的好,我服你,你要是表現的差了,不賣力氣了,我當然有資格說出來,讓你知道你的問題所在,這才是真正的偶像和粉絲之間的關系,像現在這種把偶像當爹的那種粉絲,真是讓人不齒!”

  竇文滔點點頭,說道,“我就覺得這個票友非常的了不起,用現在的話來說,這就是個業余愛好,有的時候業余這個詞好像是個貶義詞,其實我不這么認為,我覺得業余的意思就是說他不是干這一行的,他只是不靠這個吃飯,不靠這個掙錢,但是他一樣很愛這行,更有甚者說不定他比那些專業的還要厲害。”

  馬未嘟笑著說道,“其實這個也可以叫做嗜好,什么是嗜好呢,就說京劇,你不光要喜歡聽喜歡看,而且你還要喜歡唱,或者說你喜歡籃球,你要喜歡看籃球,你還要喜歡去打籃球,這個就是嗜好,但是如果你喜歡看電影,你喜歡某個電影明星,你坐在那里,看一部電影,這個不叫嗜好,嗜好就是需要你光要喜歡,而且要去試著嘗試,而且你要做到一定的境界,這個才是嗜好!比如說你喜歡文學,你試著寫一些文章,這就叫做嗜好了!所以當年的京劇為什么會那么的輝煌,就是因為有一大批有著同樣嗜好的人在,現在我們只剩下消費了,沒有嗜好!”

  裴琰之和王珮虞聽完之后,也是心中敬佩不已,這二位雖然不是圈里人,但是從另一個方面解釋了現在京劇沒落的原因,而且一針見血,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了不起。

  竇文滔笑著說道,“作為這個觀眾,如果是具有高度的京劇美學休養的人,雖然他不是這一行的,這個表演者的心里應該非常甜吧!但是壓力當然也是有的吧!”

  裴琰之微微一笑,說道,“這是當然的,現在我們京劇界就是缺這樣的人來給我們指出一些問題,也許有人看出來的,但是他不說!”

  竇文滔點點頭,說道,“我記得當初我跟一個作家一起做節目的時候,我問過他,會不會很在意那些讀者的意見,他笑著跟我說,其實大多數的意見他都是看都不看的,只有那十幾個人甚至幾個人的意見他非常的重視,因為這些人才是他認為懂他的人!”

  旁邊的馬未嘟笑呵呵的說道,“我之前在做節目的時候,有一個壞毛病,有很多觀眾都給我指出過,我有個口頭禪,喜歡說一句話,這是大家都知道,結果后來我說的事有很多其實沒什么人知道,然后他們就說,你這是什么意思呢!”

  裴琰之笑著調侃道,“估計他們都會覺得您在炫耀,顯得您好像自己博學多聞的,有點像是站在鄙視鏈的最高層!”

  馬未嘟笑著說道,“在前一段時間,我在節目里提到了玄奘西游記,我提到了他建立的法相宗絕了,然后我就又自然而然的說你們都曉得,結果觀眾又罵,誰曉得啊,什么是法相宗啊,但是我當時為什么會這么講呢,其實就像剛才小竇說的那個,我當時的腦子里只想到了懂這件事的那幾十個人,因為我看了那些專家學者的著作,我怕他們看了我的節目而嘲笑我,所以我就不多說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其實這個大家我指的是那幾十個懂行的人!”

  竇文滔笑著說道,“也就是說,其實你的假定觀眾是誰,我覺得咱們虞老板現在碰到的就是這個問題!現在你也不能假定給那些少數票友唱戲,更多的觀眾是那些沒有這種耳朵,沒有這個眼力見兒的,不知道好在哪兒的,這些人,你應該怎么去吸引他們呢?”

  王珮虞嘆了口氣,說道,“其實這個是在我的職業生涯中算是一個我很在意的事情了,因為我從小就喜歡余舒巖先生的余派,但是我專業上的這個老師啊,好比說我有二十個老師,差不多有十二位老師都是屬于票友,您要知道,余舒巖先生的余派藝術,在專業的演員當中,現在沒有一個人純粹的繼承了他的東西,他不像其他的老生,譚派,一門七代正宗,馬派,琰之的師父韓平正先生,那也是正宗的馬派,嚴派,奚派,這些都是一脈相承,唯獨我們余派,你不管說是楊寶森小生,譚富英先生,孟小冬先生,他們最后都成了一方諸侯,要么創立了自己的門派,要么獨樹一幟,跟老余派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以,我就一直想要找那種老余派的老師教我!”

  竇文滔詫異的問道,“你的意思是,現在已經沒有正宗的余派唱法了嗎,您學的也不算嗎?”

  王珮虞搖了搖頭,說道,“當初,以張伯駒先生為代表的余先生身邊的這些票友,大知識分子,他們非常好的把余舒巖先生的唱和念的這個部分完整的保留了下來,收藏了起來,那么他們也有很多后學者,都是知識分子,所以,我很多的老師都是這樣的人,他們不會去教我這個手指應該怎么指,這個髯口應該怎么捋,這個步子應該怎么走,走幾步,他們不教,因為資料上也沒有,但是他會告訴你,這個腔和那個腔的區別,這個是余派,那個不是余派,這當中有什么差別,這不是哆來咪的問題,這是尺寸,勁頭,味道的問題!”

  竇文滔伸斷了王珮虞的話,一臉好奇的問道,“您能不能給我開開蒙,你們一直說京劇的流派,老生分為四大須生,你給我舉出一個唱腔來,讓我聽聽到底這個差別在什么地方,比如說像我這種不怎么懂戲的人,我聽的好像都差不多!”

  王珮虞笑了笑,沉吟了片刻,說道,“那這個就需要琰之來給我幫個忙了,畢竟琰之在之前的一些節目里已經展示過了他會京劇老生的所有流派,這也是眾所周知得事情了,不如我來唱余派,琰之來唱馬派,相信二位應該很容易就能聽出里面的不同來!”

  王珮虞說完看了看裴琰之,裴琰之也是笑瞇瞇的說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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