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王珮虞笑著說道,“譚富英先生作為京劇界老生的一個標桿,早年也曾經出現過這種紕漏,據說當初在津門的中和大戲院,譚富英先生唱到叫小番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竟然沒有唱上去,下面的戲迷們一時間倒好聲四起,場面大亂,橘子皮、蘋果核通通往上招呼。”
竇文滔一臉驚訝的說道,“還有這種事啊,下面真敢這么亂嗎?”
王珮虞微微一笑,說道,“您是不知道當年的劇場,你要是真的出岔子了,觀眾們把戲樓給你拆了,你都沒處說理去,其實這件事如果放在其他的地方,可能也就遮過去了,但是咱們國家津門的戲迷可是獨樹一幟的,你上臺的時候,不敢你是誰,你是大角兒還是小角兒,有名氣,還是沒名氣,只要你出場,下面的觀眾絕對會給你掌聲和叫好聲,只要你演的看的過去,這掌聲是不會斷的,但是如果你要是出岔子了,那就別怪他們不客氣,他們是真敢讓你下不來臺!”
竇文滔算是開了眼界了,呲著牙說道,“津門的觀眾這么猛啊!”
王珮虞淡淡一笑,說道,“是啊,譚先生在津門算是丟了面子了,這件事可不能這么輕易就完了,第二天,譚先生讓劇場繼續貼《四郎探母》,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劇場也是底氣十足,因為有了前一天的失誤,這一天,劇場不但貼出《四郎探母》,而且還把票價給漲了兩塊,之前的票價是一塊三,現在是三塊三了,但是依然擋不住觀眾的熱情,有不少觀眾就是沖著譚先生這句叫小番的!”
裴琰之看著侃侃而談的王珮虞,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皺著眉頭,好像在想著什么。
竇文滔和馬未嘟則是被王珮虞的故事給吸引住了,兩人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珮虞,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王珮虞繼續說道,“津門的觀眾專業就專業在這里了,你越唱不上去,我就越要來聽你,這一下,比前一天的票賣的還多,戲院里關了鐵門了,里面全都賣滿了,不光是加座滿了,還有人為了聽譚先生,寧愿站著也要聽,結果,譚先生在唱到叫小番的時候,全場觀眾鴉雀無聲,都靜靜的看著他,這一下,譚先生更緊張了,結果,真沒唱上去,這一下,徹底炸了鍋了,于是現場的觀眾一塊喊道,三塊三,叫小番,又沒上去!從這以后,三塊三,叫小番算是叫開了,從那以后,譚先生再也沒有在津門唱過《四郎探母》了!”
竇文滔和馬未嘟也是不勝唏噓,原來京劇大家也是馬失前蹄的時候,而且是在同一個坑里栽了兩回,想想都踢譚富英先生尷尬的慌。
這個時候,裴琰之輕咳了一聲,淡淡的說道,“這個故事只是一個傳聞,并沒有得到京劇界內部前輩們的認可,所以只是一件奇聞軼事而已,聽聽就好了!”
王珮虞臉色微變,裴琰之這話里的意思就是說自己胡說八道了,雖然她對裴琰之非常的敬佩,但是被人當眾這么說,臉上還是有些過不去的。
竇文滔和馬未嘟也會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了一絲異芒,這個裴琰之是怎么了。
王珮虞微微一笑,端起茶了,抿了一口,笑著說道,“看來琰之對這個故事還有自己的看法,難道你的師父跟你說過不同的版本嗎?”
譚富英跟馬聯良可是在富連成戲班的親師兄弟,關系莫逆,所以王珮虞才有這樣的說法。
裴琰之這是屬于根紅苗正的京劇演員,傳承不斷,而王珮虞屬于是在戲校里拜師學藝,跟這種正統的京劇傳承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裴琰之微微搖頭,說道,“其實這件事不需要誰來說,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件以訛傳訛的事情,也許虞老板聽了這個故事,但是并沒有深究其因,也是因為譚先生從來都沒有正面反駁過這件事,所以這件事好像聽起來真有其事似的。”
!)(第2/3頁)
這句話,裴琰之算是替王珮虞遮了一下,意思就是她聽了之后,沒有深思,算是被蒙蔽了。
王珮虞皺了皺眉頭,微微一笑,說道,“哦,既然琰之你這么說了,那我也愿聞其詳!”
竇文滔和馬未嘟也是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王珮虞這么說,就算是應下了,那接下來就要看裴琰之說的這個故事能不能讓王珮虞滿意了,如果牽強附會,估計王珮虞可不會一笑而過了。
裴琰之淡淡的說道,“其實,每個人的唱法都是有來歷的,而且每一出戲,也是可以尋根溯源的,《四郎探母》這出戲,最早可是沒有,是梅蘭方先生的祖父梅巧玲先生根據《昭代簫韶》改編成了8本連臺本戲《雁門關》,并親飾蕭太后,名動一時,在那卷著名的《同光十三絕》中,就有怹老人家的蕭太后。作為京劇前三鼎甲的張二奎先生從其中摘取了部分情節,編演了一出以老生為主的戲《四郎探母》,張二奎親自飾演楊四郎。而譚富英先生的父親,譚小培先生,就是張二奎先生的徒弟許蔭棠的徒弟。”
裴琰之這一下將《四郎探母》的來歷說明了一下,而且還把譚富英的師承也說了出來,不過,這些東西王珮虞也是心知肚明,她也不動聲色,想聽聽裴琰之會說些什么。
裴琰之繼續說道,“而最早的《四郎探母》可是沒有嘎調的,而且很多東西跟現在的《四郎探母》差距非常大!”
王珮虞眉頭一皺,她對這個還真是不了解,不由得心中一陣黯然,這就是傳承的差距嗎?
竇文滔也是一愣,好奇的問道,“過去的《四郎探母》沒有這個嘎調嗎?那是什么時候有的呢?”
裴琰之笑著說道,“說來也巧,其實這個嘎調就是譚富英先生的祖父,譚鑫培先生加上去的,當初譚鑫培先生可是算是華夏最火的老生演員了,而當初的譚鑫培先生最拿手的是文武兼備的老生戲或者武生戲,像《四郎探母》這種純粹的文戲,他倒是不怎么喜歡,最后他拿出這部戲的時候,把里面很多的地方都給改了,而且還把“叫小番”改成了嘎調,其實當時在津門的那場演出,譚富英先生用的是奎派的唱法,所以,并沒有唱嘎調,而臺下的觀眾都以譚鑫培先生改過之后的版本為準了,所以,才在那個時候叫了倒好,其實就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津門觀眾對奎派的《四郎探母》不甚了解而已啊!后來在京城的時候,譚富英先生再次演出《四郎探母》,也并沒有用嘎調,結果,京城的觀眾非常買賬,稱贊他學有本源,不以嘎調眩人,正是老奎派風范,所以,這才是譚富英先生在津門被叫倒好的原因!”
聽完了之后,其他三人全都沉默了下來,竇文滔和馬未嘟都看向了臉色陰沉的王珮虞。
只見王珮虞忽然哈哈大笑,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沒想到這個公案今天倒是有了個了結,裴先生所說,有理有據,而且追本溯源,替譚先生討回了公道,估計從今天開始,再也不會有人說三塊三,叫小番這句話了,我,王珮虞,為之前的不當言論道歉,是我錯信了傳言,在這里玷辱了前輩的名聲,回頭我就去譚家,以表歉意!”
裴琰之一聽這話,不由得叫了聲好,說道,“虞老板果然是胸襟開闊之輩,琰之佩服!”
王珮虞哈哈一笑,說道,“知錯改錯,這是我輩中人必須要有的態度,再說了,我也是一時口快,說了譚先生的一個小故事,并沒有唐突前輩之意,只是忽然想到了這個故事而已,沒想到這個故事竟然是一些好事之人編纂的,也是讓在下羞愧的很啊!”
竇文滔也是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精彩,精彩,這兩個故事同樣的精彩,其實這就是我們的人生,總會有人受到別人的誤解,而自己在面對誤解的時候也沒法解釋,因為別人總愿意相信那個被誤解的事實!”
!)(第3/3頁)
王珮虞也是不禁搖了搖頭,慚愧的一笑。
竇文滔繼續說道,“在我們現在這個社會上,就有很多這樣的事情,網絡上一張圖,隨便寫幾個字,配上一段音樂,就會引來無數人的指指點點,有的時候,事實跟上面的文字恰恰相反,但是大家就愿意相信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這個,后面就算當事人百般的解釋,也是蒼白無力的!”
馬未嘟淡淡的說道,“其實這就是人性,人性之中就有這種先入為主的東西,這也是沒法避免的!”
竇文滔看著氣氛有些沉悶,于是哈哈一笑,說道,“不說這些了,我們繼續聊京劇吧,對了,我一直聽說過京劇界有這么一句話,生旦凈末丑,神仙老虎狗,這第一句我知道啊,但是里面這個‘末’去哪了!”
馬未嘟也是一愣,說道,“對啊,現在都說生旦凈丑了,這個‘末’確實沒有了啊!”
裴琰之笑著說道,“對,這個‘末’啊,在過去也是唱老生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二路老生,就是兩個老生演員,他是配角,所以現在這個‘末’直接就并入到老生這個行當中去了!”
王珮虞點點頭,說道,“琰之說的沒錯,在過去的時候,‘末’這個角色還是很重要的,但是京劇老生當家之后,這個‘末’就越來越邊緣化了,后來直接就并入到‘生’行之中了。”
竇文滔這才一臉恍然的說道,“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我還以為是我記錯了呢,從小的時候聽說就是生旦凈末丑,結果現在聽的都是生旦凈丑,我還以為我有了‘曼德拉效應’呢!”
馬未嘟說道,“那后面那句,神仙老虎狗是什么意思啊,難道臺上還要演這些嗎?”
裴琰之理所當然的說道,“那當然了,先說神仙,封神榜里那些神仙,各種扮相,這就是神仙啊!”
竇文滔一臉疑惑的問道,“那老虎呢!”
王珮虞在一旁笑著說道,“《武松打虎》啊,里面那只虎,也是人扮演的啊,都是武生啊,武丑啊,武花臉這種行當來扮演的。”
馬未嘟笑瞇瞇的說道,“京劇里還有狗嗎?”
裴琰之哈哈一笑,說道,“哮天犬啊,二郎神的哮天犬不就是狗嗎?《大鬧天宮》,《寶蓮燈》,里面都有啊!這些戲里,很多人主要就是沖他們去的,其實就跟現在咱們那些舞獅子那種形式是一樣的,穿這樣的一件衣服,帶一個那樣的帽子,而且很吃功夫!”
竇文滔一臉贊嘆的說道,“哎呦,這活挺累的吧!”
裴琰之點點頭,說道,“當然了,這可是真功夫,而且拿的錢跟角兒一樣多,武松拿多少,那老虎就拿多少!”
馬未嘟嘆了口氣,說道,“這可是真不容易啊!”
裴琰之笑著說道,“其實這句話,后面還有兩句,估計你們都沒聽說過吧!”
竇文滔一臉疑惑的問道,“這后面還有話呢?”
裴琰之點點頭,說道,“你們跟德正社熟悉,聽過他們相聲里有一段話,就是說京劇演員什么都會的話,生旦凈末丑,神仙老虎狗,擦桌子掃地,替師父倒尿盆兒,給師娘奶孩子,都可以!”
“哈哈哈!——”三個人也是笑的前仰后合的,就連一向講究風度的王珮虞也是被裴琰之這一段話逗得笑的花枝亂顫的。
竇文滔笑著說道,“這一段我倒是聽過,但是沒你說的那么好玩!”
裴琰之笑著說道,“其實啊,這就是說我們京劇演員的,不過后面的都是他們相聲演員給篡改了,其實我們正兒八經的,這句話應該是這樣說的,生旦凈末丑,神仙老虎狗。文武昆亂全能來,拉幕打旗掃后臺。”
竇文滔問道,“這句話還真有意思了,后面這兩句,你給我們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