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來到了《圓桌派》的錄制現場,一進屋,裴琰之就被這里的文化氣息給驚到了。
一間古香古色的房間,周圍的博古架上擺放著一些好看的瓷器,墻上掛著幾幅字畫,中間擺著一張紅木的方桌,桌上放著一個茶盤,旁邊燃著一爐香,給這個房間增添了幾分詩意。
竇文滔帶著裴琰之一起走了進來,只見桌前已經坐著一人了,裴琰之看到這人,也是露出了笑容,一拱手,說道,“馬爺,好久不見了,這一段也不見你去謙兒哥的馬場了!”
坐在那里的是一個小老頭,一雙眼睛充滿了智慧,看到裴琰之以后,也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說道,“我聽小竇說你要來,我還不信呢,你小子就是個不喜歡應酬的脾氣,沒想到你還真來了!”
竇文滔則是哈哈大笑,說道,“馬爺你這話說的,明明就是我的人格魅力打動了琰之啊!”
馬未嘟微微一笑,說道,“你這一期節目絕對會創作記錄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琰之第一次參加這種談話類節目吧!”
裴琰之點點頭,說道,“還真是第一次!”
竇文滔一臉受寵若驚的擠了擠眼,說道,“沒想到,琰之的第一次給我了!”
裴琰之也是無奈的一聳肩膀,這些文人,就喜歡動不動開車,我是個孩子呢。
裴琰之好奇的問道,“對了,還有一個嘉賓是誰啊?”
竇文滔笑著說道,“先坐,咱們喝口茶,路上堵車了,說是馬上就到!”
看著竇文滔賣了個關子,裴琰之也就不再問了。
三個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一會,就聽到外面有工作人員說,嘉賓到了。
竇文滔起身告了個罪,然后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裴琰之笑著問道,“馬爺,這嘉賓誰啊,這么神神秘秘的!”
馬未嘟抿了一口茶,笑著說道,“你一同行,不過是個女的,等會見了你就知道了!”
這兩個老家伙,就喜歡欺負小輩,人都要到了,瞞著有意思嗎?
馬未嘟童心未泯的笑了笑,雖然裴琰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看著他時不時瞥向門口的眼神,讓馬未嘟的笑容更加的濃厚了。
“來,虞老板請!”竇文滔的聲音傳了進來。
裴琰之聽到“虞老板”三個字,有些驚訝的向門口看去,只見一個穿著一件白色中山裝的人在竇文滔的陪同下,走進了房間。
這位一眼就認出裴琰之了,不由得雙眼直放光,趕緊走進前了兩步,驚聲叫道,“裴先生!”
裴琰之也是認出了這位,正是現在華夏最火的“坤生”,大名鼎鼎的“小冬皇”王珮虞。
只見王珮虞一副中性的打扮,梳著短短的分頭,精致的瓜子臉上帶著一副黑色半框眼鏡,顯得儒雅脫俗,如果不說她是個女人,這看上去就是一個帥氣的男性啊!
裴琰之笑著站了起來,說道,“沒想到這一期的嘉賓竟然是虞老板,剛才竇哥和馬爺還跟我賣關子呢!”
王珮虞則是有些驚訝的問道,“這一期的嘉賓不是趙老師嗎?”
竇文滔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說道,“嗯,趙老師臨時有事,所以我請了琰之來救場,怎么樣,這個搭檔夠分量吧!”
王珮虞微微一笑,說道,“我早就聽說過裴先生的大名了,只是他在京城,我在魔都,少有機會合作,這也是第一次見到裴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四十出頭的王珮虞,保養得當,看著就像三十出頭一樣,臉上也看不出時光流逝對她的摧殘。
裴琰之笑著說道,“虞老板不用這么客氣,直接叫我琰之吧!”
看著裴琰之如此的通情達理,王珮虞也是松了一口氣,畢竟裴琰之的身份太過于耀眼,雖然說王珮虞現在也很火爆,但是和根正苗紅的裴琰之還是沒得比。
王珮虞微微一笑,說道,“行,那我就托個大,叫你一聲琰之了!”
看著兩人聊得挺投機的,竇文滔也是放下了心來,因為這二位可以算得上是中青代京劇演員中最火爆的兩個人了,裴琰之就不用說了,王珮虞作為華夏為數不多的女老生,也是有著不少鐵桿粉絲的。
竇文滔哈哈一笑,說道,“行了,二位,入座吧,咱們準備開始錄制節目吧!”
周圍的工作人員開始忙活了起來,給王珮虞戴好胸麥,然后大家準備了一下,錄制正式開始。
竇文滔隨手點了一根檀香,笑瞇瞇的說道,“今天我這一點香啊,跟往常可是大不一樣了,耳朵邊的聲音就是鑼鼓點,將將將將——哈哈哈,今天我們這期的《圓桌派》真的是星光熠熠啊,讓我們掌聲歡迎,虞老板!”
王珮虞沖著鏡頭靦腆的一笑,說道,“謝謝,謝謝!”
然后竇文滔繼續說道,“還有一個,是我們今天節目的一個意外,讓我們歡迎這個大大的意外,裴琰之先生。”
鏡頭挪到了裴琰之的臉上,裴琰之沖著鏡頭打了個招呼,說道,“大家好,今天虞老板是主咖,我是陪客,哈哈!”
看著沒有任何拘束,自然大方的裴琰之,王珮虞也是有些佩服,自己錄了這么多次節目了,看到鏡頭還是有些不自然,畢竟像京劇演員,面對的是觀眾,在面對鏡頭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別扭。
竇文滔和馬未嘟也是哈哈大笑,馬未嘟說道,“你這個陪客的咖位應該是小竇這個節目有史以來最大的了!”
竇文滔笑著說道,“馬爺說的沒錯,你這個咖位太大了!”
王珮虞看著三人的互動,也是樂得不行。
竇文滔看向了王珮虞,說道,“先來說說咱們的主咖,這是我第一次跟虞老板打交道,這第一次見面,虞老板給我一種小仙兒的感覺。”
王珮虞中性的打扮,自身那股氣質,確實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再加上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中山裝,看著更加的有種脫俗的感覺。
王珮虞微微搖頭,被竇文滔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馬未嘟在邊上接著說道,“對,虞老板主要是這個臉型,瓜子臉,而且看著年輕,尤其是這個中性的打扮,不知道虞老板這是故意為之還是怎么樣呢?”
王珮虞沉吟了一下,說道,“應該屬于內外合一吧,唱的就是坤生,所以平時的打扮一直就很中性!”
竇文滔看著裴琰之,說道,“我可是聽說過一個傳聞啊,琰之,你是京劇圈的人,你聽聽是真是假啊!”
裴琰之點了點頭。
竇文滔說道,“就是說當時譚方壽老先生有一次看到咱們虞老板唱戲,就站在側幕那,聽了一會之后,驚呼到‘這不就是孟小冬嗎?’所以,現在虞老板的外號就是‘小冬皇’!你給我說說有沒有這個事啊,我是聽說啊!”
裴琰之看了一眼王珮虞,笑著說道,“這件事還是真有,我是聽師父念叨過,當初應該是虞老板剛出道不久的時候,在一次演出中,譚老先生聽到了虞老板的聲音,然后就從后臺來到了側幕這,聽了一會,確實說了這句話,這到是不假!”
竇文滔笑著說道,“圈里人實錘了,看來是真的,但是我怎么聽說虞老板對這個外號不是很高興呢?”
王珮虞臉色微變,趕緊說道,“怎么會呢,孟小冬先生按照輩分來說,應該是我的師爺,當初我師父曾經跟著孟小冬先生學過戲,而且是正兒八經的學過,所以我們可以說是非常親的關系,孟小冬先生也是我的偶像,能夠被稱為‘小冬皇’那是抬舉我,我可沒有孟先生的那種本事!”
馬未嘟問道,“過去唱戲的大多都是男的,就算女人的角色也都是男人來唱,所以才有了四大名旦之說,女人當時不能唱戲,那為什么會出現孟小冬這個人物呢?”
王珮虞沉吟了一下,說道,“這確實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當初確實女人唱戲的很少,因為封建社會,女人不允許拋頭露面,更別說在舞臺上唱戲了,但是梨園世家的女人唱戲,也是沒人會說什么,畢竟家里就是干這個的,孟先生家中就是梨園世家,而且她一家子都是唱戲的,所以她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愛上了唱戲!”
裴琰之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此,那個年代,女人唱戲,大部分都是梨園世家的子弟,從小熏陶,愛上了京劇,或者是只能去唱戲了,所以那些有名氣的女老生,女花臉,都是這么來的!其實在清朝之前,女樂是主流,但是到了清朝,政府覺得女子演出有傷風化,所以就禁止女人拋頭露面了,到了京劇大興的時候,只能用男人來演女人了!”
竇文滔也是一臉恍然,說道,“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那個時候怎么全都是男人在唱戲,原來是因為清朝政府啊,真是搞笑!”
裴琰之繼續說道,“在1912年的時候,民國政府把這條禁令給廢除,允許女人唱戲,這就對乾旦這個行當有了很大的沖擊,說來也是有意思,后來為了保護乾旦,下令不允許男女合演,這樣才讓乾旦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而這道禁令,則是讓誕生了坤生這種行當。”
三個人聽裴琰之說這一段歷史,也是聽得唏噓不已,就連王珮虞都不太清楚這里的一些故事,但是有著民國記憶的裴琰之,對于那一段歷史可是知之甚詳。
竇文滔疑惑的說道,“你說坤角的出現對乾旦有了很大的影響,那么為什么四大名旦都是乾旦呢?”
裴琰之搖了搖頭,說道,“在那個風云變幻的年月,坤角沒有很好的環境來展示她們的藝術,只要一出名,基本上就會被當權者收入房中,所以那個年月,坤角根本無法出頭,直到1930年的時候,京城開放了男女同演,到了四十年代之后,乾旦就徹底的式微了,再到了建國之后,完全沒有了乾旦的生存空間,就看我師父梅文玖大師,他的徒弟里除了文歌師兄和我,就沒有乾旦了。”
王珮虞點點頭,說道,“現在,咱們國家的專業院校,已經不培養乾旦和坤生了!”
竇文滔和馬未嘟都是一愣,問道,“這是為什么呢?”
就連裴琰之都有些發蒙,不培養乾旦坤生,那我算什么呢,我也是專業院校畢業的呀。
王珮虞搖了搖頭,說道,“具體為什么,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是九十年代的時候去考的戲校,但是他們說這個不管你多優秀,我們也不敢收你啊,這是有規定的,不過,后來覺得我這個條件確實是很不錯,于是,在他們的招生簡章上修改了這么一條,如有條件特別好的,可以擇優錄取。”
這一下,大家才恍然大悟。
裴琰之也是一臉恍然的說道,“原來我能進戲校,還是托了虞老板的福啊!”
王珮虞哈哈一笑,說道,“可不敢這么說,不過,確實從我開始,各大京劇院校也開始招收乾旦坤生了。”
馬未嘟點了點頭,說道,“也就是說在你之前,這個性別還是管的!”
王珮虞點頭說道,“是的,不過我那一屆,一千多人,我是唯一的一個坤生,其實這一條是專門為我改的!”
了不起啊,可見這位虞老板當時的水平如何,能夠讓古板的京劇界為她一人改變規矩,裴琰之也是非常的佩服,果然不愧是鼎鼎大名的虞老板。
馬未嘟忽然說道,“這個就讓我想起來一個趣事,當初八十年代的時候,法國的一個文化部長訪華,我曾經見過他,然后他就跟我聊起過這個事情,他過去曾經聽過梅蘭方大師的表演,所以記憶猶新,所以他就問我,現在咱們國家現在這種男性在戲里面演女角兒的有沒有什么有名的,當時我就說當年我們這種情況是因為封建社會,女人不能拋頭露面,所以才有了男演女的這樣情況,現在我們基本上都是女演女了。”
竇文滔接了一句,“那他怎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