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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好智斗

  胡琴聲響起。

  韓平正一指苗旭,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插著腰,說道,“你問的是她!”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

  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遇皇軍追得我暈頭轉向,多虧了阿慶嫂,

  她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

  她那里提壺續水,面不改色,無事一樣,

  哄走了東洋兵,我才躲過大難一場。

  似這樣救命之恩終身不忘,俺胡某講義氣,終當報償。”

  韓平正沖著手里拿著水壺的苗旭,抱拳拱手,這一段唱本來應該是花臉演員,但是韓平正唱起來,也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感覺,將這個胡司令的土匪氣息飾演的非常到位,樣板戲都是京字京腔,不講究韻白,全是京白,不過這對于唱過無數次智斗的韓平正來說,都是一些小兒科罷了!

  苗旭趕緊伸手攔住了韓平正,一臉笑意的說道,“胡司令,這么點兒小事兒,您別凈掛在嘴邊兒上,當時我也是急中生智,事過之后您猜怎么著”

  苗旭倒了一杯茶,來到了裴琰之的身邊,將茶杯放到桌上,一臉客氣的說道,“參謀長,您吃茶!”

  韓平正坐在另一張桌邊,問道,“怎么著?”

  苗旭一臉害怕的樣子,說道,“我還是真的有點后怕啊!”

  說完,苗旭摸了摸身上,一臉歉意的說道,“哎呀,香煙沒了,您二位稍待,我去拿煙!”

  苗旭趕緊向上場門走去,裴琰之也跟著向上場門走了幾步,而韓平正則是來到了剛才裴琰之站的位置,這舞臺走位,嫻熟的很,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裴琰之扭過頭來,看了一眼韓平正,一邊走著,一邊問道,“司令,我是本地人,怎么沒有見過這位老板娘呢?”

  韓平正一拉自己的衣袖,插著腰,笑著說道,“人家夫妻八一三以后,才來到這里開的茶館,那時候,你還在霓虹留學,你怎么會認識她呢?”

  裴琰之雙手負在身后,向前走了兩步,臉上露出了一絲思索,微微皺眉,說道,“這個女人可真不簡單吶!”

  韓平正瞪大了雙眼,插著腰,指向了上場門的方向,問道,“怎么,你對她還有什么懷疑嗎?”

  裴琰之一張嚴肅的臉立馬變成了諂媚臉,笑瞇瞇的說道,“怎么會呢,這可是司令的恩人吶!”

  韓平正有些不爽的冷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個人吶!”

  裴琰之也是陪著笑臉哈哈一笑。

  裴琰之在這里演的非常的恰當,畢竟胡司令可是自己的上級。

  這個時候,苗旭從上場門,一臉笑意的走了出來,手里拿著香煙,口中說道,“參謀長!”

  裴琰之扭過頭來,看著苗旭。

  苗旭走到了裴琰之的面前,拿出一支香煙,笑瞇瞇的說道,“煙不好,請抽一支啊!”

  正準備給裴琰之點煙,裴琰之擺了擺手。

  苗旭也不勉強,看向了另一側的韓平正,笑著說道,“來,胡司令,你也抽一支!”

  韓平正可是一點都不客氣,拿過香煙來,在手上磕了一磕,然后湊到苗旭點著的火柴上,美美的抽了一口,當然,這都是在表演,在舞臺上抽煙還是比較危險的。

  這個時候,苗旭的眼神定了一下,不由得瞟了一下另一側的裴琰之,而裴琰之也是一臉玩味的看著苗旭。

  這個時候,胡琴聲響起,韓平正站在一邊,美滋滋的抽著煙,而裴琰之則是夾著香煙,跟苗旭擦肩而過,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苗旭,眼中滿含著深意,開口唱道,“這個女人——吶,不尋常。”唱完之后,裴琰之踱著步就向著下場門的方向走了幾步,而韓平正則是有些不滿的跟他側身而過,來到了他剛才站的位置。

  另一側的苗旭也是一臉嚴肅的開口唱道,“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腸”

  苗旭這個時候的表情是真的到位,唱的時候,眼睛也是在做戲,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這個時候,裴琰之已經站到了快到下場門的地方,韓平正則是來到了兩人的中間,只見他指著裴琰之的背影,不滿的開口唱道,“這小刁,一點面子也不講。”

  苗旭看著韓平正沖著裴琰之生氣,也是嘴角微微一翹,笑著唱道,“這草包倒是一堵擋風的墻。”

  韓平正這些年養尊處優,確實胖了不少,這句唱一出口,臺下的觀眾也都是會心的一笑,確實是堵“擋風”的墻!

  裴琰之笑瞇瞇的走到了苗旭的面前,將口袋中的香煙拿出來,沖著苗旭說道,“來,抽煙!”

  苗旭趕緊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會。

  韓平正在裴琰之的身后,一臉不滿的說道,“人家不會,你干什么呢!”

  裴琰之將香煙放到口袋里,嘴角露出一絲略有深意的笑容,開口唱道,“她態度不卑又不亢。”

  苗旭手里提起了水壺,看著裴琰之的背影,唱道,“他神情不陰又不陽。”

  韓平正則是來到裴琰之的身邊,用手指著他,唱道,“刁德一,搞的什么鬼花樣?”

  韓平正將手中的香煙在桌子上一按,狠狠的扔在地上,冷哼了一聲。

  苗旭看著兩人的背影,眼中帶著一絲疑惑,唱道,“他們到底是姓蔣還是姓汪”

  裴琰之則是一臉陰險的唱道,“我待要旁敲側擊將她訪。”

  而苗旭則是一臉小心翼翼的唱道,“我必須——察言觀色把他防。——”

  最后這一句,苗旭唱得是真好,將人物的心理變化和堅定的決心,都在這一句唱里表現了出來,臺下的觀眾也是不住的叫好。

  而那位觀眾的爺爺在臺上唱第一句的時候,雙眼就開始放光,嘴里跟這一直在低聲的唱著,坐在他前后的觀眾也是有些驚訝的是,這老爺子唱的還真不錯啊。

  這一段戲,一個是不卑不亢,一個是不陰不陽;一個是旁敲側擊,一個是沉著應對;一個是稀里糊涂,一個是察言觀色。這樣精彩的對唱,可以說是身心無比愉悅的享受啊。

  而且這段戲里的戲詞,把玩之后,你會發現,這種帶有泥土味的本色唱詞,頗具大眾文化特色。一方面精妙地勾畫出劇中人物的微妙內在情緒和復雜思想情感,另一方面又能通過生動自然、形象鮮明的手段展現給大眾,自然流暢、淳樸真摯,使得老幼皆宜、雅俗共賞,讓每一個觀眾都能完全地心領神會,甚至讓人感到無限親切。

  這種親切或許是緣自拉近了觀眾與某個時代的距離,身臨其境又回到某個記憶的場景,更或許是《沙家浜》這部京劇是打破了鴻儒白丁的固化枷鎖,以言為心聲、語如其人的簡明形式,盡顯了樸實無華的唱詞,讓人真真感受到了藝術的本色魅力。

  這一段戲,臺上三人的走位也是非常的精彩,不像平時里看到的那些《智斗》,三個人就是站在那里,純粹的唱,這就是裴琰之的風格,他要求演員們盡量加入一些表演,這樣的節目才會好看,光站在那里唱,太干了。

  苗旭唱完之后,就準備提著水壺到后臺去,卻被裴琰之開口攔住了,“阿慶嫂!”

  另一側的韓平正則是坐了下來,因為下面沒有他的事了。

  裴琰之指著一下韓平正,開口唱道,

  “適才聽得司令講,

  阿慶嫂真是不尋常。

  我佩服你沉著機靈有膽量,

  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槍。

  若無有抗日救國的好思想,

  焉能夠舍己救人不慌張。”

  這一段西皮流水,可以非常的巧妙,雖然聽起來都是好話,但是一句“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腔”就要去探阿慶嫂的底,你不就是一個開茶館的嗎,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在鬼子面前沉著機靈有膽量,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可以做到的。

  你就是一個普通的茶館老板,在鬼子面前,你不應該跟其他人一樣唯唯諾諾,或者嚇得魂不附體,而你,卻能夠沉著應對,而且將鬼子耍的團團轉,這能是一個普通人能干出來的事嗎?

  本來裴琰之唱得時候,苗旭的臉上還帶著熱情的笑容,但是唱道“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槍”的時候,苗旭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這個時候,她的心中也是在瘋狂的思考著,這個刁德一究竟是知道什么了,還是他就是在試探自己呢!

  要知道,在這里,如果說錯一句話,或者表錯一個情,估計這個陰險的刁德一就會抓住自己的破綻,到時候,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苗旭微微一笑,開口唱道,

  “參謀長休要謬夸獎,

  舍己救人不敢當。

  開茶館,盼興旺,

  江湖義氣第一樁。

  司令常來又常往,

  我有心,背靠大樹好乘涼。

  也是司令洪福廣,

  方能遇難又呈祥。”

  這一段唱可以看出這位阿慶嫂的反應是足夠的快,因為刁德一只不過是懷疑而已,剛才的話也不過只是試探,阿慶嫂在這一段中,將胡司令當做自己的靠山,讓胡司令頗有面子的同時,也讓刁德一不敢在這方面糾纏下去。

  不過刁德一可不是這么輕易可以打發的,這里不行,我還可以找其他的漏洞,不如單刀直入,看一看你的反應是什么。

  裴琰之笑著唱道,

  “新四軍久在沙家浜,

  這棵大樹有陰涼。

  你與他們常來往,

  想必是安排照應更周詳。”

  你不是想要靠山嗎,這個靠山也不錯,不知道你跟這些人有沒有什么來往呢?

  刁德一果然是陰毒的狠,因為你是開茶館的,不管是什么人,你都得接待吧,你要是說你從來沒有跟新四軍有聯系,那么就太假了,但是你要是直接說有聯系,那么這就是把柄,所以,刁德一的這番話,也是足以讓人進退為難了。

  但是阿慶嫂可不是一般人,只見苗旭眼珠一轉,臉色一整,張口就唱道,

  “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

  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

  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涼。

  有什么周詳不周詳。”

  完美,阿慶嫂將所有的焦點全都放到了茶館老板角色,強調都是生意而已,迎來送往的,我才不管你來的人是誰,來了我就笑臉相迎,走了我就忘了你是誰,人走茶涼,我一個婦道人家,知道個什么周詳不周詳啊!

  這一場《智斗》中的三個人,胡司令,最初看來,這位好像是個草包,但是,如果你有了這種想法,那就說明你還是太嫩了,作為一個領導,而且是當上了司令的人,都不會是那么簡單的人物,看他說的話,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本事來,首先,人家先承認阿慶嫂是自己的恩人,說明了自己的底線,而且他也知道這個茶館不一般,但是一邊是救命恩人,一邊是參謀長,胡司令的做法就叫做,坐山觀虎斗。

  而這個刁德一的角色,言行得體,在知道阿慶嫂是司令的恩人之后,對阿慶嫂也是客客氣氣的,計算是盤問,也是有理有據,雖然看上去問的話都是陰險無比,但是并非是無理取鬧。

  最后說阿慶嫂,這位奇女子,在這場智斗里的表現是完美,雖然說過于完美就是破綻,但是我們看的是里面的言辭交鋒,阿慶嫂絲毫不落下風,但是有理有據,沉著冷靜,說話也是密不透風,可謂是“每臨大事有靜氣,不信今時無古賢”。

  臺下的觀眾也都是高聲的叫起好來,真是過癮啊,這一段《智斗》不愧是樣板戲里最經典的唱段之一,主要是這樣板戲的戲詞都非常的直白,當年昆曲就是因為辭藻太過華麗,所以老百姓聽不懂,所以就慢慢的衰敗了,京劇也有這樣的苗頭,但是八大樣板戲的出現,讓京劇再次繁榮了起來,主要就是這些戲貼近觀眾的生活,而且就算是最普通的不認字的老百姓都能聽明白。

  臺下那位觀眾也是激動的看著他的爺爺,只見他爺爺哈哈大笑,笑著指著臺上的演員,說道,“唱的真好啊,唱的真好啊,這才是智斗啊!”

  裴琰之和苗旭拉著韓平正再次謝幕,大家終于也是滿意而歸了。

  雙慶班的第二場演出終于結束了,皆大歡喜,所有人對這場演出都是非常的滿意,不光是觀眾,就連后臺的演員都是對裴琰之的認同感加深了一步,雙慶班的凝聚力正在一點點的增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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