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韓家吃過飯之后,裴琰之就準備告辭了,韓采薇也是跟著離開了韓府。
韓采薇說道,“我這里有兩張票,是昨天我在網上搶的,不如我們下午去看一場演出吧!”
裴琰之有些好奇的問道,“哦,什么地方,下午還有唱戲的嗎?”
韓采薇抿嘴一笑,說道,“這可不是京劇的票,這是相聲演出的票,德正社的!”
裴琰之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德正社的票啊,你竟然都能搶到,我聽說現在他們的票賊難搶啊!”
韓采薇笑著說道,“晚場的票確實不好搶,但是下午場的還行,沒有太多人!”
裴琰之看著韓采薇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也不好說什么,畢竟下午場的相聲比較一般般,而且一般來說,德正社的班主于德剛先生,很少會說下午場。
裴琰之開著車帶著韓采薇來到了天橋,到了德正社的門外,找了一個停車的地方,把車放好,兩人就走進了德正社的大門。
忽然,韓采薇一聲驚叫,嚇了裴琰之一跳,趕緊看了過去。
韓采薇一只手捂著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指著德正社里的一塊水牌子,上面在最后一排竟然寫著“四大須生,表演者:于德剛,郭謙”。
裴琰之這才知道為什么韓采薇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因為德正社最近太火了,所以他們從來不先公布節目單,等到開場之前,才會把節目單放出來,省得有些黃牛會把于德剛出現的那些場次的票全都屯起來,賣高價票。
韓采薇激動的拉著裴琰之的胳膊,興奮地說道,“天啊,琰之,我們真是太幸運了,沒想到我們真的會遇到于老師來演下午場,太難得了!”
裴琰之也是非常的興奮,因為德正社這些年的火爆,就是因為于德剛和郭謙兩人,現在的相聲商演市場,只有德正社能掙錢。
于德剛和郭謙也很少會出現在小劇場中,一個禮拜可能會出現一次,算是回饋觀眾,而且由于不提前出節目單,所以很多人都是押著寶來,如果這一場真的遇到了于德剛和郭謙,那就算是抄上了,就像裴琰之和韓采薇這一次,真的是抄上了。
兩人也是美滋滋的進了場,而且韓采薇這次搶的票還是正面的包廂,要知道,聽戲的時候,正面的包廂雖然最尊貴,但是聽戲時最好的包廂是在下場門的那一側的包廂。
因為所有的角兒,從上場門上來之后,到九龍口,最后的亮相,臉可不是沖著正面的臺下,而是沖著右側的包廂,因為這樣看起來更加的精神。
在過去的年代,女人是不允許拋頭露面出來聽戲的,上面的包廂其實都是為了這些女眷們準備的,過去的那些女眷們想要追自己喜歡的角兒的,都是要去搶右側的包廂,因為角兒們在抬頭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現在的包廂左右兩側的價錢都一樣,其實這就是外行了。
而聽相聲就無所謂了,畢竟兩個相聲演員也沒有什么亮相,兩個人大部分時間一直都是面對的正面,所以正面的包廂也是不錯的。
裴琰之和韓采薇走進了正面的包廂中,發現這里其實有四個位置,但是韓采薇直接全都給拿下了,果然是財大氣粗的有錢人。
看著桌上放著的果脯蜜餞,花生瓜子,還有一壺上好的龍井,這些其實都是包含在了票錢里了。
剛坐下,演出就開始了,一開場,就是一段快板,裴琰之對快板還是比較喜歡的,當初民國時期,裴琰之閑來無事就喜歡聽快板書,不過現在都已經快失傳了。
聽了一會,裴琰之不由得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快板打得不錯,一看就是有傳授的!”
韓采薇點點頭,說道,“這位是崔昊飛,是德正社總教習高峰高老板的徒弟!”
裴琰之聽到高峰的名字就是一樂,說道,“這位高老板跟我刀馬旦師父的名諱一模一樣,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他的快板確實是一絕!”
韓采薇也是才反應過來,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段快板唱了有十多分鐘,演員也是在臺上滿頭大汗,快板也是打的天花亂墜,各種花板也是讓下面的觀眾叫好聲四起。
裴琰之看了一下底下的觀眾,不由得一樂,本來剛開始的時候,下面的座位還空了有二三十個呢,現在已經全都坐滿了,估計是聽說這一場有于德剛和郭謙兩位的表演,所以臨時趕過來的,估計這些人都要被黃牛狠狠的宰上一刀。
接下來的幾段相聲,都是一些年輕的相聲演員,裴琰之一個都不認識,但是韓采薇則是一個個的如數家珍,說這個的表演就是蔫壞,那個表演就是以傻著稱,聽著下面并不算太響的包袱,但是也是樂得前仰后合的。
其實相聲這門藝術就是這樣,看得就是演員的個人魅力,如果你喜歡這個演員,就算他的包袱一般,你也會被他的表演所帶動。
德正社有很多在小劇場非常火爆的組合,但是放到商演的舞臺上,表現的就非常的一般,其實這就是觀眾群的原因,他們只是在小劇場特定的一些觀眾心目中非常的好,但是放在一群根本沒有聽過他們的人之中,他們失去了光環之后,實力上的缺陷就表露無疑。
像于德剛和郭謙二位,都已經身經百戰了,整個華夏沒有聽過他們相聲的幾乎沒有幾個,就算沒聽過他們的相聲,起碼也聽說過他們的人,這就是他們的優勢,不過以他們的實力,就算給一群沒聽說他們的人演出,只要對方能夠聽懂國語,照樣能給他們說樂了,這就是硬實力。
聽了一個多小時之后,終于到了最后一場了,相聲演員管這一場叫做底,對最后這一對演員叫做攢底的,就跟唱戲的是一樣的,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喜歡把最后一場叫做壓軸,其實這是錯誤的,壓軸是倒數第二場,最后一場叫做大軸。
在山呼海嘯的掌聲之后,于德剛和郭謙二位笑瞇瞇的走了上來,于德剛剃了個光頭,正中央的地方留了一個桃心,看著非常的可愛,配著他那張圓乎乎的臉,看著非常的親民,就像是鄰居家的老大爺一樣。
而郭謙則是一如既往的燙著頭,在于德剛的前面走了上來,到了場面桌的里面,笑瞇瞇的站在那里,給下面的叫好的觀眾拱了拱手,示意了一下。
于德剛并沒有來到郭謙的身邊,而是走到了臺前,沖著臺下的觀眾,雙手合十,一臉的虔誠,四面八方都照顧到了,最后看向了中間的包廂,看到中間的包廂里坐了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而且這兩個人都是有些面善,于德剛的眼睛亮了一下。
于德剛此人的記憶力非常的驚人,只要被他見過一次的人,他能記一輩子。
前些日子裴琰之的拜師大會,于德剛也去到了現場,雖然于德剛是相聲演員,但是他曾經也是正兒八經拜過京劇的老師,學過戲的,而且拜的還是跟馬聯良大師齊名的麒麟童周信方大師的高徒趙麟潼先生,跟裴琰之應該算是一個輩分的。
當時在拜師大會上,于德剛對于裴琰之也是驚為天人。
于德剛的嗓音條件其實不錯,但是他并不是從小就開始學的京劇,屬于是半路出家,但是他的天賦驚人,而且麒派并不以嗓音為重,京劇界有這么句笑話,如果你的嗓子不行的話,就去學麒派吧!
周信方先生讓所有喜歡他的戲迷最為遺憾的就是老天爺沒有給他一副好嗓子,“信方無嗓”,堪稱京劇界的一大遺恨。
但是周信方大師已經將自己的嗓音運用到了極致,才讓他的啞嗓成為了麒派的特點。
不過裴琰之一直都不喜歡學麒派現在的這些演員們,因為他們本身的嗓子并不是啞嗓,但是非要矯揉造作,喊劈了自己的嗓子來唱戲,好像這樣才是學到了麒派的精髓。
如果周信方還活著,非被他們氣死不行。
周信方這樣唱戲,是因為他的嗓子就是如此,萬不得已的狀況下,他只能另找出路,才用屬于自己的一種特殊的唱法來開拓了一條道路,但是學麒派并不是要去學他的啞嗓啊,這就違背了麒派的初衷了。
這就是京劇界很多流派的問題,那些開創的藝術家們,都是根據自己的聲音特點和身體特征,創造了屬于他自己的一種藝術形式,但是后人并沒有去繼承和發展,而是瘋狂的去追求他的那種聲音特點和身體特征,想要跟對方一模一樣,就算是缺點也要一模一樣,這就違背了這門藝術的初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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