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淺,
咱與你隔南北千里姻緣。
因何故終日里愁眉不展,
有什么心腹事你只管明言。”
裴琰之扭過頭去,繼續唱起了鐵鏡公主的唱段。
聽過《坐宮》的人都應該知道,這一段的對唱可以算得上是京劇界生旦對戲的巔峰之作了,每年的春晚上,這一段都會被拿到春晚舞臺上表演一番,明快的節奏也是這一段的特點,基本上兩個人中間就沒有停歇的時候,一個人唱完,另一個人緊接著就跟著唱了起來。
所以裴琰之一人分飾兩角兒的難度之大,也是讓下面的人為他捏了一把汗,不過看裴琰之的樣子,一副駕輕就熟的樣子,好像一點問題都沒有。
下面的人都是聽得如癡如醉,梅文玖也是來到了裴景祺的身邊,笑著說道,“小裴啊,你這個兒子既然唱青衣唱的這么好,為什么還要讓他去拜韓平正為師啊,這不是糟踐了嗎?”
裴景祺看到梅文玖跟自己說話,也是趕緊站了起來,身邊的高峰也是一臉恭敬的站了起來,梅文玖是什么人,這可是當今旦角這個行當的頭把金交椅。
看著有些拘謹的兩人,梅文玖笑了笑,坐了下來,然后抬起右手,往下按了按,說道,“你們也坐,被讓我老人家抬著頭說話!”
裴景祺和高峰趕緊也是從善如流,坐了下去,但是也沒敢坐實了,坐了半個屁股,身子有些前傾,一副洗耳恭聽狀。
梅文玖看著兩人,在看了看臺上的裴琰之,一臉的贊嘆,說道,“你說這孩子旦角唱的這么好,你們怎么不繼續好好的培養呢,怎么會想起來讓他去唱老生呢?”
梅文玖一邊說著,一邊有些怪罪的看著裴景祺和高峰。
兩人一臉的冤枉,尤其是高峰,心中一陣的腹誹,老子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啊,他們是先斬后奏好不好,但是裴琰之是裴景祺的兒子,我只不過是個代理的師父而已,怎么能夠阻攔孩子呢!
裴景祺也是一臉的訕訕,陪著笑臉說道,“玖爺,之前我們也不知道這孩子的條件有這么好!”
梅文玖不由眉頭緊皺,不客氣的說道,“胡說八道,小裴,別用你們京劇院的那套來糊弄我,小心我讓你掌嘴啊!”
裴景祺看著有些憤怒的梅文玖,也是一臉的尷尬,畢竟當初自己的父親裴聯安先生跟梅文玖先生相交不錯,兩家也算是世家,所以梅文玖對裴景祺也是毫不客氣,將他當成自己的子侄一般的訓斥。
裴景祺一臉苦笑的說道,“玖爺,我真的沒騙你,之前的琰之,聲音并沒有這樣的通透,很多人都可以作證,您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戲曲學院教他的崔玲瓏崔師姐,她經常跟我抱怨,說琰之這孩子其他的方面都好,眼睛,神態,身上,手勢,都是沒有問題的,唯獨就是這個聲音,真的是一般般!我跟他師父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干咱們這一行的,聲音才是最關鍵的,要看祖師爺是不是賞飯啊!”
高峰也是在一旁附和著說道,“是啊玖爺,琰之跟我雖然名為師徒,但是我們也是親如父子,他的身上都是我教的,但是這個嗓音,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是一般般,只能說是個普通的水平吧!”
梅文玖被他倆說的有些懵,看著臺上揮灑自如的裴琰之,梅文玖伸手一指,說道,“那現在裴琰之的聲音是怎么回事啊?”
裴景祺一臉神秘的說道,“玖爺,您聽說過京劇界有誰會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嗓音繼續發育的嗎?”
梅文玖聞言,眉頭大皺,看向了臺上的裴琰之,有些不解的問道,“你是說琰之是最近才變的嗓音嗎?那么之前十多歲的時候他沒有變過聲嗎?”
裴景祺一臉苦笑的說道,“當然變過了,所以我才納悶呢,就是前些日子,琰之的嗓音忽然有了這么大的變化,當時還把我嚇了一跳呢,我趕緊帶著他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結果鄭主任說琰之的嗓子沒有毛病,好像是又發育了,您老見得多識得廣,不知道您老見過這種情況嗎?”
梅文玖看了裴景祺良久,嘆了口氣,說道,“這還真是一個奇跡啊,你說的這種事情我還真聽我父親給我念叨過!”
裴景祺和高峰一聽,竟然是從梅蘭方先生那里聽來的,不由得肅然起敬,仔細的聽著梅文玖的話。
梅文玖抬起頭,看著臺上的裴琰之,眼中閃過了一絲緬懷,說道,“當初我父親曾經給我說過一件事,跟裴琰之的事情非常的相似,當初我父親收了一個小徒弟,起了個藝名叫做7歲紅,可想而知當初他的本領,七歲登臺,而且還是專應關公戲。
我的這位師兄,當時也是紅極一時,不過在倒倉的時候,嗓子毀了,結果收不了這個打擊,只能暫時告別舞臺,不過他也沒有氣餒,雖然說聲音沒有之前那么洪亮了,但是韻味還在,不過這也就是泯然眾人了!”
“然后等到他十九歲左右的時候,忽然有一天,他找到了我父親,非常激動的告訴怹老人家,說他的嗓子竟然恢復了,而且更勝之前,我父親也是很好奇,于是讓他試了一段,結果讓我父親非常的震驚。
因為我這位師兄的嗓音竟然真的好了,確實比之前要更上一層樓,非常的通透,但可惜的是,一年之后,我那位師兄竟然不辭而別,我父親把他當成梅派的下一代繼承人培養啊,所以非常的著急,于是派人四處的尋找。”
裴景祺聽到這里,也是不由得問了一句,說道,“那,后來,這位前輩找到了嗎?”
梅文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算是找到了吧,當初我這位師兄由于家鄉被霓虹人所占,于是毅然決然的加入到了紅色軍中,結果在一次戰斗中,英勇的犧牲了!
因為我這位師兄的家人已經全都死在霓虹人的手中,所以最后他的遺物被人送回來的時候,就送到了我父親的手中,我記得當初父親拿著師兄的那頂帽子,沉默無語,在房中一日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