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廟宇獨自聳立在濟渠和淮水交匯處,平原地帶起伏的一座小山脈里頭。
野草蔓生,佛像無頭,殘破剝落,塵封網結,顯是被荒棄了一段日子,一片蕭條冷寂的樣子。
石青璇甫一落到廟中,便見到沈元景坐在案臺上,和商議的計劃不符。她雖心中有些疑惑,還是輕吐珠玉,說道:“只來得尤鳥倦、周老嘆和金環真,卻未見到丁九重。”
沈元景點點頭道:“不用理會,且先來坐,他們已經跟過來了。”他展開天聽地視,聽到了除卻石青璇外,另有四個人跟了過來。
石青璇依言坐到了另一邊,很快廟外衣帶之聲響起,先有兩人到了廟外,逡巡不敢進入。過得一會,一道陰柔的聲音響起道:“你們這對奸夫,怎么到了廟外又不動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嬌笑聲從外面傳來,一個軟蜜的女子聲音道:“尤大哥沒有來,小妹豈敢擅自做主,這不是等你過來做主么?”
“等我?”尤鳥倦發出一陣梟鳥般難聽似若尖錐刮瓷碟的聲音,陰聲細氣道:“二十年不見,金小妹還是這般深情厚意,叫人心里感動。不過本人可先說好,人是我的,至于邪帝舍利那等東西,你們愿意爭…咦,丁九重怎么會沒來,莫非他死在路中了?”
剩下周老嘆這才開口道:“我來許久也未見到他,說不定是躲在某個地方,暗中打著鬼主意。”
“嘿嘿。”尤鳥倦冷笑兩聲,不再說話,只是等了會,才開口道:“我懶得等丁九重了,他還真當自己的是皇帝了么?就算是楊廣,亦被人砍掉了腦袋,他算什么東西,要我等他。”
說罷,他抬腳入到了里間,見得沈元景和石青璇,一副好整以暇等在那里的模樣,不禁眼睛一縮。
沈元景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道:“向雨田雖然算不得美男子,可長相也算得清奇,卓爾不群,哪知道晚年收的四個徒弟,都是這般奇形怪狀,一看便是沒有用心。”
尤鳥倦面色蠟黃,厚嘴唇,鷹鉤彎鼻,眉毛出奇的烏黑濃密,額角刻滿了凄苦,骨瘦嶙峋,似乎一陣風都能吹倒,隨時都有可能暴斃的病癆鬼模樣。
他見到沈元景在此,似乎毫不意外,一雙眼睛初看去卻是有些清澈,第二眼看到深處,便能從中看出冷漠與殘忍,讓人不寒而栗。
之后又進來的周老嘆的模樣也好不到哪去,臉闊若盆,下巴鼓勾,兩片厚嘴唇突出如鳥啄,那對大眼晴則活似兩團鬼火,身形矮胖,兩手卻粗壯如樹干。
他雖穿僧衣,卻一點也沒有出家人面上帶著的慈悲,反倒是像個殺人魔王一般,手里抓住掛在脖子上的一串血紅色珠子,聽到沈元景的話語后,面沉如水,并未反駁。
“咯咯咯咯。”又是一陣嬌笑從金環真口里發出,她盯著沈元景,眼睛一亮,說道:“這個小弟弟想來就是死丫頭找來的幫手罷?姐姐那里奇怪了?”
她拍拍胸口,艷麗的衣衫下一晃一晃的,模樣倒也正常甚至可以說是漂亮,只是慘白的臉龐和宮裝彩服相襯,如同陪葬用的紙人復生一般,分外詭異。
沈元景所知的魔門其他的幾派的傳人,就連天蓮宗的安隆,也只是胖如豬,倒沒有這般奇形怪狀。
而其余花間派、陰癸派,傳人更是俊男美女,只邪極宗這些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顯然向雨田根本沒有將他們當做弟子。
沈元景聽了金環真的話,無動于衷,對著旁邊的石青璇說道:“你自己小心一些,我這就送他們歸西。”
尤鳥倦發出一陣瘆人的笑聲,說道:“想必你就那個什么沈浪了吧?小子,學別人英雄救美,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別稀里糊涂的做了鬼,還不知道為什么。”
他將背后背著的一個金光閃閃的獨腳銅人取下,往地上輕輕一方,卻是咔嚓一聲,將殘破的地板壓得更加破碎,顯然這個銅人是真的,怕不是有數百斤之多,他卻視若無物,飄忽之間,一點也不成負擔。
沈元景輕笑一聲道:“你這番好意,倒是叫我不得不打消主意了。原本是讓你做個糊涂鬼,現下還是發慈悲說與你聽聽吧。”
他伸手一招,從佛像后面飛出一件物事,又被他隨手丟在了地上。對面三人一看,臉色大變,周老嘆驚叫出聲道:“丁九重的頭冠。”卻是一副帝王才可戴的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
他又看了個仔細,神色凝重的問道:“那老小子號稱‘帝王谷主’,這的確是他的頭冠,你是怎么得來的?”
沈元景笑道:“尤鳥倦,看來你得了石之軒給你訊息,縱然他沒有告訴過你我的武功,你倒還是謹慎,找到了替死鬼。”
聽得邪王大名,對面三人臉色大變,周老嘆和金環真迅速看往廟門的另一邊,見著尤鳥倦本就丑陋的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顯然他也沒有料到消息得來于石之軒。
他的臉色立刻變得陰森,強行壓下心頭不安,冷哼一聲說道:“丁九重自己犯蠢,我隨便在他的徒弟里面找了個人,他便以為自己知道了別人不知道的訊息。要不是他替我探路,還真不知道你這小子,早就和石之軒勾結起來了。”
到了此時,他還在挖空心思,試探以及離間沈元景和石青璇之間的關系,看到對面兩人面無表情,他心里“咯噔”一聲,暗道:“這對狗男女定是有了準備,今次可難了。”
周老嘆緩緩說道:“原來尤兄早就知道這位小哥,卻不告訴我們,反倒讓丁九重打前站,白白送了性命。”
金環真接口道:“尤大哥,都是同門,你為何要這樣不義,師父他老人家在九泉下知道了,定然會責怪你的。”她邊說,卻是邊往后退去,顯得十分之謹慎。
沈元景淡然道:“話已經說完了,你們上路吧。”說罷,他如同大鳥一樣,從案臺上一躍而下,徑直撲向三人。
僅僅是這一出手,三人立時間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不輸于邪王親自出手,周老嘆立刻怪叫一聲:“姓尤的蠢貨,你也被石之軒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