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說道:“劍法不錯。”雙指一緊,只聽“叮”的一聲,那劍尖竟然斷了,又道:“劍也不錯。”這劍乃是精鋼鑄成,百煉神兵,更有對手真氣灌注于內,拗斷都屬不易,更何況是他這般不帶煙火氣的夾斷。
李通臉色凝重,連連后退,正要開口說話,就聽道一句:“還給你吧。”急忙舉著斷劍,在身前舞了個密不透風。
他有個外號,叫做“雁過拔毛”,因他曾當眾展示過武功,一劍之下,將一只大雁的羽毛削了個干干凈凈,卻不傷及皮肉。
此刻他不敢保留,鼓起全身勁力,頓時劍風四溢,刮得旁邊幾人臉色生疼,不得不避到一邊。劉鳴凰站的最近,退慢了一步,胸口衣衫嗤嗤兩聲裂開,再往臉色一抹,滿手紅色,驚叫道:“通老?”
李通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失態一般,慢了下來,最后收劍站立不動。樓上鴉雀無聲,過了半晌,劉鳴凰才又輕聲喊道:“通老?”也不見回答,仔細看去,一絲鮮血從對方口中溢出,慢慢變多,順著下顎流下,落在衣衫上面,染紅一片。
眾人十分驚愕,劉鳴凰遣了一個手下上前查看,才知道李通不知什么時候挨了一下,已經死了。再看沈元景的左手已經放下,那夾著的劍尖,早就沒有了。
靈犀一指小試身手,沈元景十分滿意,這李家明著暗著打壓王家,出手殺了,自算不得什么。他又一轉頭看向劉鳴凰,后者嚇得一抖,顧不得擦拭臉上血跡,說道:“都是誤會,家父劉…”
他手上一抖,拿著的筷子一支射出,插入劉鳴凰口中,連著舌頭一起刺穿,釘進后腦。這人無非是想搬出他的郡守父親來,連人榜都上不得的,豈會被他放在眼里。
沈元景到云州,只為報仇,但凡讓他尋著了借口,哪里還會啰嗦,李通一動手,就成了死人。
滿樓的劉家手下見此,忙不迭的往外逃走,連帶著酒客、掌柜和伙計,跑得干干凈凈。
他慢條斯理的吃了一碟魚,又喝了壺酒,一直等了兩個時辰,也不見有人過來惹事,才悠悠的走出酒館大門,心道:“這姓劉的倒也有幾分梟雄心性,殺子之仇都能夠忍住不來報復,我也不好打上門去,嚇著他們。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若弄得其他人都躲起不見,那就麻煩了。”
他沿著上次的路往前,很快到了云陽山腳下,掌門洪力早就等在此處,一臉堆笑問道:“在下云陽山掌門洪力,恭迎先生大駕!”
沈元景第一次見到這人時,趾高氣揚,現下卻點頭哈腰,就差搖起尾巴了,暗里哂笑一聲,裝作不認識,道:“你怎地在此,為何要來迎接本座?”
洪力臉色一窒,心道:“你沿路詢問,直勾勾的奔著我門派過來,還問我為什么在此,真是豈有此理。”臉上卻是繼續掛笑,道:“聽得先生在臨寧風采,不禁神往,特意前來結交。”
他暗自冷笑一聲,心道:“上次從踏入臨寧見了劉鳴凰后,被人跟了一路,這怨我報了;上了云陽山,被人追得上天遁地、狼狽不堪,這仇我可記著了,你自尋死路,怨不得我。”
他開口道:“既然要攀附本座,那一個不情之請,你也沒有意見了吧,先上山。”抬步就往山路上行去。對方一怔,連忙帶人跟上。
上次那廳倒塌了,又重新修過,沈元景毫不客氣,徑直坐在上首。洪力強壓下火氣,命人備下茶水鮮果,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沈元景帶著面罩,看不清表情,冷哼一聲,道:“本座鐵笛。”他明知道是假的,還是不得不曲意恭維,又想不出贊美的詞,只能干巴巴的道:“先生高雅!”
見對方不理不睬,他又假笑一聲道:“我來為鐵笛先生介紹一下,這是…”
沈元景打斷道:“行了,誰愿意聽些無名小卒的名字,指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了。我這次來,有件事要你辦。”
洪力心里咯噔一聲,暗道:“來了。”用眼神止住面色難看的弟子們,做側耳傾聽狀,道:“還請先生吩咐,定不敢推辭。”上次一役,門中三個先天,死的只剩了他,實力大減。況且這人輕而易舉就殺了人榜高手,也不是云陽山能抵擋的。
沈元景似乎因他乖覺,語氣好了一些,道:“我聽人說,你這里有‘斷腸劍客’留下的浮萍劍法,交出來吧,還有那個什么許家手札,一并給我拿來。”
洪力倒也有些預料,這人武功高明之此,總不能是過來要一些財寶,但這秘籍事關重大,他坐不得主,當即吶吶不敢言。
見他猶豫,沈元景“嗯”了句,聲音上提,道:“怎么,不肯給?”對方冷汗馬上出來了,強笑道:“先生是聽誰說的,云陽山并沒有浮萍劍法。您老人家若是需要武功秘籍,山中還有一些,我去給找來。”
他輕輕一叩桌子,道:“誰要你家的破爛玩意?浮萍劍法在云陽山的消息,從王家傳出,如今傳遍已經天下大半地方了,你們云州果然是個偏僻地方,連這消息也不知么?速速拿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洪力哭喪著臉,他是真不知王家把這消息傳出了,依他的理解,不應該悶聲不說,徐徐謀劃么?眼前這位也是一言不合便要殺人,可他已經答應杜之成不外傳,怎么敢輕易拿出,只得更彎下腰道:“前輩容稟,當日‘平波上人’帶走了秘籍和手札,我手中確實沒有。”
沈元景并不一定要拿到秘籍,只是借口生事,便還是強逼道:“原本沒有我信,但我不信你沒有手抄一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交出來吧,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洪力見實在躲不過去,匆忙外出,過得一會,帶著一個錦盒過來奉上,他打開一看,一本《浮萍劍法》秘籍和一本薄薄的冊子,隨意翻了一下,不像有假,這才點頭,又道:“許家的人也叫過來,我要問話。”
很快許明和朱允被帶上來,臉色憔悴,顯然一兩年來過得不好,老老實實伏在堂下,不敢說話。
沈元景道:“那位沈公子,曾在云州山脈和你等相遇,是也不是?”聽到這問題,洪力等人臉色不變,顯然也是問過多次了。
許明點頭,面無表情的把當日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連自己弟弟如何禍水東引,得罪了人,也毫無保留,末了,還道出了明州景林郡的名字。
沈元景最是擔心這個,心里一緊,看向洪力,把他看得心里發慌,連忙道:“知曉沈公子天資之后,我們也好奇打探了一番,他確實是從景林郡而來,但在那邊沒怎么顯露武功,唯一留下的武功,是一門非常花哨的‘飛雪劍法’,并不高明。”
他心里一怔,暗道:“飛雪劍法不就是飛絮劍法么?聽他意思,似乎分辨不出,那白門樓可真是人才,到底把這門功夫練成什么樣了。”沉吟一下,敲敲桌子,開口問道:“除了這些,沒有其他的么?”
洪力道:“有是有,不過沈公子來歷清白,沒有什么大問題,反倒是他父親,身份可疑。我們追查很久,也尋不著他是哪家的人,但看他過往去的地方,讓人懷疑,他或許是泰州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