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門主毫無察覺,帶著沈元景走到墓門。他仔細看過,果然是有兩塊巨石懸在頂上,想必就是斷龍石了。
入墓甬道甚是狹窄,只容一人通行,在前面走著,只要一回頭,后面之人便會無所遁形,可她一直走到里間,也不見動作。
沈元景在后面始終離著一人遠,心道:“習武之人莫非都是如此,過于迷信自己的功夫,反而下意識忽視了最基本的東西。我好像也是如此,萬一遇到…”
想到這里,他又啞然失笑,道:“受傷之后,人就魔怔了。若沒有這等信心,還練什么武?再說真有誰不知不覺跟在我后面,功力要高出我多少,便是察覺了又能如何?”
一出了甬道,眼前便是漆黑一團,他見著林門主轉了一個彎又是一個彎,竟然也無有一絲迷糊,想是她們在黑暗之中呆慣了,才能認得這曲曲折折的路徑,趕緊記在心底。
等到了室內有光亮處,就聽得里面有另一個女人聲音說道:“小姐,那幫臭道士又來找什么事?”聽著口氣,應當就是孫婆婆了。
林門主答道:“還是為了寒玉床,說那姓沈的會過來強搶。”孫婆婆笑道:“這里道路復雜,機關眾多,真敢進來,就怕他走不出去。”
接著里面傳來一個稚嫩的女聲道:“師父,那姓沈的是誰?”林門主道:“不要多問。龍兒都已經睡著了,你今日去寒玉床上打坐吧。”
那少女“哦”了一聲,聲音低沉下去,孫婆婆忙道:“莫愁別慌,我陪著你過去。”她聲音才變歡快,道:“好啊,謝謝婆婆!”只見兩個身影,剛出了門,屋內便滅了燈。
兩人摸黑著往外走出一截,李莫愁才小聲問道:“婆婆,你便悄悄告訴我,姓沈的是誰嘛?”語氣嬌憨,孫婆婆輕笑一聲,道:“我又沒出門,哪里知道。不過聽小姐說,是個厲害的人物,功夫比她還要高。”
“啊?比師父還要厲害?那得多大年紀?”李莫愁驚呼,道:“定然是個糟老頭子了。”
“嗯,肯定比婆婆還要老。”
“婆婆可不老。”
沈元景跟著后面,見此時的李莫愁還天真爛漫,想起前世所知她的毒辣,心里有幾分感慨,想道:“看這些個傳說人物,少年時如此之鮮活,倒真是一大樂趣。”
兩人到得一處石室,孫婆婆說了幾句安撫的話,才又離開。李莫愁摸黑上了寒玉床,盤在上面,嘟嚷道:“這破床有什么好的,有冷有硬,給人搶去最好,以后就不用睡了。”邊說邊靠在石壁上,又幻想著外面從未見過的花花世界,該是如何的精彩,很快便睡著了。
沈元景飄到里面,隱約見到一個身影在寒玉床的另一頭,也不管她,徑直跳上床,盤腿坐下,默運起明玉功。一股寒意從身下往上傳來,隨著真氣運轉,疏散到奇經八脈,整個人涼了下來,他感到一陣舒適。
好容易靠《九陰真經》恢復了根基,可剩下的三成傷,就算是吃完桃花島的無常丹,也治愈不了,他才把主意打到寒玉床身上。
效果倒大出他的意料,于療傷而言,效果一般,卻極為切合明玉功的修煉,若能長久居于此地,將明玉功推上五層也非難事。
他暗道:“這些可不好辦了。它如果只是能夠療傷,也沒有多神奇,大不了我花上幾年功夫就可抵消,算成白羽世界,也沒多長。可能在我受傷時期,還使內功有所增益,就太難得了。”
如何長久占據這寒玉床練功,又是一件麻煩事。換成是鐵掌幫的,搶便搶了,若古墓派這種,讓他去欺負一幫老的老、少的少的女人,也不算什么本事。
思及于此,沈元景暗道:“若純以武功引誘,古墓派必然不肯同意,她一門五口,連棺材都準備齊全了,顯然是做了終老此間的打算。死生尚且不顧,那還有什么能夠放在心上?也只有林朝英對王重陽那一點怨念,流傳下來了罷。”
找到結癥所在,如何利用起來,他又犯了難,心道:“我一不能滅了全真教替她們出氣,二不能搶了王重陽遺骨,給林朝英配個冥婚,那還有什么辦法可想?”
一邊練功,一邊思考,轉眼過去三個時辰,也想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估摸著天色要明亮起來,他也沒有去理會縮在角落、微微顫抖的李莫愁,沿著原路,出了古墓,徑直往終南山頂而去。
此地早有郝大通,盤坐在一塊大石上,打坐練功,訝然道:“沈先生也有此閑情雅致?我也曾見過華山日出,與太乙一般無二,都是紫霞漫天,綿綿不絕。”
沈元景心里一動,想道:“莫非這時候郝真人便起了心思,創建《紫霞神功》?”卻是沒有說話,只是望向東方。
天公作美,是個晴日,天邊早早就泛起一絲光亮,紅霞印染,一圈黃韻散落四周。
他突然開口念道:“形體端然,瞑目合眼,動靜之中,心如泰山,不動不搖,把斷四門,眼耳口鼻…其心不動,昏昏默默,不見萬物,冥冥杳杳,不內不外…五氣聚于中宮,三元攢于頂上,青龍噴赤霧,白虎吐烏煙。萬神羅列,百脈流沖,丹砂晃朗,鉛汞凝澄,身寄人間,神游天上…”
郝大通初聽他念的都是道經,便來了興致,又因他語速極快,不及仔細思索,下意識著映照平日所學,體內真氣跟著運轉起來,臉色微泛起紫色,如同天邊霞彩一樣。
繼而紅日噴薄而出,站在山頭往下看,那日頭像是從腳底下那一層升起一般,真應了“太乙近天都”的氣象。
等日頭上來,霞光稍散,一篇《紫霞神功》也念完了,郝大通只覺耳聰目明,四肢輕盈,體內一片暖洋洋的,這才明白過來,方才對方傳了自己一門上乘的運功法門,甚是合他所用,忙從大石上下來,深深一揖,道:“多謝沈先生授藝之恩。”
沈元景點點頭,道:“見多了紫霞,有感而發。既在山頂相逢,便是有緣。所謂‘出門一笑無拘礙,云在西湖月在天’,勿須掛礙。”郝大通若有所悟,不再糾結。
射雕世界不似笑傲那樣,在江湖的小圈子里面打轉,門派之間涇渭分明,學了外人的武功,便是大忌。終究這里家國情懷更多些,人人都思忠義,哪有心思固守一家之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