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茲本眼中的德瑪西亞
《梅雷迪斯的誘魂卷》...
薩勒芬妮曾經幫辛德拉女士拿取分魂卷時，有幸看到了那個空著的位置。
四本魂卷的外形有一些差異，但因為她的天賦，她能很清晰感受到魔法書中的靈魂。
雖然...她從中什么也聽不到。
但，每個靈魂都有自己獨特的氣味...
而那本魔法書里靈魂給她的感覺，很像是自己的老師。
迎著自家學徒的好奇目光，瑞恩輕點下頜，認同了她的想法：
“早在十年前的時候，我就將誘魂卷給了拉克珊娜。”
那還是在他游歷德瑪西亞時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的拉克珊娜...
年紀比現在的薩勒芬妮還要小，燦爛的金發梳成兩股蕩漾在兩頰兩側，像是冬天開在覆雪草地上的明媚小花。那時候她還住在密銀城，并沒有去到雄都的冕衛本家。
當時瑞恩的魔法還沒有暴露，兩人站在熊巖橋上，聽著濤前后都是碧藍的海水，進港的船只早已收起風帆，橋上的視野很開闊，甚至能看到水手在甲板上忙碌的聲音。
日影西斜，瑞恩和拉克珊娜進行了一段愉快的交流。
毫不遲疑地說，在所有與他交談的德瑪西亞人中，拉克珊娜是最善良也是最有天賦的那一位。
在她帶領下的德瑪西亞，將會是一個輝煌的國度。
而花費十數年的時間謀劃一國之事，對瑞恩而言并不是一件漫長的事情。
剛好那時的他，也需要成長的時間。
但可惜，他的魔法還是暴露了，遭到了搜魔人的圍捕和驅逐。
在密銀城逗留了一陣后，他選擇了離開。
而那本魔法書，則是在他走后的半年，如同他預料的那般，被拉克珊娜在一個偶然的必然下找到，并帶在了身邊。
可惜，他最后加入了諾克薩斯，曾經的謀劃反倒變成了另一種走向。
“十年...那么早啊，那她應該算是我的師姐了。”薩勒芬妮小聲嘀咕。
德瑪西亞最有天賦的未來，是諾克薩斯崔法利議會長的學生。
這種展開，她真是期待拉克珊娜和德瑪西亞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她真正稱呼我老師比你還要晚。”瑞恩微笑著說道。
“那她也是我的師姐。”薩勒芬妮嘀咕的聲音更小了，但意外透著堅定。
什么魔法天賦第二，絕對是騙小孩的話！
等到她20歲，可不覺得自己能比拉克珊娜強。
還有，為什么德瑪西亞人覺得她的威脅會遠遠高過拉克珊娜，她哪點夠資格被稱為‘對國’了？
她現在...只想無憂無慮的成長，盡可能讓世界和平，好好唱一唱動聽的曲子。
瑞恩好似知道了薩勒芬妮的想法，語氣帶著某種認真道：
“薩勒芬妮，你天生就擁有不同的才能，你的天賦在人類中可謂是絕無僅有。”
“我并不覺得自己有如此天賦。”在老師的夸贊下，薩勒芬妮臉頰微紅。
她可不是那個沒有見識的孩子了，一路走來無論是在學院還是在別處，她見到了那么多的法師，其中就沒有一個比她天賦差。
無論是兩位老師還是拉克珊娜，天賦都是數一數二。
乃至安妮、芮爾...甚至是追隨拉克珊娜的塞拉斯，她都不覺得自己比他們更強。
只不過，勤奮以及名師，讓她擁有了更快的成長速度。
至于符文魔法...
她學著都有一種挫敗感。在這方面的進步她遠不如安妮她們，理論學習很快，但施展起來反倒是很復雜。
“你今年才14歲，我14歲的時候甚至連魔力都沒有覺醒。”
瑞恩微微搖頭，他一眼就能看出薩勒芬妮最近的學習情況。
薩勒芬妮最近將重心轉移到了教學和德諾兩國之間的政務上，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
“你在為符文魔法發愁？”
“我對這方面并無天賦。”薩勒芬妮苦惱地托住腦袋。
她曾信誓旦旦答應過自己的兩位老師，德瑪西亞一行必然會突破英雄級。
但從諾克薩斯一路走來，她不僅沒有突破，心中反倒是更加迷茫了。
她能與約德爾人談笑風生，她能以言語蠱惑拉克珊娜讓其變色，她能以平視的姿態應對德瑪西亞八大官...
但凡此種種，并不是她想要的東西。
一直以來，她都從來不用擔心自己的個人成就...
薩勒芬妮，瞧瞧這個名字，崔法利議會長瑞恩·梅雷迪斯的學徒，如神靈般的法師辛德拉女士的學徒。
光是這些個令人瞠目的后綴，就注定她的未來必將不凡。
但她實在是不覺得自己能配得上，由兩位老師帶來的頭銜，比如那位拉克珊娜女士，自己就像是在父母庇護下耀武揚威的孩童。
更別說，她甚至并不覺得，自己在兩位老師的魔法道路上有天賦。
“你的天賦不在這兒，符文魔法是我和辛德拉一同創造的魔法之路，這是我們的道路。”瑞恩坐于窗邊的靠背椅上，開導她。
“但您和辛德拉女士都認定，走這條路才能走至終點。”
“并不是唯一的道路。”瑞恩擺手，“而是對我們而言是堅定的唯一之路，它不一定適用于所有人。小薩，你離英雄級只差了一步，你的問題出在我和辛德拉對你的影響。”
薩勒芬妮本就不適合他的符文魔法之路，包括拉克珊娜也是如此。
符文魔法的魅力在于知識能夠幫助實力成長，求知是最好的老師。
但并不是所有人和法師都擅長求知，也不是每個人都對實力有著無上追求。
依靠對知識的無限渴求，研究符文的奧秘，能夠換來實力。
但薩勒芬妮和拉克珊娜二人最大的天賦，在于那顆不同于他人的心，在于無時無刻都能影響他人的魅力。
而給她們提供知識，只是為了讓她們后續之路走的更為簡單。
魔法之路，一直是她們二人的輔助，而不是她們真正想要追求的道路。
“老師的影響嗎...”薩勒芬妮的神情若有所思。
這次的德瑪西亞之行，其實讓她有了更深的體悟。
從皮爾特沃夫出發，在到諾克薩斯求學，又以使者的身份走訪德瑪西亞。
短短幾年內，她仿佛經歷了無數的事情。
每當她的足跡落在一個地方，每個人的靈魂心聲就如漲潮的潮水般朝她耳中涌來。
她能聽到他們內心的呼喊，能聽到他們渴求的愿望。
善良、愧疚、熱忱、榮耀、傲慢、陰暗...
正是這些東西，才組成了一個名為人類的集體。
無論是她曾經的歌聲改變世界，還是規勸他人，似乎都太過于片面。
她，似乎一直都缺少一個真正想要的東西。
她，似乎一直想要尋找某種東西。
這種東西，并不是兩位老師給她的知識，也并不是她作為導師給學生講課時的成就，也不是說諾克薩斯時的自豪。
瑞恩看見薩勒芬妮抬起頭，眸光慢慢變亮，知曉對方離那個答案就只差一步了。
之所以在凡人之上的人們被稱為‘英雄’，并不是其擁有更強大更無可匹敵的力量。
而是...
“老師，我或許明白了！”薩勒芬妮深吸了一口氣。
瑞恩眸光溫和地看向她：“說說你的感悟。”
“我缺少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我自己...來德瑪西亞的這些天，我迷茫了。”
“老師的期盼，帝國的目標，學院的育人，這些都與我息息相關，我從中學到了很多東西，但我只是扮演了參與的角色。”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瑞恩面帶認可地點點頭，進一步詢問。
薩勒芬妮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她朝瑞恩微微鞠了一躬：
“老師，我叫薩勒芬妮！我想讓這個世界聽到我的聲音，告訴大家，我是薩勒芬妮！”
薩勒芬妮說完的一霎那，長吁了一口氣，似乎整個人的靈魂都松弛了下來。
仿佛，有某個牢牢禁錮的枷鎖悄然間松動了。
恍然間，她找到了自己未來的道路，并且很清晰明白的意識到...
信念...才是英雄的關鍵！
就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耳畔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她逐漸能聽到更多以前聽不到的聲音。
與此同時，她身上的氣質悄然發生了改變，變得只要當人的視線注意到她，就會聆聽到她所傳達的聲音，聲音會直入對方的靈魂，告訴對方...
她是薩勒芬妮。
瑞恩眼底帶著笑意，直起身走至窗邊，俯瞰著下方流動的人群，低聲喃喃道：
“薩勒芬妮...隨著自己音樂的節拍而動吧。在不久的將來，你和拉克珊娜都會成為諾克薩斯和德瑪西亞于暗影下最燦爛的光芒，驅散所有人心中的黑暗。”
德瑪西亞，只不過是諾克薩斯崛起路上的開胃菜。
他們真正的敵人，快要來了。
雖然只是一次小小的試探，但對整個符文之地，都會是一場劇變。
房間內，師徒說話、討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時斷時續，等到太陽升至了最高點，他們才一齊走出了門。
走廊的環境并不安靜，白巖石鋪就的地板上相對站著兩人，其中一人身穿和瑞恩相同的白袍，左肩上繡著一只人立銀紋獾。
那是格林斯頓·奧尼恩斯。
此時他正彎下高大的腰背，行了一個德瑪西亞敬重老師的禮節，而對象，是還沒他年齡一半的茲本。
這一幕讓旁人看來頗為怪異。
但茲本似乎并不覺得有問題，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一些什么。
等感應到瑞恩的視線，他才收住了輸出的欲望，撓了撓后腦不好意思地望了過來，行了一禮。
“冕下，中午好！”
“冕下，您出來了。”格林斯頓同樣轉身，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囧。
外人面前叫‘閣下’，私下的時候叫‘冕下’，這是他爺爺交待的命令。
而且，他現在也算是明白瑞恩冕下帶他來的原因。
茲本，一位令他無比嘆服，甚至能讓他不顧年齡奉為老師的存在。
剛剛瑞恩在集市提到的問題，在他這里給出了很輕松的答卷。
人本就是追逐利潤，哪怕他們并不是大家族，沒有很強大的勢力，但因為主管民生，很多歪歪繞繞可以去做。
德瑪西亞人的利益必須保障。
這句話在之前的格萊斯頓看來，這是要削減貴族的收益，讓國家、貴族和平民保持平衡。
但受到茲本老師的點撥后，他徹底悟了。
瑞恩冕下并不是一定要保障德瑪西亞公民能拿到應有的報酬，而是要讓他們保持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熱情。
但在這其中，給他們實打實的好處又是必要的。
剛剛茲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格萊斯頓表示不屑。
沒有報酬哪來的實惠，德瑪西亞人都快吃不起蔬菜了，等飼養的牲畜售賣到差不多，到時候肉價還會迎來一波瘋長。
是茲本的一句話點醒了他。
“人民要的是一個盼頭，一個希望，而不是真正的喝酒吃肉。”
緊接著，茲本用一些實例和操作，讓他逐漸恍然。
無論肉和蔬菜漲價到多少，都不會讓德瑪西亞連飯都吃不起。
那既然溫飽不是問題，利益矛盾就能夠轉移。
比如...種菜的農家和養牛羊的牧民也很需要錢，所以他們提高了售價。
至于得來的崔法利金幣用來干什么，當然是用來搭建更好更大的房屋，給子女更好的教育，購買更精美實用的機械車，或是其他來自諾克薩斯的機械。
那么問題來了，做這些都要錢，德瑪西亞底層的人哪來這么多的錢。
格萊斯頓虛心提出了這個問題，茲本也給出了答案。
借貸！
奧尼恩斯家族經常發放給德瑪西亞人救助，他們也會很快還上，這是一種很好的傳統。
改良一下就可以演變成，德瑪西亞人在奧尼恩斯或者諾克薩斯銀行借出一筆款，用以購買和改善生活，最后分期還款。
這筆款額有不低的利息，但德瑪西亞人并不會認為這有什么問題，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借來總歸是需要付出代價。
德瑪西亞人有著高尚的品德，對他們而言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至于怎么宣傳超前消費，那就貴族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在未來，德瑪西亞人只用付出一筆初始積蓄，后續款項都可以通過借貸。
當然，銀行和貴族會根據德瑪西亞人的資產和收入評估，判斷是否借，或是要借多久，并會以購買物件作為抵押。
在茲本的設想中，那筆初始積蓄就是購買物的成本價。
比如說建房...諾克薩斯新研發出了不少新的建筑材料，皮爾特沃夫擅長設計，諾克薩斯東北部——跨過狹長的月亮海，與艾歐尼亞接壤的部分——具備上好的木料和盆景。
多種組合下，成本并不會太高。
當然，德瑪西亞建房全由這邊的貴族負責，他們可以壓縮成本，從中獲取利潤。
諾克薩斯只會收取部分材料利益，銀行也只收取利息部分，房建和售賣的定價全看貴族。
貴族收錢，諾克薩斯收取利息，德瑪西亞人花錢改善生活，并且因為有負債，會加倍努力干活。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格萊斯頓自覺其中找不到任何毛病。
只要一直能給德瑪西亞人好處，給他們制造一個個消費品，他們就會有無窮的動力發奮工作。
諾克薩斯的商品給德瑪西亞人帶來的沖擊，是顯而易見的。
哪怕是極其難吃的荒原牛羊肉，大部分德瑪西亞人要不是礙于沒錢，都想要嘗試一下。
在他們眼中，來自諾克薩斯的東西不僅稀奇，而且絕對是高級貨。
要不然，怎么會賣這么貴呢？
好貨不便宜，這可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格萊斯頓將從茲本那學來的激動一說，并打包票說奧尼恩斯家族一定會把德瑪西亞管理好。
倒是在侃侃的時候，薩勒芬妮怪異望了眼自己的學生。
她怎么也沒想到，小小的魔法系竟能出茲本這樣的人物，年紀輕輕就能把人忽悠瘸了。
有一個問題，透過茲本的心聲，她也是獲悉了。
那就是...
當德瑪西亞人醒悟過來的時候...他們的憤怒怎么發泄？
又或者說，當勤勞得到的報酬不夠支付貸款，怎么辦？
銀行提供借款，你情我愿，德瑪西亞人不好意思不還。
購買商品和進口貨，明碼標價，也怨不得誰。
那么...是誰在剝削他們...是誰克扣了他們應有的報酬？
茲本迎著薩勒芬妮的眼神，攤開雙手，滿臉的無辜。
到時無論是冕衛家族或是光盾家族執政，要把人吊路燈上也是從小貴族開始吊起，跟他還有帝國有什么關系。
到時候換一批新的貴族，在給其他商品換一個新俏的包裝，又是一個新的德瑪西亞...
這一切，都是德瑪西亞的內政，跟帝國可沒有半點關系。
諾克薩斯財大氣粗，給的工作絕對比當地貴族提供的工作要好得多。
而且作為同盟國，提供貸款仁至義盡，你總不能不還吧，利息和還款日都是說好了的，德瑪西亞人可做不出毀約的事情。
所以說到底，這一切只是德瑪西亞內部的事情。
帝國，永遠是正義的象征！
第二百二十七章茲本眼中的德瑪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