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的一席話說得王慶瑞啞口無言,他低著頭,雙手握著那個大茶杯,沉默地思考著,久久無言。
看到這副情景,高城暗暗松了口氣。
這些話是他想對王慶瑞說的,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直接說出來,王慶瑞大多只是一笑了之,肯定不會像現在這么重視!
王慶瑞是他父親最看重的兵之一,所以王慶瑞才會總說他是看著高城一點點長大的。
可是王慶瑞并不是他父親手底下最有成就的兵。
王慶瑞都一大把年紀了,可還只是一個正團,幾次努力想要往上,但都失敗了。
高城甚至幾次聽到了父親的感慨:王慶瑞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那么不爭氣呢?
他能從父親的感慨中聽到無奈和不甘。
因為再過幾年,要是王慶瑞還不能往上挪一挪,那就只能轉業回家了,正團級到副師級,這一步太難跨過去了,三分之二的人都做不到!
所以,王慶瑞一直上不去,其實也是高城心里的一個遺憾。
一方面,王慶瑞是他比較尊重的一個長輩,他小時候的很多事情就是王慶瑞幫著處理的,有一種親人的感覺,而另一方面,王慶瑞的軍旅之路走得順利了,他也能受到一些關照,什么事都要讓他父親操心,他不情愿,也不好意思。
但王慶瑞這么多年了,卻一直在那個位子上穩如泰山。
所以,怎么才能讓王慶瑞有所改變,一直是高城苦苦思考的東西。
現在,他忽的被蘇齊啟發,覺得機會好像來了。
所以,此時此刻,他才會把那些話,借用父親的口氣說出來。
果然,王慶瑞聽了后,很長時間都不說話了,他的心里,肯定是天崩地裂一般。
不知什么時候,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報告——”
“進來!”王慶瑞被打斷,這才回過神來。
“團長,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開會了!”
王慶瑞低頭看了看表,連忙站起:“怎么就要八點了!”
“團長,那我先回去了!”高城也站了起來。
“嗯!”王慶瑞點了點頭。
高城即將走到門口之際,王慶瑞忽然道:“高城,那些話真的是你父親跟你說的?”
高城一愣,正在想要怎么回答的時候,王慶瑞笑了笑:“依我的了解,你爸爸不會跟你說這些?”
高城訕訕一笑,只得承認道:“團長,那些話是我自己想跟你說的!”
“不對,你小子的腦袋瓜想不出這些話!”
高城愣了一下,這才鄭重說道:“團長,其實這些話是蘇齊跟我說的,我聽了后很受啟發,自己又想了好長時間,這才總結出了那幾句話!”
“蘇齊?又是這小子?”王慶瑞有點難以置信。
不過此刻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因為他的勤務兵又開始催了:“團長,只有十分鐘了!”
“馬上!馬上!”王慶瑞連忙把大檐帽從衣架上摘了下來戴在頭上,然后走到門口的鏡子前照了照,一切就緒,這才轉身出去,砰的一聲隨手把門關了。
王慶瑞去開會了,高城自然一個人回到了鋼七連。
回到宿舍后,他斜靠在床上,一個人怔怔出神。
“我跟周郁真的不合適嗎?”
高城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的那一番話,不但觸動了王慶瑞,同時也對整個702團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因為第二天他們就接到開會的通知了。
這一天下午,高城帶著一疊厚厚的材料來到了團部的會議室。
他到的時候,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
“喲,老七,你今天可有點不正常啊,怎么現在才到?”有人看見他來,不由開起了玩笑。
“老七,你手上是什么東西?怎么這么厚?給我們看的嗎?”
大家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沒一會兒,團部領導齊齊走了進來。
會議正式開始。
王慶瑞環視一圈,嚴肅地道:“今天這個會,議題只有一個,怎么才能在接下來的演習中發揮出最好的成績,為我們702團贏得榮譽,為我們T師爭光?”
王慶瑞的話不多,不像政委一樣洋洋灑灑,幾分鐘說完后,大家輪流發言。
“高城,你先來!”王慶瑞示意。
“是!”高城回答,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打開面前的話筒,這才不疾不徐地道:“尊敬的各位領導,同志們,我認為,要想在接下來的這一次演練中再獲突破,我們首先得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革自己的命!”
革自己的命?
在場的人聽了,無不驚訝,紛紛扭頭,詫異地看著高城。
不過高城對大家的錯愕視若無睹,只是繼續低著頭看著稿子,朗聲發言。
“大家都知道,當前我軍的改革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即將進入深水區,我們即將面對的這一場機動與偽裝演練,就是吹響改革進攻的號角。”
“只要稍加關注一下世界發展進程的人都知道,我們即將面臨一個巨大的機會,抓住了,我們就騰飛了,但如果沒抓住,那我們必將被時代所淘汰!那么,我們要怎么抓住這個事關生死的機遇呢,我認為,第一件事,就是要革我們自己的命!”
“我們過去所總結的經驗,我們過去所提煉的方法,在未來,很可能都派不上用場了,很可能反而成為我們前進的絆腳石,因為,未來的時代,是一個全新的時代!”
“那么,我們要怎么樣做才能跟上時代的步伐呢?”
高城環視一圈,這才擲地有聲地道:“我認為,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建立實戰化思維,未來的仗怎么打,我們的兵,就怎么練?”
“現在,上級相關部門已經著手在推動軍隊的信息化改革和信息化建設了,那我問大家一句,為什么要怎么做?我覺得,答案其實是一目了然的,因為未來的仗,就是要那么打!所以,我們的部隊,就得學會信息化!”
高城的發言震得在座的參會者一愣一愣的,大家先是驚訝無比,然后是震驚,震撼,再然后,則是羨慕,以及不解。
會議中途,休息間歇,大家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議論。
“這小子怎么變了一個人似的?”紅三連的連長扭頭問旁邊的先鋒二連的連長:“老七什么時候懂這么多了?”
“我也不知道啊!”
“聽說他和軍事科學院的一個女研究員打得火熱,不會是因為那個原因吧?”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會不會是因為蘇齊?”
“蘇齊?哪個蘇齊?”大多數人都一頭霧水。
八連的連長李廷聽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肯定是他!肯定是這小子!”
“不至于吧?”
“肯定是他!我就說前幾天怎么會聽許三多他們在那嘀嘀咕咕地議論說什么要把綠化帶拆了要把隔離欄掀了什么的,現在一想......肯定是從那小子那里傳出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