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拿明尊教余孽么?”
李師師戴上紗巾,見到時遷,得知對方來意后,微微一笑:“我愿盡微薄之力。”
時遷大喜:“李小娘子有觀人奇術,得你相助,我心就定了!”
即便是歲安一期的老學員,都不清楚金剛不壞觀想法,卻知這位女娃娃有奇能,昔日得總教頭指導。
眼見都督府的三號人物居然親自來邀請,傳話的扈三娘羨慕不已,拉了拉李師師的袖子。
李師師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知道:“我等不宜遠行,只能拿京師周邊賊人,還望時都督諒解。”
時遷頷首:“這是自然!”
李師師又道:“我再帶幾人同去如何?”
時遷看了看扈三娘:“扈小娘子家學淵源,弓馬嫻熟,可與李小娘子一起來。”
言下之意就是扈三娘還行,其他人就不要帶了,省得成為累贅。
李師師道:“先生教導,事必躬行,此番就當課外實習,人數不多,我會保護同伴的。”
時遷勸道:“明尊教賊子原本散于各地,荼毒四方,現經剿滅,對于迷途知返的信眾,朝廷不予追究,但如那天禧寺住持愿成,居光明主教之位,見勢不妙,即刻逃竄,必須緝捕,而這等賊人,若是潛藏在京師周圍,勢必是最頑固也最精銳的一批,不可大意!”
李師師微笑:“不妨先將她們召集過來,請時都督過目,看過后再定不遲。”
時遷畢竟是來請人的,點頭道:“好!”
李師師這才看向扈三娘:“將人點齊,速去速回。”
扈三娘俏生生地抱拳:“諾!”
不多時,后院站了兩排小娘子,以扈三娘為首,擺開陣勢。
花小妹也來了,沒有入隊,文靜地站在旁邊看著,默默給她們打氣。
眼見這群學子行進之間頗有章法,時遷頓時露出驚訝之色,然后反應過來:“這是顧統領操練的?”
李師師點頭:“不錯,她們都得顧統領所學,雖不及真正的將士沙場百戰,但服從命令,可為特攻。”
扈三娘一心想要當娘子軍統領,可女子的身體素質終究不如兒郎強壯,所謂娘子軍,噱頭大過實用,李師師倒是知道女官體系即將改革,著眼與更實際的前程:
“先生曾言,人只要有了精氣神,無論文武,皆有成就,此番追擊邪教余孽,正是一場磨礪,驗證我等所學…記住,此乃國事,定要穩住心神,不可失態!”
眾學員齊聲道:“是!師師姐!”
時遷看了看李師師,暗暗贊嘆:“書院果然出人才,若為男兒身,定可位列宰執,即便是女子之身,將來成就也一定不凡啊!”
他放下了心,這些學員雖然還顯稚嫩,但跟隨都督府精銳出行,已經沒有問題,接下來就看能有多少斬獲,可否順藤摸瓜,順利抓住那在逃的光明主教了。
李師師同樣看了看時遷,知其所想,嘴角微揚。
在常人無法看到的視野里,她身后的奇異佛像徐徐浮現。
雙手一黑一白,佛身上又有四條紋路蜿蜒,正是明尊教信奉的明王。
不過相比起神降里那種宏大冷漠,視蒼生如螻蟻的意念,這尊明王的氣息卻表達出親近。
如果末代明尊項龍看到這一幕,保證要瞠目結舌,因為這已經不是神降,更像是神隨。
確實是跟隨。
江陵府外,“左命”刀斬項龍,同時清除了明王神降下來的化身,使得這尊信仰神靈遭到了一定的損傷。
傷害不大,畢竟明尊教前身摩尼教,從唐朝傳入中原,又歷經趙宋百多年,牢牢扎根于民間,培養出一代代信徒,一次神降所動用的力量被掃滅,談不上傷筋動骨。
但侮辱性極強。
這尊由信仰聚集出來的明王,先是暴怒,然后發現再也無法降臨塵世,最終擺出一副拒絕溝通的封閉姿態。
李彥原本想從根源上解決明王,可惜他的氣息被牢記,使用任何方式接觸,對方都是一味抗拒,才轉為讓師師接觸。
李師師磨了大半年時間,才成功溝通,并且成為明王最為信任的塵世使者,從這個時候起,篤信明王,死不悔改的狂熱信徒,就逃不掉了,卻按兵不動。
直到時遷找上門來,李師師知道,是收網的時候了。
心念一起,明王降旨。
“明王…明王又回應我們了!”
“明王降世,眾生脫苦!
明王降世,眾生脫苦!
燕京西南的民居內,起初是不敢置信的驚呼,很快變得虔誠狂熱,一群人跪拜在地上,拼命叩首,喜極而泣。
一位中年文士聞言走了進來:“明王終于回應我等了?”
如果熟悉天禧寺住持愿成大師,就能發現這位頭發濃密的儒生,與那位大師長相上一模一樣,只是氣質迥異。
愿成大師慈眉善目,大德高僧,開解心靈,每每與其交談,都能感到煩惱消失,最受高官家卷喜愛,中年文士則風流倜儻,灑脫不羈,別具魅力,看上去完全是兩個人,根本無法聯想到一起。
這位正是光明主教。
在明尊慘死,四大主教空缺兩位,十二護法幾乎被一掃而空,各地的勢力被連根拔起的關頭,他儼然挑起了教中的大梁。
此時見到明王像上回蕩的神力波動,光明主教立刻拜倒在地,大聲地道:“明王不滅,我教永存!”
身為四大主教,他是親身感受過明王威能的,堅信即使信徒被剿滅殆盡,只要明尊教的典籍流傳世間,用不了多久就會死灰復燃,或者以另外一種教派的形式,脫胎換骨,重回世間。
說得再直白些,只要人的心中有軟弱、依賴、敬畏、順從,民間就會有淫祭邪祀存在,永遠禁絕不了。
狂信徒低吼道:“明王不滅,我教永存!”
但在氣勢大振的關頭,光明主教卻是使了個眼神,走了出去。
兩位心腹見了很快起身,一并走出,就聽這位頂梁柱道:“今明王神降,我教又有振興的希望,在此關頭更要謹慎行事,你們讓教眾速速分開,不要聚攏在一起,避免被一網打盡。”
心腹道:“是!”
正說話間,不遠處的碼頭也傳來了震天歡呼。
光明主教目光轉移過去,臉色頓時沉下,很不舒服:“運河這就疏通了?燕廷行事也太快了!”
如今大燕以燕京為首都,汴梁、大名府、金陵府、成都府為直轄。
也就是將原本的三大陪都里面的洛陽和應天府給刪去,汴梁和大名府不變,與南方的金陵和成都一起,為天下最重要的五座城市。
這其中大運河的作用至關重要。
以燕京的地理位置,若要為京師,是必須要將大運河貫通過來的,好在北宋的運河,北上至大名府,所以目前疏通的,是從大名府到燕京的這一段。
一旦大功告成,就可以達成燕京、大名府、汴梁、金陵,由北到南的貫通,也就是后世所熟知的京杭大運河。
歷史上這條運河最初是楊廣下令開鑿,用來征高句麗時運輸糧草物資所用,后來隋朝還沒亡呢,都已經有部分廢棄,等到忽必烈一統全國后,元朝定都北京,也是同樣的需要,再度開鑿,由于此后元明清三朝,北京是一國首都,所以大運河不斷疏浚,一直用到了現代。
如今燕廷工部的兩大要務,一是修筑長城,二是疏通大運河,正常情況下,還應有皇宮和皇陵,但群臣目前正不斷上書,諫言燕王稱帝,燕王則督促大運河和長城的修建工作,從進度來看,大運河已經初步貫通。
這讓光明主教十分不舒服。
但凡民間啟動浩大工程,都難免衍生出重重矛盾,官員中飽私囊,百姓累死累活,明尊教這種專司造反的教派,當然要抓住機會。
結果他們都還沒行動呢,燕廷穩穩當當地干完,習慣了宋廷效率的光明主教,相當不適應。
更不適的還在后面,他正準備去看一看運河疏通后,是否真能承載大量的船只,突然面色一變,看向街頭,低聲道:“有官兵,速速散開!”
他語氣急促,與親信分開,但神態沉穩,步伐更是不急不慢,走了出去。
于是乎,恰好與極速飛奔的特攻精銳擦身而過。
“想要抓住本座,簡直是白日做夢!”
眼角余光見得精銳包圍了剛剛的院子,光明主教平靜地轉過了彎,小腿肚子才開始輕顫。
不過他終究是藝高人膽大,立刻來到不遠處只有自己知道的民居內,換了一身衣著,再加以易容,眨眼間又成了一位普通的老者,微微駝著背,踱步出來,朝著剛剛的臨時據點而去。
他要弄清楚,燕廷是怎么發現自己一行的聚集,那些人中有沒有奸細叛徒。
里面正在發出打斗與慘叫的聲音,顯然最后的狂信徒都在奮力廝殺,寧死不降。
“很好!就該死戰到底!”
光明主教略顯安慰,然后發現一群女學子位于院外,居然也在配合著精銳包圍,行進間頗有法度。
“咦?”
他掃視一圈,落在了正中一位小娘子的身上。
年齡不大,但身姿出挑,氣質高雅,哪怕有紗巾蒙面,也能看出容貌極美。
但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并不是容顏,而是此女身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有種高高在上的出塵之感。
光明主教越看越是驚訝,心中不禁涌出歡喜:“這股光明圣潔之勢,與明王何其相似,可為我教圣女!得此一女,還怕不能招募大量信徒?哈哈,真是山窮水盡,柳暗花明!”
正自狂喜,然后他就發現,那位小圣女突然轉頭,目光直直落了過來。
李師師拳頭握緊,氣血在四肢百骸內奔騰,帶動著全身上下筋骨齊鳴,然后進步一踏,如神鷹振羽,倏然沖刺。
光明主教眼神里的驚喜甚至還未消散,就看到一個腳卷旋風,拳帶風雷,攜帶無匹氣勢的小娘子極速奔行,一拳打了過來。
轟隆!
別說發現首惡逃離,從屋內撲出的時遷,就連同樣反應極快,過來參戰的扈三娘,耳畔也響起一道驚雷,然后看到空氣隨之震蕩,一股肉眼可見的恐怖勁風擴散出去。
“彭!彭!彭!”
在勁風核心,一道身影瞬間飛了出去,穿破三堵墻,狠狠砸在不遠處的街道上,潑灑出凄厲的鮮血。
扈三娘眼睛瞪得熘圓,一句話脫口而出:“師師姐,你把人打死了!”
李師師收回拳頭,發絲隨風飄揚:“放心,我收了六成勁,賊人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