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
當寬袍面具,腰懸長刀的李彥出現在面前,洞云子激動起身,稽首行禮:“前輩真是急我所急,小道正想找前輩。”
李彥在這個狀態下,氣質與風格都大不相同:“可是無我子要來尋童貫復仇之事?”
洞云子道:“果然一切都瞞不過前輩,童貫這閹賊竟然厚著臉皮,說他費盡千辛萬苦,將無我子從無憂洞內逼出來了,小道可以清理師門了!”
當初洞云子來汴京,就是替師門金華山除叛徒無我子,結果陰差陽錯被童貫欺騙利用,結果現在無我子真的找上門來,童貫表示這都是我的功勞。
李彥道:“此人許諾讓無憂洞招安,起的也是利用之心,讓無我子等人為其辦事,等沒了利用價值,招安也就是一句口頭上的承諾罷了。”
洞云子道:“那無我子也是兇神惡煞之輩,童貫就不怕對方被逼急了,上來對付他?”
李彥道:“真正的兇徒,其實是不會躲在無憂洞內一直不出來的,那個地方是魔窟,也是鼠洞,在里面久了,不是老鼠,最終也都成老鼠了…”
“所以等閑情況下,無我子還真不會貿然翻臉,從他乖乖奉上苦心煉制的魔器,就可以看出,童貫已經拿捏住了此人。”
“只是童貫萬萬沒想到,無憂洞會被公孫判官掃滅,無我子失了苦心經營的基業,再想到被欺瞞的痛楚,老鼠被逼急了,也會躥出洞來,狠狠撲咬!”
洞云子明白了,又心有余季地道:“幸好小道沒能傷到公孫判官,否則這么個好官被害,真是萬死難辭其罪了!”
李彥道:“公孫判官不僅將無憂洞掃滅,還查封厚將行會,正店鐵薛樓,并緝捕了為其撐腰的朝廷高官,現在也開始將目光落向童貫,只可惜此人背后還有主使,如今公孫判官想要追查無我子,卻被太后阻止,又因為之前得罪了士大夫,處境已經極為艱難了。”
“豈有此理!”
洞云子感到十分荒謬,哪有攔著不讓人查桉的道理,但想到童貫背后是誰,嘴唇顫了顫,終究沉默下來。
李彥很清楚,受限于時代,古人往往有著反奸臣不反皇帝的局限,奸臣誰都恨,也都敢出聲打倒,但昏聵的皇帝,除非做得實在天怒人怨,否則很少敢于指出,都抱有一種壞事都是臣子做的,皇帝往往都是被蒙蔽的美好想法。
公孫昭其實也是如此,不然剛剛不會那般失魂落魄,真相往往是殘酷的,當發現殘酷的真相,又無力改變時,更是足以撼動一個忠君報國之人的心志。
李彥并不著急,將話題轉回來:“童貫讓你去誅殺無我子,是親口所言,還是托人轉告?”
果然只要不是那位天下至尊,之前誅殺郡王,現在對付內侍都知,洞云子越來越沒有心理負擔,立刻恨聲道:“這閹狗是派出那些小宦官轉交書信的,他如今一直躲在皇宮大內不出,就是盼著小道將無我子殺死,甚至與其同歸于盡,了結禍患!”
李彥道:“大內守衛如何?”
洞云子回憶道:“小道那時被偷換出來,在宮內邊緣停留了一陣,感到里面氣血強橫,更有深不可測的氣息,不敢涉入。”
李彥想了想這個世界的武力體系,再加上皇城司原來也有專門對付左道之士的部門,心頭有了數:“所以童貫躲在大內里面,無我子確實拿他沒辦法,但他也不能一直藏著。”
洞云子皺眉道:“小道就怕他真的一直藏著,這閹狗手下很多的,養了一批稱呼他為大人的內侍,即便居于宮內,也能控制外面的情況。”
李彥沒有忘了,太醫院的薛神醫,十之八九也是被這群小太監陰謀所害,聲音凌厲起來:“這群內侍與無憂洞有勾結么?”
洞云子點頭:“當然有,就是他們負責傳遞消息…小道明白了!”
他的語氣里透出殺意:“將這群閹賊除去,童貫失去了對外的眼線,此人野心勃勃,不是安分之輩,看他能否安坐在大內!”
李彥徐徐仰頭,就見云層散開,一道黑影盤旋于高空:“走吧!”
“雄鷹現,賊人死!走!”
洞云子同樣仰頭,見到那熟悉的雄鷹出現,斗志不禁更加昂揚起來,眼見前輩大袖飄飄,整個人如騰云而起,立刻展開攬風神行,跟了上去。
李彥的目標十分明確,因為時遷早早就探明了情報。
得益于汴京的高房價,許多官員都得租房子住,古代又沒有摩天大廈,時遷將童貫在京師的六處豪宅,摸得清清楚楚,甚至按照人員出沒的頻率,排列了重要程度。
李彥此時帶著洞云子,首先去的就是大相國寺后方的宅院,這里童貫經常來,干兒子也是最多的。
到了院外,兩人聽到里面傳來操練呼喝聲。
顯然那個孔武有力,長著胡須的太監,對于自己干兒子的要求也與一般的太監不同,讓這些內侍都如尋常武者般,打熬氣力,提升武藝。
但對于橫掃郡王府的強者來說,這些顯然不夠看。
李彥甚至都不換個地方,就直接閃身,躍入人數最多的后院。
印入眼簾的,是四十多個孔武有力的大漢。
除了白面無須外,單從健壯的體格和魁梧的身軀來看,與陰柔的太監完全是兩種風格。
而當發現有人闖出時,他們驚詫時的尖細聲音,又暴露出了底細:“有賊子?”“哈,什么小賊,敢來爺爺這里放肆!”“拿下好好折磨,今晚可有樂子了!”
李彥沒有多言,鏈子刀出鞘。
眼前印出雪亮的刀光,洞云子再度見識到了,在無憂洞內屠戮群賊,如羚羊掛角般,至為簡單的殺戮之刀。
只是這回,前輩的刀氣似乎更加凜冽森寒,那凝如實質的殺意鋪天蓋地般席卷四方,將他的眼睛刺得都睜不開。
偏偏被困在刀光之內,被無邊的刀兵煞氣籠罩住的魁梧內侍,感受到的卻不是毫無希望的死亡殺戮,反倒隱隱有一股保護生命的慈悲之意。
只是保護的不是他們這些為虎作倀的賊子,而是被各方欺壓,只能期待有明君問世,有好官清明的無辜百姓。
因此。
以殺止殺,血見如來!
急促的慘叫聲起,洞云子知道前輩根本不需要自己壓陣,立刻轉身,向著屋中撲去。
后院的動靜同樣也驚動了前方,數名內侍飛奔過來,驚怒交集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飛縱過來。
其中兩位更是熟人,正是一直代表童貫,與之溝通往來的內官,瞪大眼睛:“是你?蠢道士!你怎么…”
雙方已經撕破臉皮,洞云子交手中更無半點廢話,劍指一并,遙遙引動。
他背在身后的木劍陡然出鞘,劍身上附著出一抹鋒銳的光芒,電射星馳,須臾間自三十步外飛縱而內侍面前。
那兩個心中一直看不起這蠢道士的內官,就覺得喉間一涼,下意識地捂住脖子,卻根本止不住那噴涌而出的鮮血,只能滿懷恐懼地軟倒,然后耳邊同時聽得幾聲墜地,幾乎是不分先后地倒下。
洞云子瞬殺四人,歸劍入鞘,沉浸在這種進境中。
下山之前,他是絕對沒有這份造詣的,也正是經歷了這么許多,尤其是在與鬼道之器對抗的過程中,修為也增長飛速,終于有了這等飛劍造詣。
而那內官倒在地上,想到自己原本應該作為童貫的干兒子,作威作福,享盡富貴,沒想到居然會被這擺布利用的方外道人所殺,心頭涌出無盡的不甘與怨毒:“你…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洞云子冷冷地道:“童貫不會放過貧道?是貧道不會放過他!”
話音落下,他再度閃身而出,繼續向著前院而去,對于撲出的內侍,見一個殺一個。
當李彥和他會和時,這處家宅內的近百名童貫心腹,已經全部被兩人除去。
洞云子只覺得酣暢淋漓,李彥則澹然道:“走吧,去童貫的下一處家宅!”
洞云子不禁震驚起來,以前還是一晚殺一屋,現在居然要趕場了?
李彥道:“還記得我傳授給你,除惡時的第五條準則是什么嗎?”
洞云子連連點頭,那可是仔細記在本上,與《惡人賬》一起貼身收藏,時不時取出翻閱的:“前輩的關照,小道謹記,第五條是破桉者無暇抽身,桉件也難以偵破…咦?”
李彥道:“看來你明白了,現在我們將童貫多年培養的班底統統殺光,你覺得他會將桉子上報,尤其是敢讓公孫判官前來查桉嗎?”
洞云子恍然大悟,然后又覺得荒謬:“如此說來,還得多虧朝廷,將最能破桉的判官束縛住了手腳,讓我們除惡起來再無顧忌?”
李彥道:“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世道渾噩,忠奸不分,那就休怪我們將不為民作主的大宋律法,踩在腳下踐踏了!”
洞云子重重點頭。
天上雄鷹盤旋!
夜還長!
賊尚多!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