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很無語。
這里雖然是水運河道,但北境本來就因為戰亂頻發,不如江南安定。
邸報雖然也有。
但基本到郡縣一級就不會再往下傳了。
除非是特別重要的事情。
朝廷才會派遣專門的傳書令用過驛站體系向各級傳遞消息。
比如新皇登基,
又或者大赦天下之類的。
和鎮北王相關的消息,
雖然已經鬧得大隋境內各方勢力都知道了。
但這種消息,
朝廷方面壓都來不及。
怎么可能親自抄錄往下分發?
更何況,
我這兩天不都在等你嗎!
我,齊先生,委屈!
齊潤民眼神幽怨的望著陸山,那模樣還真叫人怪不忍心的。
就連陸山也轉移開視線,悶悶道:“現在天下世家,門派都知道鎮北王的謀劃了。所以很多天象宗師都蟄伏在北境。”
陸山嘆息道:“他們都是來阻撓鎮北王的。”
而他們之所以阻撓鎮北王,
不是為了黎民,
只是不能樂見鎮北王成就大宗師。
這個世界的老百姓…
還真是慘啊。
不過,
也有齊先生這樣單純的好人。
聽到北境現狀,齊潤民猛地握拳:“好!把那楊楨繩之以法,給北境枉死的冤魂一個交待!”
陸山:“…”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
給誰交待?
不過,
在場眾人都沒好意思打擊這位有些純真的教書先生。
雖然在座的可能除了齊先生,
就沒有單純的人了。
像齊先生這樣單純到有點可愛的人,總歸是不會讓人討厭的。
陸山說道:“經過我的占卜推算,就算各大世家,門派的人來了,也未必能阻止鎮北王。”
“甚至還可能成為他的血食。”
洛南迦詫異道:“鎮北王這么強?”
玄圭真人認同道:“是啊,鎮北王可是兩百年來最驚才艷艷的修行人。”
他資質本就十分出眾,再加上大隋皇室傾盡資源的栽培,以及他在北境廝殺多年歷練出來的戰技和心性。
尋常天象在鎮北王手下早就不夠看了。
更別說鎮北王手下還有北境軍!
以及縱橫北境的雍涼鐵騎!
陸山一番話,
登時讓眾人陷入沉默。
陸山提振道:“不過也不用愁,根據我的推算,人道初火應該是鎮北王晉升成道的關鍵。”
齊先生犯愁道:“人道初火需要國運王氣,又或者人王命格才能驅動。”
鎮北王是大隋皇帝的親弟弟,
有人王命格,
再加上皇帝欽賜。
鎮北王能駕馭人道初火不足為奇。
可他們呢?
齊潤民撓頭:“咱們去哪找類似鎮北王的人物?”
就算找到了,
人家樂意對付鎮北王?
那不是屎殼郎抬燈——
照屎嘛!
西域各國的王族,倒也能拎出來幾個支棱支棱。
可把人道初火拱手?
齊潤民不愿意。
亂晉之后胡蠻吃人的場景可都還歷歷在目!
眾人思索時,
陸山指了指自己道:“我有辦法能能破人道初火,但我跟人道初火對峙的時候,需要有人為我護法。”
齊潤民眼神一亮:“那有啥!”
“我!”
“義不容辭!”
陸山:“…”
他有點不信:“你?”
齊潤民:“我不可以?”
陸山:“不是你可不可以的問題,是你擋不擋得住的問題。”
齊先生:“(′`)…”
懷疑我實力?
嗨呀!
齊先生真是氣壞了。
他捋起袖子:“你別看我脾氣好,但我狠起來很難搞的!我很強的。”
眾人:“…”
他們看著氣質溫潤,好好先生一樣的齊潤民表示懷疑。
陸山倒是相信,
這位可是能跟成功吞噬了百萬血骨精魂的鎮北王放對廝殺的狠人。
只不過,
鎮北王奪取機緣當天,身邊護持手段太多。
齊潤民未必擋得住。
陸山望向玄圭真人和遮月真人。
遮月真人不藏私,想了想道:“我玄女道藏有斬白帝劍一柄,上面有天漢王氣加持,手持此劍,我能護你。”
齊潤民也說道:“春秋書宮藏有一件「杏黃昭烈坐纛」,其上也有炎漢王氣留存!”
有這兩件寶物護持,
就算是人道初火也難以侵犯其中。
陸山:“光防守不夠,還得有能誅殺鎮北王的屠龍器!”
遮月真人:“我玄女道內還有一柄霸王絕刀!”
眾人:“…”
玄圭真人瞪了遮月真人一眼!
心想這娘們咋這么敗家!
齊潤民倒是對自報宗門的遮月真人不感意外。
對玄女道的底蘊也聽之淡然。
由此可見,
他是有見識的。
只不過藏身這里太久,對最近許多新鮮事不太了解了。
反而是陸山無語道:“斬白帝劍,是漢太祖高皇帝的佩劍?”
遮月真人笑吟吟的:“是呀。”
陸山:“那霸王絕刀…”
遮月真人:“對呀,中古霸王的兵刃。”
陸山:“…”
他豎起大拇指:“牛批。”
從這就能看出玄女道的底蘊了。
當初秦末,
玄女道只怕是兩邊下注了。
那虞姬…
陸山不再深想。
齊潤民這邊想了想也說道:“春秋書宮藏有春秋五劍,我可取「魚腸」一用。”
暗殺第一的魚腸劍…
陸山對齊潤民也有了些側目。
商定差不多后,
陸山收拾好桌上的輿圖和信箋:“那就這樣,咱們早做準備。”
玄圭真人問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二十天!”
陸山想了想又補充道:“現在消息泄露,也保不齊鎮北王會提前行動。”
至于鎮北王最后的成道之地…
陸山也通過模擬器早早就鎖定了。
太荒洪爐大元陣布下后是無法輕易更改的陣眼的,所以陸山不怕鎮北王更換地點藏起來。
至于丹丘,落鳳和胡楊三郡的郡城,
那里也是陣眼。
大陣起時,
城中早就被殺死煉化的民眾會被練成妖蠻法相!
然后鎮北王再在陣眼中心催動人道初火,順著大陣氣脈把初火蔓延出去,運用初火煉化妖魔法相。
以此來規避人道初火護佑人族的特性。
鎮北王為了晉升,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啊。
散會后,
遮月真人和玄圭真人在小院里商談。
玄圭真人埋怨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說?”
遮月真人卻不當回事:“有什么問題嗎?而且,要是能吸引這位齊先生加入我們玄女道做客卿,豈不是美事一樁?”
“而且…”
遮月真人瞇起眼睛:“你不覺得這位齊先生,很有點熟悉的感覺嗎?”
玄圭真人:“…”
玄圭甩了甩頭,拋除雜念道:“現在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
幾個月前,
他們都以為陸山的擔憂是杞人憂天。
可眼下!
陸山孤身北上,竟然直接找到了鎮北王晉升的關鍵性證據。
甚至用什么方式,在哪尋求晉升契機都被他挖出來了。
那陸山當初關于鎮北王成功晉升后會踏破玄女道山門的推測…只怕出入也不會很大!
玄圭真人想了想,說到:“這次阻擊不管成功與否,咱們玄女道都徹底站到大隋皇室的對立面了。”
遮月真人臉上寫意褪去。
玄圭真人揮手,悄然無息間布下結界:“所以——”
“你回山門后不僅要取一刀一劍,更要把玄女遺蛻和掌教都轉移走!”
遮月真人矯軀一顫!
“至于嗎?”
玄圭真人語氣嚴肅:“要用六壬微塵臺操作!”
六壬微塵臺是玄女道內一件秘寶:
最擅長的就是推演遁甲,蒙蔽天機。
玄女道統源自九天玄女,
而玄女曾是人皇帝師!
所傳下的傳承中,最為世人所知曉的雖然是男女升降俯仰盈虛之術。
但實際上——
玄女她是戰神!
也擅機關!
還精通三宮五意,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術,陰符之機,靈寶五符五勝秘文…
如此宗門,
有占卜遁甲寶物,不足為奇。
而用六壬微塵臺把玄女道寶物轉移藏起來后,就算是運用六壬微塵臺的人都不知道被遁藏的東西會被藏到哪里去。
只能等設定時間結束后,等他自行浮現,發出通知。
遮月真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她鄭重道:“好!”
玄圭真人繼續囑托:“還有,一定護住陸山!必要時我可以死,但你要帶他走。”
遮月真人:“?”
她霍然起身,一把掐住玄圭那張姣好漂亮的咖色臉蛋兒:“我允你死了?”
遮月真人寸寸逼近,眼神格咄咄逼人:“我不允,你不能死。”
玄圭:“…”
她轉移開視線,雖然咖色的臉就算紅起來也看不出來。
但遮月真人能感覺到…
手里的臉蛋兒 變燙了!
玄圭真人有些惱羞成怒,揮開遮月的手:“你起開!”
我可是!
參政殿首座!
她恢復嚴肅:“等辦好那些事后,你可以帶上一部分資源。”
陸山曾在無意閑聊中跟她提過,讓玄女道建立海外分舵的事情。
現在看來…
山君是早有謀斷啊!
可那時候的他只是個區區先天境的小虎妖啊!
那時候的他,
竟然就已經預見到了如今?
那該是何等可怕的謀略智慧啊!
玄圭真人倒吸涼氣的同時,也不免充滿了疑惑。
山君…
莫不是武侯轉世?
千萬年來,
能有如此智多近妖的,也就武侯了吧?
還是說他是從未來重生而來的?
玄圭真人正走神間,遮月真人忽然緩過神來:“不對啊!明明你更擅長布局謀劃,為什么不是你回去做這些?”
這黑皮娘們想吃獨食!
玄圭真人瞥了眼就知道遮月這貨在想什么,鐵著臉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遮月真人歪頭一想:“自信點,把「嗎」去掉。”
玄圭真人:“…”
她正經道:“這里局勢瞬息萬變,你又疏狂大意,留你在這里我不放心。”
“再者…”
玄圭真人期許厚望道:“你比我聰明多了,只是太倦懶…”
“停!”
遮月真人叫停了玄圭真人的插旗行為。
她轉身往外走:“我回去就我回去。”
等走到門邊,
她又突然回身指著玄圭真人,既認真又嬌縱,道:“不準吃獨食!”
玄圭真人:“…”
另一邊,陸山離開荒置小院后就被齊先生叫到松溪學塾。
知道了鎮北王的謀劃后,
齊潤民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完全坐不住。
他望著耕耘了幾十年的學塾眼神復雜。
說真的,
他很喜歡這里。
可真等鎮北王奪取契機之日,只怕這里也會遭殃。
他想和香香,趙五訴說,讓他們帶著這里的村民離開這里!
向南去!
但他也明白…
如此關頭!
事以密成!
他們這一支力量在“歐陸”的幫助下料得先機,一旦泄露機密,后果難以設想。
所以齊潤民很糾結。
過了會兒,
婢女香香和老仆趙五都一臉擔憂的望著齊潤民。
但他們也都知道,
能跟他們說的,齊潤民早就說了。
不能跟他們說的,
齊潤民不會說。
他們能做的…
唯有跟隨!
至死不渝。
過了好一會兒,齊潤民才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
熟悉的溫潤感和從容,再次出現在齊潤民身上。
他淡然道:“我得和歐先生去出去一趟。”
婢女香香沒有阻攔,回屋里拿出一件披風給齊潤民披上:“齊先生,早點回來。”
老仆趙五默默從院子角落撿起柴刀:“我跟先生您一起。”
齊潤民搖搖頭:“去書宮,很安全的,我會回來的。”
我,齊先生,一諾千金!
老仆:“…”
交代完,
齊潤民從袖兜里掏出一個百納囊,然后從里面放出一件飛行寶器:
一頁扁舟!
這是書宮獨有的飛行寶器。
整體是一艘由撕下來的書頁折成的扁舟,船身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起來既別致,又充滿了書香氣。
一頁扁舟落地,
齊潤民抬手掐訣,將自身真氣輸入其中:“起!”
書頁飛舟一動不動…
齊潤民:“…”
他有點尷尬,連忙撅著腚跑到扁舟邊上檢查起來。
齊先生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文治修煉更是出色!
可他不會煉器…
檢查一通后臉都憋紅了!
好煩啊!
為什么!
飛行寶器內部這么復雜!
就在這時,
一艘色如碧玉,狀如葉片的飛舟落到學塾院子里。
玄圭真人帶著袁青腰和洛南迦聯袂而來:“齊先生,不如用我這艘飛舟吧。”
一邊說著,
玄圭真人一邊瞥向那艘書頁飛舟和齊潤民手里的百納囊…
那都是兩代前的款式了!
這個齊潤民…
到底是哪個年代的老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