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 將軍

　　這場游戲其實已經可以宣告結束了。

　　“血上校”海爾曼身死，“夜鶯”貝露、“石匠”安東尼和“紙飛鳥”安爾德皆是重傷倒地，失去了再戰之力。

　　若非后三者身上暗藏四月司辰“挽歌小姐”事先布置的力量，祂們也都將隕落在吉蘭的劍下。

　　可即便如此，以三人目前的狀態來看，不過是茍活等死罷了。因為一旦等保護祂們的那種虛幻白色花叢消失，就是祂們的死期。

　　寬廣無比的灰霧大地上，一片死寂。

　　黑服青年筆挺佇立，默默將那猩紅剔透的“哲人劍”收回杖鞘。

　　吉蘭環顧一眼四周，長出口氣。

　　“結束了…”

　　灰蒙蒙的環境中，他呢喃道。

　　這一場使徒之戰，他以一對四取得了最終的勝利。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對手默契的配合，也讓他先后死亡了10次，但并不影響結果。

　　而這也在吉蘭的預料之中。

　　畢竟以他目前超絕的實力，即便是四名使徒聯手，也無法徹底殺死他。

　　“斑斕”與“毗嵐”兩份外神權柄在手，外加源于秘史A中“寐主”的“泡影律”，吉蘭可謂是司辰之下無敵。

　　“不知其它戰場的狀況如何了？”

　　吉蘭扭頭看向了一側的虛空。

　　而這時。

　　塵世外界，正身處帝國四方宮的元首凱撒，也通過面前的投影看到了吉蘭的戰果。

　　紅卷發青年觀戰了吉蘭獨自對抗四名使徒的全過程，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多虧你了，吉蘭…”

　　這場原本處于劣勢的使徒之戰，因為吉蘭的出現，發生了巨大逆轉。

　　凱撒自然高興。

　　可很快，元首的臉上眉頭一皺。

　　他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猛然扭頭朝西北眺望。

　　與此同時，數個巨大的灰霧立方上空，風云變色，轟隆作響。

　　只見原本的白晝，被一片黑紅色的天色覆蓋。仿若深邃的幕布，即將包裹整個世界。

　　從天空傳來的巨大壓迫感，似乎是末世降臨前的預兆，令無數人心生恐懼。

　　“那是什么？！”

　　“天怎么突然黑了？”

　　“奧美爾在上，末日要來了嗎！”

　　帝國各地，乃至境外諸國的一些地方，都能從不同角度看到這恐怖的異象。

　　而位于虛空中的上位者們，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愕然。

　　祂們也猜測到了什么，但不敢相信。

　　“巴爾迪尼！”

　　四方宮的露天庭院里，凱撒面色凝重，沉聲呢喃出了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源于他本體的宿敵。

　　“你竟敢…”

　　轟隆！！！

　　倏地，從那黑紅色天幕中，劈落一道粗壯無比的閃電，徑直擊打在了最大的那枚灰霧立方之上。

　　連蒼穹仿佛都在震顫！

　　無數人抬頭仰望。

　　便看到了讓他們震駭的一幕。

　　只見那最大的灰霧立方體，被直徑數十公里的龐大雷霆硬生生鑿開，從中一分為二！

　　正身處立方之中的吉蘭心頭震蕩。

　　他感知到，自己的“游戲領域”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從外界強行撕開！

　　這力量明顯要高于他的位格，令其難以抗衡。

　　“司辰？！”

　　吉蘭猛然抬頭，便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數不清的黑紅電芒如億萬條蟒蛇蜿蜒，頃刻侵占了這片領域。

　　他眉頭緊鎖，頓時意識到了不妙。

　　司辰竟然也下場了！

　　而且，正是奔著他而來！

　　“盲將軍”要置他于死地！

　　‘不好！’

　　吉蘭暗道一聲。

　　他正準備動用“快速移動”，從灰霧立方中瞬移逃遁。

　　但那道鑿開“游戲領域”的黑紅雷霆速度更快，在吉蘭意識過來之際，已經轟然落下！

　　轟隆——

　　深邃的黑紅視界，瞬間將吉蘭淹沒。

　　只見塵世高空，已徹底被黑紅色天象覆蓋，那灰霧立方徹底被雷霆撕成兩半。

　　看到這一幕的上位者們，無不驚駭。

　　祂們都知道發生了什么。

　　十一月司辰“盲將軍”出手了！

　　目標正是“紅賢者”吉蘭·伊洛斯！

　　即便“紅賢者”實力強大，遠超一般使徒，但遭受司辰全力一擊，恐怕也是十死無生的下場…

　　“吉蘭！”

　　此時此刻，位于神鄉中的忒塞爾、薩沙，乃至安琪兒、莎黛等中立陣營使徒，都不禁呼吸一滯。

　　其中與吉蘭關系親近的使徒們，更是焦急萬分。

　　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

　　半空正逐漸崩塌消散的灰霧之中，一道身形緩緩浮現。

　　正是黑服的吉蘭！

　　他并沒有死！

　　只不過，他頭頂的詞條“圣人·吉蘭”下，象征生命槽的紅線末端，數字“989”已經變成了“47”！

　　承受了“盲將軍”隔空一擊，吉蘭當場死去了九百多次！

　　‘好險…’

　　吉蘭重獲新生，抬眼看了下頭頂的黑紅蒼穹，不禁一臉心有余悸。

　　方才，那黑紅雷霆落下之際，他仍身處自己的“游戲領域”當中，復活依舊生效。

　　而這也恰好讓其避免了身隕的下場。

　　只是令吉蘭震驚的是，“盲將軍”竟然打破了與“殘王”的默契，率先下場，朝他出手。

　　可見，吉蘭的表現太過“耀眼”，已經徹底激怒了這位征服與命令之神，不惜拉下臉面，也要將他殺死！

　　“巴爾迪尼！”

　　這時，一道響徹寰宇的怒喝乍現。

　　深邃黑紅的天幕，被突然劃開了一道口子。金紅色的光柱如天神之劍，從口子斜斜落下，照耀人間。

　　光柱中，一道巨大的身影隨之出現。

　　伴隨著男女吟唱的圣潔之聲，塵世無數人仰起頭，目瞪口呆。

　　神明降世了！

　　那是一個身材健壯，肌膚散發著金紅圣光，熠熠生輝的男人。人們能清晰看到，祂渾身被一條金色的雕花綢帶環繞，堪堪遮擋住了關鍵部位。

　　裸露的軀體上，卻缺少了右臂和左腿，取而代之的，是由無數點點繁星和藍黑星空構成的輪廓。連同胸腹，也呈現半透明，里面空空如也。

　　這是一位殘缺的神。

　　其一頭紅卷發及腰，無風飛舞，完美無瑕的面龐上，略帶怒意。

　　“‘殘王’威廉·杰拉德！”

　　旁觀這一幕的上位者們，幾乎要驚呼出聲。

　　又一位司辰下場了！

　　而“盲將軍”與“殘王”之間的恩怨，神鄉無人不曉。

　　塵世持續上百年的不奧之戰，亦可證明這一點。

　　如今，象征兩大陣營的至高意志，終于在世人的見證下，將斗爭從隱秘轉為了臺面之上。

　　“你來了，威廉。”

　　又一道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在整個塵世間回響。

　　在那金紅光柱相對的另一端，也對應落下了一道巨大身影。

　　這是一位騎乘著黑馬的軍裝男人。

　　其頭戴軍官貝雷帽，腳踏皮靴，高領的軍裝風衣擋住了半邊臉，只能隱約看到帽檐下閉合的雙眼。

　　男人戴著黑色皮革手套，輕輕拽著韁繩。稍作沉默后，祂又道：

　　“本不想這么快就與你交手，畢竟勝利得太快，今后缺少對手的漫長歲月里，徒留孤獨和寂寞…”

　　“可惜，你麾下的‘紅賢者’卻是一位不尋常的存在。縱觀歷史，也未曾有過這般出色的天才，能接二連三地獵殺同階使徒。”

　　“祂的存在，破壞了斗爭的趣味，也打破了你我之間的微妙默契…只可惜，剛才那一擊，未能將祂抹殺。”

　　正說著，“盲將軍”的語氣除了惋惜之外，還有一絲不加掩飾的欣賞。

　　“僅憑使徒之身，便能在我全力一擊下存活，值得令我贊許。”

　　“巴爾迪尼。”

　　聞言，遙遙相對的“殘王”威廉卻是面無表情，語氣淡漠道。

　　“斗爭并不有趣，吉蘭也無需你的贊許…相反，你的偷襲行徑反而凸顯出你的卑鄙和無恥。”

　　“不必再廢話了。”

　　威廉的雙眸中，閃耀著如日月般的星光，令人生畏。

　　祂抬起了左臂，緩緩高舉。

　　一柄金色綢帶所環繞的，由純粹光芒所鑄造的十字劍浮現，被其抓握在手。

　　嗡！！

　　金光十字劍所散發的光芒，甚至比太陽還要璀璨，竟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塵世，將那黑紅天幕帶來的昏暗驅散。

　　“巴爾迪尼，我知道，你率先下場的意圖，不單單是為了襲殺吉蘭，更是為了逼我出手…如今的局面已超出了你的預料，逐漸不受你的掌控，故而只能以這樣蠻橫的方式將棋局掀翻。”

　　“但我又何嘗不想再與你死戰一場？即便身有殘缺，我亦與你奉陪到底！”

　　說罷，威廉已是揮劍。

　　噌的一聲錚鳴，塵世無數人痛苦捂耳。

　　金色的光芒遮蔽了視線，仿佛要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

　　“呵，當初我能奪走你的內臟，如今也能奪走你的生命…卑劣的模仿者，永遠也無法成為真正的司辰。”

　　巴爾迪尼冷漠的聲音響起。

　　祂騎乘著黑馬，面對金色劍光毫無懼色，抽出腰間的軍刀，揚手一揮。

　　轟！！！

　　天旋地轉。

　　兩者的身形消失不見。

　　徒留整個世界都在震顫。

　　塵世各地隨之出現了各種天災，狂風驟雨、地震海嘯、冰雹山火、沙塵泥流…

　　兩位掌管世界運轉律法的司辰相爭，立即便在物質界顯化出了惡劣的自然現象。

　　人們驚恐，慘叫，四處奔逃。

　　各國高層、密教秘社同樣不能幸免，皆是難掩心中慌亂。

　　司辰于塵世交手，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即便是將據點“棋盤花園”藏匿于空間夾層中的煉金術士密教“午夜玫瑰”，也在這一刻震蕩不休。

　　花園中的草坪崩潰，公寓坍塌，成員們只能在首領“玫翁”女士以煉金術臨時搭建的堡壘中苦苦堅持。

　　遑論其它密教秘社的情況，只會比這更糟。

　　原本正在灰霧立方中廝殺的使徒們，都于這一刻默契停手。

　　吉蘭解除了灰霧領域，高空中，雙方陣營的使徒互相對峙，又以肅穆凝重的目光看向更高處。

　　那里，金紅與黑紅的光芒交織，變幻，晝夜失常。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令在場每一個人都心生不安。

　　眾使徒明白，祂們之間的斗爭已經結束，因為雙方的斗爭上升到了最高層面…即司辰的交手。

　　不奧之戰，也將因此畫上最后句號。

　　誰勝誰負，無人知曉。

　　塵世的災難頻出，使徒們也無暇顧及，只能靜靜等待那未知領域里的戰斗結束。

　　但有一個人卻是例外。

　　那便是吉蘭！

　　他不可能靜待結果出現。

　　‘終于到了這一刻！’

　　吉蘭仰著頭，面色變幻，心中暗道。

　　‘“盲將軍”寧可拉下臉面，也要置我于死地，從而逼迫“殘王”現身…祂們兩位的交手連使徒都無法窺探，但雙方的其余司辰，想必也在暗中對峙，隨時準備出手。’

　　‘可惜，九月司辰“雪女士”負傷未愈，一月司辰“洪流”和八月司辰“慟容圣母”不善爭斗…面對藝術三司辰，恐怕也只能勉強招架。’

　　‘這關鍵一戰，我必須找機會介入！’

　　吉蘭眼神堅毅。

　　根據另一個自己“寐主”的說法，他如今已成功驅散了“愛神”的“遺蛔之夢”，令塵世閾值消失，物質界與星體界不再隔絕。

　　塵世回到了原初狀態。

　　但想要完成“置閏儀式”，還需一個重要條件，那就是擾亂世界的固有秩序…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有足夠多的司辰隕落。

　　‘如果我能幫“殘王”戰勝“盲將軍”，那么一切都將如愿。’

　　吉蘭心頭一凜。

　　‘可若失敗，那么萬事成空！’

　　他迅速回顧過去，又審視自身的情況，在確認了已事先進行“存檔”，且神秘點數足夠后——

　　吉蘭深吸口氣，在“兜鍪王”、“鹽泉老人”、“熔爐王”、“軍刀長”、“繪世少女”、“戴神頌”，乃至虛空神鄉中其余中立使徒的驚愕目光中，邁出了一步。

　　“吉蘭，你要做什么？！”

　　阿格尼那雕花白銀面甲下，傳來了沉聲質問。

　　祂似是意識到了什么，第一時間便閃身過去，試圖阻止吉蘭的行動。

　　可吉蘭的速度何其之快，連阿格尼也沒反應過來，瞬間便消失在了原處。

　　徒留他的聲音在高空回響：

　　“不必擔心，此戰吾王必勝！我以性命擔保…‘盲將軍’出手偷襲我，這個仇現在不報，以后就沒機會了！”

　　在場的，神鄉的諸多使徒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