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阿夫 二
黑羽似乎失去了力量，漫天飄落。
吉蘭抬眼一看。
那面黃肌瘦的小男孩就站在正前方不遠處，可對方此時的外貌已大變樣。
其右手斷腕處，長出了一條碩大的虛幻紅蟒。蟒蛇在他消瘦矮小的身上纏繞數圈后，高高立起，不斷吐信。
一雙紅寶石般的豎瞳，緊盯吉蘭。
男孩左小腿齊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仿若星空的深邃黑影，絢爛無比。
阿夫的左眼也沒了。
空洞的眼窩似乎被當做了鳥巢，一只半透明的藍頭灰翼杜鵑鳥，正位于其眼眶中探頭張望，生動活潑。
“吾之道，第四個原質叫‘杜鵑’。杜鵑托嬰，意喻將骨肉寄居他巢，汲其養分，孕育新生…”
“可惜方才的脛骨劍未能傷及你分毫，否則，白骨鉆入你體內，這‘杜鵑’也無需扎根于我自己的眼中，而是從你身上孵化出來了。”
聞言，看著阿夫臉上的微笑，吉蘭心頭一凜。
對方的手段可謂是一環接一環。
若是當時，吉蘭沒有及時喚出甲胄護住自己的手臂，讓那脛骨短劍化作的荊棘刺入皮肉，那么便會被對方的力量寄生。
這力量將汲取他的血肉和意志，從而綻放鳥巢，孵化出“杜鵑”。
吉蘭雖不知這“杜鵑”會對他產生什么影響，但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
“讓我見識一下你真正的本事吧，吉蘭。”
阿夫輕笑一聲。
“這一劍，可不要死了。”
下一秒，位于其左眼窩中的半透明杜鵑鳥展翅飛出，開喙發出清脆悠揚的啼鳴——
卟咕！
旋即于半空盤旋，輾轉而下，竟一頭扎進了小男孩的胸膛！
嗤——
杜鵑在阿夫的左胸穿膛而過，銜著一顆跳動的猩紅心臟！
鳥兒帶著心臟落于男孩掌心。
阿夫五指合攏，將杜鵑與心臟一同捏爆。
噗的一聲悶響，滾燙的鮮血從其指間流淌溢出，滴落。
旋即只見阿夫掌中，緩緩冒出了一柄纏繞著血管的猩紅長劍。
此劍仿若擁有生命，纏滿的血管竟還富有節奏地鼓動，輸送著鮮血。
“心拳劍，鳥之鳴。”
阿夫平靜說了句，旋即抬手一揮。
嚦！！！
一聲凄厲的啼鳴聲響起。
他手中血淋淋的長劍劈落，竟斬出了一道腥風撲面的黑紅劍芒。如一道幕布拔地而起，朝吉蘭碾壓而來！
與此同時，四周無數的黑羽旋轉而起，附著在那紅蟒背上，為其組合成一對碩大的黑色羽翼。
蟒蛇展翼飛來，緊隨劍幕之后。
腥風吹起了甲胄騎士背后的披風，吉蘭保持沉默，不躲不避，掄起火車鐵錘，往前一砸！
“殘王”說要見識一下他的實力，吉蘭自然不會躲。
因為這是一次難得的，能被威廉更加看重與欣賞的機會，他不打算退縮。
火車鳴笛聲也隨之響起。
轟！！
劍幕與錘擊碰撞，像是引爆了一顆大當量炸藥，產生了恐怖的沖擊波。
轟隆！！
地面仿佛被刮走了厚厚一層，犁出了一個碩大的凹坑。沙土如雨而落，噼里啪啦作響。
“王臨”下的吉蘭，被沖擊波推著倒退數十米，在煙塵之中腳步踉蹌，只覺得渾身血氣翻涌。
即便有甲胄的保護，也遍體刺痛，像是受了嚴重內傷一般。
‘阿夫那一劍，能越過防御，直接穿透我的身體！’
吉蘭嘴角溢血，心中震駭。
可還沒等他晃過神來，那黑翼紅蟒便已從天而降，將其纏繞得死死。
血盆大口張開，勢必要將他整個腦袋吞下！
“獰羊！”
吉蘭沉聲喚道。
下一秒，一道渾身披著甲胄的白羊從其身后浮現，蹄踏綠焰，一頭撞在了紅蟒七寸部位。
嘭！！
獰羊彎曲尖長的犄角，穿透了巨蟒的身軀，將其頂了一個趔趄，撞飛出去。
旋即，這兩只半透明的虛幻怪物，竟廝殺成了一團，轟隆作響，聲勢驚人。
吉蘭擺脫了巨蟒的糾纏，掄起火車鐵錘，便朝著阿夫砸了過去。
“淬！”他咆哮道。
大鐵錘噴出一道長長的蒸汽，發出鳴笛巨響，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正正轟擊在了阿夫的心拳劍上。
“淬爐”秘技的震蕩之力緊接爆發。
轟隆隆！！
方圓數十上百米的范圍，席卷著可怕的沖擊波。無數碎石激起，在飛射的空中就被震蕩成了齏粉塵埃。
而阿夫那矮小的身體，竟在這一瞬間被撕碎，殘破不堪，倒飛出去。
嘭——呲呲呲！
男孩在地上拖滑出相當長一段血痕后，總算是倒在了一處凹坑里，沒了動靜。
吉蘭很清楚，這并非是自己有多強，只是因為“殘王”那縷意志，太過受限于男孩的孱弱身體。
噼里啪啦。
細沙漫天落下。
吉蘭解除了“王臨”狀態，恢復了原貌，拎著騎士劍往前走去。
殘破的男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黑羽飄落在他四周。
“不錯。”
阿夫獨剩下的那只眼眸轉動，看向了緩緩走來的青年，輕聲道。
他嘴角淡淡一笑。
“吉蘭，我這張底片就送你了。希望克拉克是對的…”
話音未落，阿夫便沒了氣息。
而他的殘軀，也崩解成了一片片的黑羽，其中，暗藏著一張小小的底片。
吉蘭將騎士劍幻化回手杖形態，默默彎腰，朝其撫胸行了一禮。
“謝冕下賜予。”
他輕道一聲后，這才彎腰拾起底片。
底片上，是一個孩童的輪廓，正是幼年幸免于屠殺的阿夫。
那時的他，還不叫威廉。
通過“指引提示”，吉蘭知曉這張底片上，蘊含著“殘王”的一絲真理，其名為“斗爭律”。
一道稚嫩童音，突然在吉蘭腦海中響起：
“吉蘭，你的攻勢一往無前，卻缺少應有的變通與防守能力，但凡受到創傷，便難以為繼…望我這一縷律法，可彌補你的缺陷。”
這聲音說著，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吉蘭深吸口氣，朝著虛空再度一禮。
“必不負您的期望。”
他在收好了底片后，蹲下身，抬手摁在了滿地黑羽上。
心中暗道一聲：
‘斑斕，腐敗。’
阿夫的黑羽殘骸隨之分解，飄飛。
吉蘭的面板上，神秘點數一欄隨之多了“2000”點能量，成了“4106”。
‘難道說，塵世個體所蘊含的能量，最多就是2000點？’
他不由猜測。
畢竟之前擊殺“風車貓”意志時，獲得的神秘點數也是2000。
很難說這是不是巧合。
吉蘭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平復了一下激戰過后的氣息。
他突然發現，四周的場景陷入了凝滯，身后那些商隊人員都保持著一臉驚恐的表情，一動不動，仿若靜止。
視界之中，出現了噪點和豎斑。
吉蘭若有所思。
‘看來是阿夫底片的抽離，使得《黑暗時代》這部影片崩潰了…’
他有些遺憾。
這才剛開始觀影，后續的劇情卻沒法再經歷一遍了。
‘好在收獲也不小，不僅拿到了“殘王”的一縷律法之力，還補充了2000點神秘能量。’
吉蘭暗道一聲。
嘩——
四周陡然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旋即，一些畫面開始快速閃動，劃過。
諸如商隊收留阿夫、吉蘭教導其劍術和體術、途中擊潰攔路強盜、最終抵達波西商盟城鎮等。
五年后，吉蘭隨威廉在劇院遇到少年克拉克，一同去女祀湖找尋寶物，見證了這對摯友因禍得福，撿到了“啟蒙火種”等等。
看到這些，吉蘭又想到了什么。
‘所以，那世間僅有的四枚“啟蒙火種”，已經分別被威廉、克拉克、芭芭拉和托莉娜四人用了，從而飛升成為了四位司辰？’
‘可這種效果堪稱逆天的離譜玩意，究竟源于何處…’
吉蘭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舊神司歲。
早已隕落，尸骸沉于血海底下的巨型蒼白之鯨——第三司歲，“愛神”黯淚小姐。
司歲是象征火、水、風、地四元素的世界本質。也唯有祂們，恐怕才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能使人原地飛升。
‘如若最初司辰，七月“正午曙光”奧美爾應愿而生，從愛神遺腹爬出，是第三司歲肉體的延續，那么這四枚火種，很可能就代表著愛神靈魂的延續。’
吉蘭心想。
但他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印證自己的這個猜想。
待閃爍的畫面盡皆消失。
吉蘭站在了一片死寂的黑暗里。
經過方才與阿夫的交手，他也摸索出了“斑斕”的一個限制。那種能夠影響角色真實影像，從而延續到現實的能力，似乎無法對司辰奏效。
畢竟從始至終，“斑斕”對阿夫都沒有任何異動。
吉蘭猜測，這很可能是因為司辰作為維系世界正常運轉的律法本身，自己沒法通過“斑斕”改變世界的真理，所以自然也影響不到司辰。
忽地，四周的黑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片骯臟寂靜的城鎮街景。
吉蘭環顧四周，看著這熟悉的場景，認出了自己來到了中世紀的萊婭城。
‘看來，隨著前傳崩毀，我直接跳到了第二部的《榮登大瘟疫》。’
他暗道一聲，邁開步子往前走。
吉蘭的下一個目標很明確。
那就是風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