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黑影穿著笨重的白色防護服,卻以一種頗為靈巧的姿態,在林間穿梭。
他們很快便與另外幾名同伴匯合,一共七八人,往山腰的另一側跑去。
“后面有人追來了。”
其中一人突然說道。
沉悶的聲音從那黑色厚實的防瘴面罩下傳出。他用的是奧威納語,語調頗具起伏,尾調拖長。
聞言,其余同伴回頭瞥了眼。
月光倒映在了他們眼部的兩塊深色玻璃上,于黑暗中閃過光澤。
“開槍!”
幾人一邊跑,一邊朝后方射擊。
嘟嘟嘟!
沉悶的槍聲響起。
曳光劃破空氣,發出尖嘯,卻根本打不中追擊者,子彈悉數落空。
那人就像是幽靈一般,身輕如無物,左右橫閃間,便追到了這群人的身后。
嗚——
只見一道灰蒙蒙的棍狀物劃過模糊的殘影,徑直落在一人身上。
嘭!!
此人就像是被車撞到一般,受到強大的沖擊力,肩膀、后背直接凹陷變形,脖頸連著腦袋后仰,整個人往前飛去。
落地翻滾滑行一段距離后,便沒了動靜。
同伴的慘死,刺激著幾人的神經。
“跑不掉了,注射‘血劑’拼命!”
另一人嘶聲低吼道。
只見他們掏出腰間口袋里的一支紅色注射劑,抬手就扎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呲——
嘶啦!
這六七人的身形陡然膨脹,厚實肥大的白色防護服瞬間被撐碎,暴露出他們肌肉魁梧的身形。
并且,他們每個人的鎖骨下緣,都鉆出了兩條白蛇,扭動著,支棱起了身子。
“去死!”一人怒吼。
嘶嘶!
其身上長出的兩條白蛇交織蜿蜒于胳膊上,協同其一拳揮出。
然而比拳頭更快的,卻是一道黑色殘影。
嘭!!!
此人被黑影暴擊胸膛,上半身瞬間炸開成一團血霧碎渣。
吉蘭收回踢出“碎鐵”的腳,面色平靜。又是一個墊步側身,在扭曲的白色蛇群之中穿行,主動來到了這群人的中間。
他深藍色的眼眸中,閃過斑斕彩光。
這群人的頭頂,都出現了一道血條。
‘血劑?能直接使人完成二次改造,成為伽瑪級改造者么…’
吉蘭心想著,已然出手。
他抓握的笑噪之杖就像是一根死神的棍棒,帶著掠人生命的尖銳“嘲笑”,挨個落到了這群敵人的身上。
或橫揮砸脖,或豎劈落頂,又或是捅穿胸腹…
嘭嘭!
嘭嘭嘭嘭!!
每一擊,都能輕易清空一人的血條,以最簡單的動作,實現最高效的殺戮。
短短兩分鐘不到,四周便陷入了一片寂靜。僅剩下一名重傷瀕死的家伙,癱倒在地,劇烈喘息。
吉蘭杵著手杖,站在此人面前。
對方被打斷了四肢,癱軟在地。
吉蘭拔下了此人的面罩,露出了一個胡渣男人滿臉血污的臉。對方正以一種痛苦卻強裝鎮定的表情,死死盯著他。
吉蘭視若無睹,自顧自喚出小使魔薇薇,并讓它對敵人實施“心靈入侵”。
不多時。
在得到了男人的記憶后,吉蘭一腳便踩碎了對方的咽喉。
嘎巴!
‘果然是“7號黃金部隊”的人,他們駐扎的營地就在附近。’
吉蘭暗道一聲,又偏過頭看了眼身后的樹林。
‘卡雅和瑪維快追上來了…’
他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彎下腰,簡單搜查了一下這些人的尸體,然而卻并沒有什么發現。
于是毫不猶豫,直接啟用“斑斕”,將這些尸體統統腐敗。
視線一角的彩色數字,以每次二三十的點數跳躍,不斷補充到了吉蘭體內。
很快,他所積累的神秘能量就變成了“722”點。
吉蘭沒有停留在原處等待,而是身形一動,朝方才那人記憶中的營地所在而去。
尸體都被他腐敗,此事不好解釋,他干脆先行離開。
半晌。
吉蘭穿過密林,來到了一片空曠地帶。前方不遠處,扎著三四個大型的白色帳篷。
他相隔四五十米,默默感知了一會,卻發現這處營地沒有任何動靜,四周靜悄悄。
‘提前撤離了…’
吉蘭暗道一聲。
他讓薇薇先行飛去,自己則緊隨其后。
進入營地后,他發現四周散落著一些諸如銅壺、水盆、保溫瓶以及一些紙箱袋子等雜物。
以石塊圍成的篝火早已熄滅,但還留有余溫。看得出,這群人撤離得很匆忙。
“咦…”
吉蘭突然發現了什么,輕咦一聲。
他上前兩步,彎腰從一個紙箱里取出了幾張零散的紙張,上面以打字機敲出了整整齊齊的字跡,同時還留有人為書寫的紅筆圈涂。
吉蘭低垂視線,看了眼上面的內容。
這是一份關于血海生物的研究報告,整體應該有上百頁,他手里的僅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僅關于“紅鯨”。
紅鯨,因其外觀呈暗紅色,故而得名。
但7號黃金部隊的研究員們,卻給這種僅存于血海中的鯨魚取了一個學名——
秋殤鯨。
原因無他,便是在不斷的實驗當中,該研究部隊發現了一個秘密。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紅鯨其實屬于舊神眷族的一支。
源頭正是第三司歲——
“愛神”黯淚小姐。
紅鯨并非天生的舊神眷族,而是因血海的特殊環境所導致。
經7號黃金部隊的檢驗發現,血海的海水中,蘊含著數之不盡的秋殤寄生蟲!
這些寄生蟲與秋殤眷族同根同源,誕生于形如墓碑狀的方塊“藤壺”之中,隨海水漂浮而粘連扎根于鯨魚體表,再鉆進其心臟中,經由脈動流入渾身血液。
逐漸與之融為一體。
在長達幾百上千年的演變里,慢慢將原本普通的鯨魚,改造成了紅鯨。
研究報告上記錄了研究人員們的推測——或許是紅鯨缺少天敵,且血海環境長時間處于平靜狀態的緣故,從而使得紅鯨并沒有進化出攻擊性器官,乃至讓原本屬于眷族的神秘力量,也慢慢被封存。
但紅鯨本身的脂肪與血肉里,蘊含著神秘物質,通過特殊手段能將其攫取出來,經過提純后能成了鯨油電池的核心材料。
這是帝國機械工會的杰出工匠們,在接收到一月司辰“洪流”的啟迪后,所開發出的特殊工藝。
也是聯邦夢寐以求卻不可得的知識。
他們只好另辟蹊徑,暗暗潛伏于帝國境內,通過滲透和摸索,挖掘紅鯨的其它潛力。
結果也并沒有讓聯邦失望,便是人體改造…
這是一種以神秘學煉金手段為主,結合秋殤寄生蟲的特性后,所開發出的一種改造技術。
7號黃金部隊稱其為“秋殤改造”。
聯邦試圖尋找大規模繁殖秋殤寄生蟲的方法,從而獲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原材料,用以批量制造伽瑪級,甚至貝塔級的士兵。
如此,便能擁有一支百分之百聽從命令,不畏死亡且戰無不勝的軍隊!
吉蘭看著手頭的這份報告,只覺得觸目驚心。
因為聯邦用以實驗的活人,就超過了萬計…有戰俘,有囚犯,有無辜的帝國平民,甚至有聯邦本國的底層人。
而最尖端,最前沿的實驗成果,則被用于聯邦軍方,乃至一些神秘勢力。
‘其中必然包括“圣歌團”!’
吉蘭不禁心想。
那個信奉四月司辰“挽歌小姐”的秘社,其成員戴著鐵面具,卻能從體表生長出會發出樂器之音的白蛇。
這明顯是經過“秋殤改造”的結果!
啪噠啪噠。
這時,兩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吉蘭先生!”
瑪維與卡雅迅速跑來,打了聲招呼。
她們神色凝重地觀察著四周。
瑪維開口問道:
“這里就是‘7號黃金部隊’的臨時營地?”
“嗯。”吉蘭點點頭,示意了一下手頭的文件。“我發現了一些重要情報,回頭再說。”
“麻煩你們和我一起在這里找找,看看有沒有更多發現。”
“好。”
瑪維和卡雅沒有拒絕,連忙點頭。
皎月高懸。
清冷的月色灑落于島上。
吉蘭帶著瑪維和卡雅,一同返回了隊伍。
山路旁,特蕾莎女士等人等候多時。先前半途襲擊他們的敵人,統統都已被擊殺,四周極為靜謐。
夜晚的氣溫寒冷,衣衫單薄的原住民抱肘縮在樹下,哈著白氣,都沒有說話。
村長耶爾內伊摟著女兒桑加蘇倫,而那只肥碩的橘貓,則乖巧縮在女孩的懷里。
“爸爸,那些壞人還會來嗎?”
女孩看上去有些疲倦,也有些不安。
男人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道:
“有這些外來者在,會沒事的。”
吉蘭瞥了眼父女,徑直走到了特蕾莎女士跟前,簡單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你發現了他們的營地,但敵人都提前撤離了?”
特蕾莎女士皺眉道。
“看來7號黃金部隊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她又接過了吉蘭遞來的,從臨時營地中找到的幾份研究報告,低頭翻閱起來。
很快,特蕾莎的臉色凝重。
“這是一份重要的情報,需要帶回去交給帕拉委員長。”
“特蕾莎女士,我們接下來是繼續上山,還是去追捕7號黃金部隊?”
這時,雷諾出聲問道。
特蕾莎女士抬起頭,掃了眼眾人,略作思忖后道:
“這或許正是敵人的詭計,用以拖延我們的時間…可問題在于,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遲則生變,必須盡快鏟除那塊‘二級魘碑’,我們繼續上山!”
說著,她語氣嚴肅地下令:
“加諾德,雷諾,你們兩人時刻警惕四周,防止敵人再度在半途襲擾。”
“是。”兩名男性掘墓人連忙應答。
緊接著,一行人繼續前行,朝著山上而去。并且眾人的腳步加快,打算盡快完成任務。
半小時過去。
一行人并未再遭遇襲擊,順利來到了山頂。
這里有一片開闊且平坦的地帶,且氣溫反而升高了不少。
火山口不斷冒著熱騰騰的煙霧,仿若厚厚的云層,將月亮都遮掩。
于此同時,吉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他眉頭一皺。
‘瘴氣濃度變高了…越靠近火山口,瘴氣越強烈?!’
吉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抬頭看著那犬牙交錯的嶙峋山峰。
‘難道…瘴氣是從地底噴發出來的?’
滴滴!
滴滴!
這時,特蕾莎女士風衣口袋里響起了警報聲。她伸手掏出了一個黑色棍狀物,顯然是測試瘴氣濃度的煉金器物。
上面顯示的數字,令其臉色一變。
“7.5帕!”
特蕾莎女士沉聲道。
“這里的瘴氣濃度,遠遠超出了歷史記錄…”
眾人紛紛色變,連忙展開自身靈視。
感知之中,他們已被濃郁至極的黃褐色霧氣包圍!
這種瘴氣濃度…
幾乎能瞬間殺死普通人。
就連他們這些3階神秘者,都隱隱察覺到了身體的不適,自身王國烙印不斷在顫動,抵御著瘴氣的侵染。
即便是1階2階神秘者,恐怕也無法在這樣的環境里久待。
也正是這一瞬間,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極其詭異且不合常理的事。
他們齊刷刷扭頭,看向了一旁的幾位原住民,只見這些身為普通人的村民毫無異樣,根本不像是受到瘴氣侵染的狀態。
‘從一開始就是…’
吉蘭眉頭緊鎖。
‘明明生活在瘴氣如此濃郁的環境里,可這群島嶼住民卻完全不受影響…就算抵達了此處山頂,都依舊如此。’
眾人都感到了困惑和不解。
這已經違背了神秘學真理。
普通人沒有心靈王國,缺少烙印的保護,受到瘴氣的侵染不可能沒有損傷。
然而這群島嶼原住民的表現,卻完全打破了眾人的認知。
難道真是因為…
他們自稱所謂的“神眷一族”?!
眾人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被意外打斷——
眾人的靈視下,突然看到一股猩紅似血的霧氣從黃褐色的瘴氣之中鉆出,宛如杯底的蔓越莓糖漿從卡布奇諾表面涌出。
正前方的山壁下,一塊四四方方,卻有人高的大型墓碑,映入了眾人的眼簾。
其灰黑古樸,正面鐫刻著紅色字跡:
“阿爾丁·希金斯,17591926。”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