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界龍柱爆發,天南州全毀…九尾天狐冷靜地說出了答案。
“所以,你要問我這是什么的話,我想說這就是九州大陸崩滅的序曲…”
“夠了!我沒問你天南州怎么樣!”斬子夜忽然爆發起來,“我是問你我師父他怎么樣了!”
狐女不為所動,冷靜地給出了答案:“還能怎么樣,當然是死了。”
“不可能!”
“活下來才是不可能,逆界龍柱的破滅之光就算是仙尊本人都禁受不起。其他人又憑什么能幸存?”
斬子夜雙目漲紅,然而卻啞口無言,因為他知道九尾天狐說得沒錯。
逆界龍柱的威能,相隔萬里之外也能清晰地感應到,那是凌駕于九州大陸一切法則之上的至高法則,不可能有人能從中幸存下來。
雖然心中絕對絕對不愿相信這樣的事實,雖然很想對九尾天狐大聲怒吼,斥罵她胡言亂語,但是就算那么做了又如何呢?
斬子夜忽然想起若干年前,不到十歲的他被萬法之門收為弟子,而后在云端之上,天輪真君親自為那一批新晉弟子們上了第一課,講的是何為萬法精神——尊重事實。
“修仙路上,我們會面臨各種各樣的紛擾,但身為萬法修士,你們必須要時刻保持冷靜,排除一切主觀情緒的干擾。哪怕心中再如何抗拒也要牢記一點,客觀事實,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對于大部分萬法弟子而言,那恐怕是修仙生涯中唯一一次能聽到天輪真君親自講法。當然,身為萬法首席,斬子夜與天輪相處的時間要多上許多,但幾十年來印象最深的仍是第一課。天輪真君將萬法精神的種子植入了每一個弟子心中。后來他修成萬法不動仙心,便是那顆種子破土而出,茁壯成長。
然而此時此刻,斬子夜卻萬分痛恨自己那時刻冷靜的仙心,與其如此清晰而痛苦地認知師父死亡的事實,他寧肯自己能像那些無知的蠢貨一樣蒙昧!
“等等,這么說的話,天輪真 、枯琴真君,帝琉尊他們,絕仙劍和陷仙劍難道都已經…”周沐沐駭然欲絕,“那可是接近九州一半的力量啊!”
九尾天狐冷冰冰地說道:“就算集合九州全部的力量也沒有用,逆界龍柱的威力在先天至寶中也是最頂尖的,就連仙王都不會硬攖其鋒。剛才唯一一次逃跑的機會也被他們錯失掉,那么全軍覆沒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周沐沐越說臉色越是蒼白,就算她不是精于推衍的修士,但接下來的大勢發展也不需要什么推衍了。失去了四極之二,誅仙劍陣也無從組建,天南州被逆界龍柱破壞,這樣的九州大陸還有什么資格與墮仙交戰?
“沒辦法啊,以弱博強,容不得半點閃失。”九尾天狐嘆了口氣,“墮仙們可以失敗十次二十次,然而九州大陸只要稍微錯上一步就萬劫不復。”
狐女的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絕望而冰冷的情緒開始逐漸蔓延…沒錯,他們是九州四極之一,是王陸耗費無數心血才打造出來的精銳,理應永遠士氣如虹,但是面對這樣的形勢,還不能理性地認識到絕望,那就真的太過無知了。
“那么,你打算投降嗎?”瓊華冷冷地看著九尾,“永遠站在勝利者一方的九尾天狐,打算重新回歸仙界的懷抱了?”
“哈哈哈,你在胡說什么啊,我早就是你們的人了,忠貞不二,矢志不渝。”
瓊華說道:“是嗎?即便在枯琴真君、天輪真君他們全軍覆沒,即便是在王陸和王舞失陷在無盡虛空,九州大陸前所未有的絕望之時,你也愿意堅定地站在我們這邊嗎?”
“呃,這個嘛…”九尾天狐一臉為難,被人逼著說瞎話的感覺實在是不太爽啊。
好在此時有人出面幫她解了圍,朱詩瑤忽然開口,困惑萬分地說道:“等等,你們…在說什么?”
瓊華看了她一眼,對于這位除了劍道之外一無所長一無所精的戰友 也是有些無話可說。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搞不清楚情況…或許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他們,并沒有全軍覆沒啊。”
“什么?!”
一時間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瞪視著朱詩瑤。這位靈劍派的大師姐雖然一貫話不多,而且時常前言不搭后語,但是,她很少無的放矢!
朱詩瑤有些奇怪:“你們看不到嗎?他們就在那里啊。”
“哪兒!?”
沿著朱詩瑤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透過狐貍的法術看向天南州的漆黑之處。
“什么也沒有啊…她看錯了吧?”
“她是星辰神眼!少廢話了給我用力看啊!”
“啊啊,我好像看到了,的確是有一點…狐貍,放大一點啊!”
九尾天狐也是難以置信地湊近過來,然后竭力將方框里的景象放大再放大——相隔數萬里,又是窺伺逆界龍柱周邊的情形,法術對她而言非常吃力。
但是這時她甚至顧不得動搖自身根基,拼了命地將畫面放大出來。
那是一個人。
枯琴真君,右手絕仙,左手軍旗,屹立在漆黑的虛空之中。
“只有枯琴真君一個人?!我師父在哪里!?”
“斬子夜冷靜點!你看她手上的軍旗,比最開始多了很多標記,其他人一定是都被收進軍旗里了!”
聽了這話,斬子夜的心倏地落下…萬法不動仙心重新占據了主動,讓他變得清醒而冷靜。
“人還在就好,但是,為什么?”
“柱子,斷了。”朱詩瑤說著,用力指向了漆黑的龍柱,“最下面,看。”
狐貍一邊吐著血,一邊將畫面再放大了幾分…果不其然,那根龍柱底部,有一條深邃的缺痕,幾乎將龍柱從中斬斷。而枯琴真君就站在缺口前方不遠處。
在場的駕駛員無不是才華橫溢的天才修士,很快就在腦中補全了方才發生的一切。逆界龍柱爆發的瞬間,枯琴真君爆發出驚人的決斷力,不退反進。她將所有人收入軍旗,而后瞬間轉移到龍柱近前,以絕仙劍破壞龍柱,令光環的爆發威力急劇衰減…這才有了一絲逃生的可能。
“不愧是九州軍神,居然真的絕境逢生,被她逃了一命。”周沐沐擦去額頭的冷汗,滿是欽佩地說道。
而朱詩瑤又皺起眉:“逃了一命?可是,她已經死了啊。”
“哈!?”
下一刻,方框內的景象又有變化,枯琴真君的身體忽然像沙子一般飛散零落,一口絕仙劍,一桿軍旗光芒晦暗,孤零零地向下墜去。墜落途中,軍旗從上向下,逐漸消散,旗面上的標志丟失了一半…
終歸,沒能做到完美無缺,枯琴真君的反應已經足夠快了,但或許還是不夠快。而這場以弱博強的戰斗中,失之毫厘,差之生死。
“怎么會這樣…”周沐沐怔怔地看著那殘存的半截軍旗,她看得很清楚,天輪真君的標志已經消失了。地仙之中,也唯有帝琉尊和落雪兩人幸存。
的確,這不是全軍覆沒,然而與全軍覆沒還有多少區別?兩大真君戰死,大部分地仙陣亡。而絕仙劍、陷仙劍和赤衛軍旗看來也要全部失陷在逆界龍柱之中。
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這真的是…太殘忍了。
“諸位,結陣,助我一臂之力。”
瓊華清冷的聲音如醍醐灌頂,驅散了眾人心頭陰霾。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戰斗下去。絕仙劍、陷仙劍和赤衛軍旗絕對不能丟在那里,所以…”
說著,瓊華取出了她的戮仙劍。
“誅仙四劍血脈相連,我可以戮仙劍為核心,呼喚其余兩劍歸來,陷仙劍在赤衛軍旗中,應當可以將其一道吸引過來,但此地間隔太遠,又有逆界龍柱干擾,我一個人力有未逮。”
幾乎在話音落定的瞬間,瓊 就感到了來自戰友的力量支援過來。她立刻祭起戮仙劍,開始全力召喚絕仙劍與陷仙劍。數萬里外,無窮黑暗之中,兩件仙寶不約而同止住了跌勢,而后開始緩緩向上飛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只是,還未飛出多遠,沖勢就戛然而止,一只無形的大手籠罩而下,將兩件仙寶一把握住。
中州,瓊華嬌軀一顫,七竅之中不由自主溢出血來,那施展無形之手的人,力量強橫地不可思議,本體未至,僅憑投影便將他們十一人的合力震得幾乎當場潰散。
與這樣的力量角力,簡直是自殺。
于是頃刻之間,那兩件仙寶便漸漸向后飛去,與中州越來越遠。
陣中,周沐沐怒吼道:“再加把勁兒啊瓊華!你當年那不可一世的派頭到哪兒去了啊!”
瓊華緊咬牙關,而后逆轉心脈,將一口心頭血硬生生逼了出來,灑在戮仙劍上。戮仙劍頓時發出歡快的劍鳴,吸力暴漲一截,硬生生與那只大手形成了均勢。
然而下一刻,那只大手猛地膨脹了一倍,力量瞬間就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瓊華不惜自損壽元的招數竟毫無效果!
“既然一口不夠,那就用更多的血好了。”這一刻,瓊華心中做了一個簡單的判斷。
現在的九州大陸,可以沒有瓊華,但絕對不能沒有那兩件仙寶,所以…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響徹天南。
“松手。”
一道陌生的劍光,劃破了黑暗,將無形之手從中截斷。約束絕仙劍與軍旗的力量頓時不復存在,兩件仙寶瞬間被來自中州的力量拉扯過去,迅如流星。
天南州邊緣地帶,河圖真君手持一口青色的長劍,眉目肅然地看著眼前的無窮黑暗。方才他一劍得手,但全無半點喜意,這場絕望的戰爭中,一場小小的勝利根本微不足道。
在他眼前,那只被斬斷的大手在黑暗之中重新粘合了起來,根本分毫未損,而面對新出現的敵人,它也沒有半分提防和畏懼。遮天蔽日的大手逐漸靠近過來,而越是接近,那股恐怖駭然的波動,也就越是令人心驚膽戰。
河圖真君面色不動,后背卻被冷汗浸透…這個敵人,就算他借助九州圖和誅仙劍的力量也遠遠無法匹敵。但是,他已經別無選擇。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為場上的形勢帶來了一絲轉機。
“逍遙,勸你收斂一點哦,不然我就要過去了。”
那只大手立刻收了回去,轉而向上托舉,仿佛在封堵什么缺口。
而伴隨那只大手的動作,聲音再也沒有出現。但是,短暫的一句話,已經足夠在人們心中點燃一縷希望。
那是王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