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左臂貫通,仙靈流轉無礙,這一脈算是成了。之后你應當可以使用巨靈神左臂上鐫刻的仙術大陣。還剩半年時間,爭取將常用的五道大仙術掌握其三,如此一來就算是與最頂尖的地仙抗衡,也有五成勝算。”
雷池界中,帝琉尊破天荒的對王陸的進境做出了肯定的評價。
這還是兩年多來的頭一遭,王陸對此頗為意外。
只是話音剛落,女子就身形一晃,從空中跌落下來。
半路,一只百余丈長寬的手掌將她輕輕接住,仿佛捧著一朵棉絮,輕柔地將她放在地上。
片刻后,巨靈神胸口洞開,王陸駕馭仙劍胭脂淚落了下來,對著昏倒在地的帝琉尊輕嘆口氣。
“何苦逞能?”
不久前,帝琉尊為了考校王陸的同步進度,提出實戰一場。他們兩人一個是傷勢未愈,另一個同步率堪堪百分之十五,紙面實力倒是半斤八兩。而實戰起來也沒有太多意外,兩人堪堪打平,只是持久戰下,帝琉尊到底受了傷勢牽累,一個反應不及,被巨神兵左手轟拳命中,倒飛百里,一連撞垮了七八座大山,才止住沖勢。
之后,帝琉尊雖然迅速回歸戰場,可卻再無一戰之力,勉強夸贊了王陸一句,便昏倒過去。
帝琉尊倒下,王陸也暫時沒有繼續駕駛巨神兵與之共鳴的意愿,從巨神兵里退出來后,在原地踱了幾步,目光時不時轉到帝琉尊身上,幾次想要邁步上前,但都是邁到一半就撤了回來。
如此遲疑不決,對王陸來說極為少見,但他也有遲疑的理由。
過不多時,帝琉尊悠悠醒轉,見王陸站在一邊,不由皺起眉頭:“怎么在這里呆著不動?”
王陸聳聳肩:“思考人生。”
“…不要浪費時間做無聊的事,現在的每一分鐘,都是孫不平用命為我們爭取下來的。“帝琉尊嘆了口氣,強忍著體內仙靈逆轉的劇痛,站起身來,喚出帝王紫氣,“再來。”
這一次特訓丨持續了足足五日之久。期間王陸在巨神兵體內持續不斷激發共鳴,每一絲真元都被壓榨到了極限。五色元嬰忽明忽暗,顯示出崩解的先兆。元神更是不堪重負,時時刻刻令王陸頭疼欲裂,折磨不堪。
不過,這一切和帝琉尊所承受的壓力相比,卻又不算什么。這兩年多來,她被黑偷襲所受的傷勢始終沒有恢復過來,而重傷在身還要壓榨體能與王陸特訓丨早就讓她的身體變得一塌糊涂。這五日特訓丨之后,帝琉尊不出意外的再次昏倒。
而這一次,王陸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人生的迷茫,而且時間長了許多。
事實上,自從一年半前那奇妙的一夜后,王陸就時常陷入沉思。
他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王陸的記憶力一向不錯,時隔幾十年,他都記得當初初入靈劍山時發生的每一幕,更記得這么多年來王舞究竟欠了他多少靈石,許了多少空頭支票…他天才橫溢,過目不忘,一副足以令元嬰真人為之元神崩潰的仙陣圖,他看一眼就能記下八成以上。
然而,王陸現在卻怎么也記不清一年半前,在那個漆黑的控制室中,究竟發生了什么。
清晰的記憶,只維持到那句意蘊悠長的“記住這一切,然后忘掉它,明白嗎?”為止。
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王陸是真的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一夜間仿佛頓悟,與巨神兵的同步率暴漲一截,而且之后一段時間,每天都是突飛猛進。
關鍵的轉折,當然就在那一夜,只可惜王陸的記憶有限,而事后檢查自身,除了同步率暴漲之外,并沒有任何其他的變化——他并沒有修行什么童子功,先天元陽之氣早就被煉化到劍氣里面,無論是童貞還是萬人斬,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區別了。
不過,就算身體上沒有變化,但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從常理來看,已經一目了然。
然而,用常理來揣摩帝琉尊,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王陸遲疑就遲疑在此處。若是照一般情形來看,帝琉尊所做的,無非是與王陸行夫妻之實,借此讓他帶入孫不平的角色,與巨神兵取得共鳴。
但是,真相會是這么簡單嗎?就沒有第二種可能么?
當然有,王陸隨便就能想出十幾種可能,比如她只是故布疑陣,讓自己以為與其春宵一度,借助意淫的力量取得突破…當然以帝琉尊的身份玩這種花招似乎有些掉價,可是總比真的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滾床單要好吧?
再比如,帝琉尊或許只是動用了靈巧的手,并沒有越過那道關鍵的門檻…再再比如…
而反過來說,就一定能判斷帝琉尊并沒和他行夫妻之實嗎?恐怕也是不行。
可能性實在太多,以至于王陸完全無法判斷那一夜的真相,可能做了,也可能沒有,唯一能夠說清真相的就只有帝琉尊本人,只要她不說,就一切皆有可能。
這讓王陸不由想起了一只被關在盒子里的貓,那只神奇的貓同時擁有生與死兩種屬性,最是玄妙不過。而王陸感覺自己就像是那只貓,在盒子開啟之前,同時擁有了童貞與非童貞的兩種屬性——當然,鑒于當年遠征西夷回歸時的酒釀燒雞事件,用童貞形容似乎略有不妥,但大概意思就是這樣。
因為帝琉尊的一夜之舉,王陸現在擁有了全九州最神奇的貞操,即存在又不存在,細想下去簡直讓人大腦都要燒起來。
“你又在想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帝琉尊冰冷的聲音傳入耳畔,王陸苦笑一聲,“想你。”
“…我就在你面前,有什么可想的?別浪費時間做蠢事,你的進度還沒樂觀到可以放縱的地步。”
看著嚴肅神色的帝琉尊,王陸從她的目光中看不出半點別樣的情愫,自己這大膽的試探,果然沒有任何成果。
“罷了,現在也的確不是在乎貞操的時候,先把巨神兵開起來再說吧…”
“王舞,你又在于什么?”
“思考人生啊”
群仙城內,靈劍派天劍堂的二長老頗沒好氣地質問著面前的白衣女子。
“思考人生?你現在手頭工作那么多,哪有閑暇讓你思考人生”
王舞不慌不忙,理直氣壯地回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連自己的人生都想不明白,憑什么去決定其他人的人生?正因為我手頭工作繁重,關系重大,才要仔細思考自己的人生,思考明白才能開始工作”
劉顯緊皺著眉頭:“你這臭不要臉的臺詞又是從哪兒學的?我不和你廢話,仙一區還有最后兩批傷患,盡快處理掉吧。”
王舞皺了皺鼻子:“憑什么啊?之前加班加點給那些名門大派的人解毒,連點謝意都收不著,現在我下班休息思考人生了,那群中毒的,誰愛管誰管吧。”
“…你能不能別這么睜著眼說瞎話,你給那些門派首席弟子除去毒素以后,人家千恩萬謝…”
“空口白話算什么千恩萬謝?”王舞不滿意地撇撇嘴,“好歹把門派公庫拿出來讓我過目一下啊,跪地上磕幾個頭能磕出仙寶不成?”
“王舞,若是你在這種事上都要搜刮,你想想會落得什么名聲?”
“師兄,你想想,若是我能趁此機會用力撈上一筆,能落得多大的家業?”
“我就奇怪了,你真的有那么缺錢么?”
“有。”王舞正色答道,“我真的非常非常缺錢…師兄,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少人要養。”
“這些年只見你一個人四處亂跑,哪有什么人要養,你唯一一個徒弟還是天下最會賺錢的修士之一…算了,不和你廢話了,你不愿出手,我找其他人也一樣,云鶴真人呢?”
王舞沉默了良久,笑道:“云鶴真人回去了。”
“回去了?這個時候?”劉顯有些不可思議,在他印象中,那位黎云鶴識大體,知禮節,是難得一見的人物,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回去?
再想到那位云鶴真人的儀態風姿,劉顯悵然若失:“唉,怎么就回去了呢?”
“遇到不可抗力,當然只能回去了…好了師兄你也別在我這邊磨了,我思考完了人生就會重新上班了。至于那些中毒的人,讓他們耐心等等吧,沒那么容易死的。”
待劉顯無奈離開,王舞笑了笑,又緩緩仰起頭,輕聲呢喃道:“要養的人又少了一個…接下來,不知還要少幾個。這么多年的財政重擔,總算有望減輕少許了…”
“剛剛那一批,就是最后的了?”
“回老祖,羊角山的修士們已經是最后一批。無相真人處理過他們的毒后,群仙城附近應該是沒有新的毒患了。
“好,總算是了結了一樁禍患…這墮仙出手,真是不同凡響,險些逼得我們全盤崩潰。”
“老祖,弟子有一事不明。這墮仙奇毒,最初的時候咱們無人能解,后來突然出來一個云鶴真人,硬是將一眾真君也束手無策的毒輕易解了。再后來云鶴真人莫名其妙地要去遠行,說是將解毒的手法教給了無相真人。弟子怎么想怎么覺得不自然…”
“哼,不自然又如何?你難道要去找無相真人討個說法?沒她出手,你早就是個死人了”
“…弟子不是不感激無相真人的恩德,只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蹊蹺也罷,不蹊蹺也罷,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你不會以為墮仙出手,就只有這一招吧?”
“啊?老祖您是說…”
“按照天輪真君的最新推算,墮仙的下一步很快就要來了。”
“墮仙,很快就要來了。”
漆黑之中,冰冷的聲音悠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