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不平的話,讓王陸微微提起一絲警惕。
并不是擔心他對自己不利,堂堂地仙若是真要對他做什么,他早就死無全尸,何況雙方并沒有利益沖突,如今正是在同一處戰壕之中…
但是,正因為如此才更要警惕。有時候一個豬隊友的存在足以頂得上十個敵人,他以為這么做是為你好,殊不知反而將你害得生不如死。
堂堂地仙陣營領袖,智勇雙全的一代人杰當然不會是豬隊友,但他可能比豬隊友更糟糕。這種人做事,很多時候是不會征求別人意見的。說好聽了是雷厲風行,說難聽了就是剛愎自用。
王陸身為領導者的時候,本身就是個剛愎自用之人,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家剛愎自用。他與帝琉尊相處時,雙方修為判若云泥,但他仍不斷爭取主動,硬生生占據了平等的位置。但是眼前這位絕世地仙孫不平,未必愿意給他這個機 而王陸心中念頭才剛剛興起來,眼前就是一花,孫不平陡然出現在他身前,并且伸手點在了他的眉心處。
“抱歉,時間有限,只好用這種粗笨的方法來給你講故事了。”
下一刻,王陸腦中涌進洪流。
媽的,果然是個不聽人說話的剛愎自用之輩 朦朧中,王陸腦中開始不斷響起孫不平的聲音。
“我出生于昆侖仙山腳下一個漁民之家,自幼得家人寵溺,家境雖然平凡,卻無憂無慮。五歲那年,仙山上一位修士心血來潮,下山到我家討了一尾清江魚,那魚是我隨父親出海,親手釣上的第一條魚。我雖然不舍,但仙家修士討要,總不能不給。那修士見我不舍,忽而笑道,我今日心血來潮,偏想吃條清江魚,本以為是凡心涌動,忘不了幼時的口味。原來這道緣分是落在你身上。之后,他便帶我上山,收我為徒。”
“我在昆侖仙山開始了我的修仙生涯。”
“我的師父是一位散修,他出身昆侖,曾是才華橫溢的修仙奇才,卻因觸犯門規被師門放逐。但因他對昆侖貢獻良多,因此名義上雖是放逐,門派里卻有他的位置。”
“師父是個很有趣的人,他教我修仙,更教我做人。他說他這一生沒有別的成就,最值得自豪的就是三件事,第一,他好管閑事,只要看不順眼,天大的事情也敢攬在身上。第二,他死不認輸,有時管閑事招惹到強大對手,一時不敵,他就會加倍努力的修行,直到自己能超越對手。他一生敗過無數場戰斗,卻從來沒有認過輸。第三,他這么能惹事,卻還是活到了現在。然后我就明白,為什么他會與我有著師徒之緣。因為我也同樣是個好管閑事,死不認輸的人,五歲那年我隨父親出海釣魚,就是因一件閑事而起,我和村長家那個頑劣的小霸王打賭說我能釣到清江魚,若是我真釣到了,他就不能再借他爹的名頭欺凌弱小。若是辦不到…哈,我早忘了辦不到要怎樣,因為我終歸是辦到了 “和師父一樣,我是個好管閑事,死不認輸的人。我修行天賦不算絕佳,能有今日成就,時運占了很大比重,因此并不值得自豪。修行千余載,真正讓我自豪的是,我從不曾對不平之事有視無睹,從不曾因實力不如而委曲求全…當然,這其中,最主要的功勞屬于我的師父。沒有他為我保駕護航,我早就死于不知天高地厚。不過,師父能護我一時,終歸不能護我一世,我到底還是招惹到了天大的麻煩。”
“我招惹到了墮仙。”
“墮仙的存在最早可以追溯到洪荒時代,歷史典籍的角落中充斥著他們存在的痕跡。只是一直以來人們只是將他們當做一群飛升不成,走投無路的瘋子…殊不知,他們的真身,是讓九州敬仰的真仙。其實,直到今日仍有人不愿承認這個事實,他們以為破碎飛升就意味著榮登極樂之境,不肯承認就算身處仙界,也有墮落的危險。”
“這是一群任何人也不愿招惹的對手,幾萬年來,就連史書的記載都語焉不詳。只知道他們偶爾下界,如同獵手迅游獵場,在九州恣意妄為,貽害無窮,所幸此類事情頻率不高,或許幾百幾千年才會有一例。而不幸的是,這一次被我碰到了。”
“而我,最見不得天下有不平之事。”
“那個時候,我已經是天下有數的高手,很多人尊稱我為陸地真仙,但是在墮仙面前我就像是稚齡孩童一樣不堪一擊,若非師父舍命相救,我當時就死無葬身之地。”
“師父臨死前對我說,這件事就這么過去。無論墮仙做了什么,都不要沖動,因為之后再不會有人來救我了。”
“但是,他說得太晚了,如果是早五百年,在我還是漁民之子的時候對我說,我一定會牢牢記住。但我已經被他培養了五百年,死不認輸的性子早就深入骨髓了。所以我最終還是違逆了師父的命令,不惜一切為他報仇。”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地仙與墮仙的連場大戰,故事你已經知道。但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反抗墮仙的戰爭失敗后,大多數弟兄們心灰意冷,故而按照原先的備用計劃修筑群仙城,將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而我當時在阿琉的幫助下假死詐敵,本打算給墮仙一個驚喜,但那場決戰之后,墮仙也受傷不輕,又被封閉了空間通道,并沒有選擇追擊之后,阿琉帶我進入群仙墓,說我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是時候休息了。”
“其實阿琉說得沒錯,我的確做得足夠多了,殺害師父的那個墮仙已經被我親手斬殺。墮仙們企圖入侵九州大陸的計劃也被暫時挫敗,不夸張的說,我已經扮演過一次九州大陸的救世主…但是,就這么放棄,我還是不甘心。”
“墮仙進入九州大陸的通道雖然被封閉了,但早晚有一天會被重新打開,而那個時候,與其依賴后人,我更希望能用自己的雙手來戰勝他們。”
“這份死不認輸的執念,讓我種重傷垂死之際也不得安寧,我無數次思考,要如何才能戰勝那些已經飛升過的仙人。最終,我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外物。”
“單憑自身的力量,不可能超越那些度過雷劫飛升的真仙。但是真仙并非無所不能,個人之力絕對無法與天地神威相比,哪怕九州大陸相對仙界而言顯得脆弱而渺小,但是墮仙們無法帶著仙界作戰,我們卻可以背靠九州大陸,從這片土地中源源不絕地汲取力量。”
“當然,相信你也知道,九州大陸的力量并非只有我們能用。墮仙們也是從九州飛升的,他們對這片土地的理解反而比我們更為深刻。一些力量的運用之玄妙,更讓人瞠目結舌。大戰之初,許多同伴自認為是得天地氣運加持,結果紛紛慘死…”
聽到這里,王陸不由唏噓嗟嘆,前生歐陽商就是在這方面吃了大虧,空有九州大陸的庇佑,卻被一介重傷的墮仙逼得束手縛腳。后來他與墮仙自爆,元神在不同的世界漂泊了許久,其實多少也是為了洗掉九州大陸打下的過深的烙印。
用一個通俗的比喻來說,墮仙就像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官僚,而王陸的解決方案,就是移民海外,變更國籍,然后按照一等洋人二等官的序列取得先天優勢。
不過這種事機緣巧合的成分太多,根本不可能復制。而孫不平想到的辦法顯然也不是這一招。
“直接從九州大陸借用力量不足取,但是,當我重新審視群仙墓時,卻發現這個蘊含大千世界的地方同樣是一個蘊含無窮力量的寶藏。而且,墮仙們再怎么手段高明,總不可能在這上面也勝過我們。”
“群仙墓最大的優勢在于造物,無論是虛空造物,還是真實造物,在這片特殊的空間中,造物的法則被極大豐富,而我就準備充分利用這一點,打造一件足以抗衡墮仙的神兵。”
“這項工作非常艱難,我在群仙墓中足足打造了一萬年,才堪堪完成這件神兵。它具備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不客氣的說,這是一件凌駕于仙寶品階的無上神兵”
凌駕于仙寶?王陸聞言一驚,仙寶顧名思義就是真仙所用的法寶,也是九州大陸法寶道具的最高評級,而想要凌駕于仙寶之上,那就意味著它的神通威能,必須要超越古往今來所有史書上記載過的法寶。
這…真的可能實現么?
下一刻,王陸眼前景物又是一變。
一個龐大如山岳一般的白色人形傀儡出現在他眼前。
“這就是我畢生心血所聚,雖是人造之物,卻比當世任何一個活人都要強大——只需要一個合格的操控者。”
王陸定睛細看,心中不由更是驚嘆。
眼前這傀儡高逾千丈,初步具備人類的形狀,材料是成分不明的神秘金屬,看起來異常的堅固。而金屬表層則刻滿了各式的銘文,令這巨大傀儡顯得神秘莫測。而在傀儡胸口處,開了一扇門,門后有一寬敞的房間,里面有一寶座,應當是傀儡的控制中樞…
而這個形狀結構,讓王陸實在沒辦法不去聯想到在多元世界漂泊時見識到的一個東西。
“…孫不平前輩,你賴以翻盤的神兵,原來就是高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