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圣光之海與教皇一道消失,仿佛從來不曾出現,而下墜的圓月也轟然破碎,無數碎塊如雨點一般落下,而圓月的核心處,一臉蒼白的天月真君輕輕擦去了嘴角的血絲,而后緩緩向后飛去,一言不發。.
內外遠近,觀戰者們盡皆愕然,方才一瞬間的變化來得太快,以至于人們甚至無法判斷現在的局勢到底算怎么回事,是天月贏了,還是教皇贏了?
若是教皇贏了,為何天月這異端邪魔還能活著?而若是天月贏了,以他那瘋狗似的姓情,又豈會這么無聲無息?縱然身受重傷,他也會高聲夸耀自己的勝利。
而就在眾人困惑時,九州一方緩緩飛來一人,慈眉善目,仙風道骨,正是九州修士們在西夷大陸的最高負責人風吟。
“請貴教下一人出陣。”
風吟真人的聲音柔和輕緩,如微風拂面,但開口間,方圓千里每一個人都感到聲音清晰可辨,如在耳旁,顯示出了相當高明的法力,卻沒有天月那么張揚狂放。
只是,風吟居于半空,開口搦戰,圣光教一方卻半晌無人回應,直到很久后,陷于沙土的神圣大教堂中才有幾名主教開口:“上一戰結果未分,還輪不到下一人出戰”
風吟微笑不語,并不理會,因為就在那幾名主教提出質疑的時候,神圣大教堂中,又有一人站了出來,如教皇一般緩步行走,但每一步邁出,都跨越數百上千米的距離,三步之后,便走到風吟身前。
那人身穿金紅色的斗篷,頭頂皇冠,手持權杖,正是教皇的打扮。而隨著他的出現,千萬人的歡呼沸騰起來。
只是歡呼聲片刻后戛然而止,因為人們發現那人并非教皇比利三世,而是圣光教的二號人物先知海靈頓只是為何象征教皇權威的權杖、冠冕和圣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先知海靈頓與教皇比利是相交多年的摯友,比利由基層一步步走到圣光教巔峰,先知海靈頓功不可沒,若要謀逆怎么也不會等到今曰,那么…
終于,在驚愕中,人們意識到,原來剛才教皇比利三世是真的已經隕落。
萬幸的是,有他的摯友海靈頓在,教皇之位不會空缺,而繼承了教皇的權杖和冠冕,海靈頓的力量不會比比利差太多。
“好算計。”
沉默中,海靈頓冰冷地開口,目光飽含殺機。這位一貫謙和低調的先知,此時竟怒意沸騰。
“你早算到圣城地下的陰魂會在此時作祟,便特地挑了今曰開戰。你算好那陰魂會與你們狼狽為殲,便讓天月那邪魔放出殺招,以整個大陸為人質逼他硬扛,令他不得不借助圣城的力量召喚圣光之海,陰謀步步連環,你們聲稱單打獨斗,實質卻是以二對一,真是卑鄙無恥”
聽了這番話,在場眾人無不恍然。
難怪天月方才得勝之后不言不語,畢竟他也知道自己勝之不武,而且借助的還是素有舊怨的靈劍派的力量。
不過,這番話也證實了教皇比利三世已經真正隕落,第一戰…真的是九州人勝了,雖然,這勝利著實有些卑鄙。
“卑鄙無恥?如果說天月道友多少借助了幾分謀算之力就算作以二敵一,貴教教皇借助億萬信徒的信仰力量又該怎么算?”風吟并不示弱,“愿賭服輸,貴教是打算反悔?”
先知海靈頓一揮權杖:“不,我是要你知道,因為你們的卑鄙無恥,兩戰之后,你們將戴著荊棘與枷鎖,在神圣大教堂前跪拜萬年,為你們的罪孽懺悔 風吟也不再廢話:“讓咱們拭目以待。”
海靈頓揮動權杖,四周的空間變得濃稠凝滯,無數幻象在兩人身周徘徊,人們隱約看到在幻象中,風吟真人渾身浴血,在圣光的凈化下四分五裂。
人們看到,九州一方全軍覆沒,幾名為首的人捆縛著枷鎖跪在圣光的教堂前面。
人們看到,圣光之海再次降臨西夷大陸,無上光芒凈化了一切異端 海靈頓高聲怒吼:“我已經看到了未來那是你們毀滅的未來”
而隨著怒吼聲,四周的幻象迅速變化,并最終停留在風吟被圣光凈化的那一幕,千萬道虛像漸漸凝結,仿佛要由虛轉實,以假亂真。
“大預言,這是先知的大預言”
教堂中不少人驚呼起來,先知海靈頓已經有很多年不曾認真出手,如今繼承教皇的力量以后,大預言術的威力赫然比以往更強了數籌。海靈頓的雙眼仿佛真的能夠洞悉這個世界的因果線,并妙手艸控,直接改變命運。
這已經不僅僅是傳奇手段,而是接近神明。
此時,縱然對西夷大陸的力量體系不熟悉,也能看出其高明之處,九州一方參與觀戰的修士們無不提心吊膽,就算天月真君,面對這一手也未必能抵擋得住,風吟真人雖然貴為五絕掌門,終歸只是化神巔峰…
然而風吟本人卻不慌不忙,面對壓迫而來的幻象,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說了句話。
“你看錯了。”
下一刻,千萬幻象煙消云散。
“你?”海靈頓在空中如遭重擊,不可思議地看著風吟,而后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先前教皇比利對陣天月真君,海靈頓在戰前做了數次預言,試圖為教皇爭取幾分優勢,但結果無一例外被隱藏在一團迷霧后面,顯然是被高人有意擾亂。而現在看來,能夠出手擾亂自己預言的就是眼前此人。
“你就是九州那邊的預言者?”
風吟聞言一嘆:“預言者?我只是個連茶劍和年劍都分不清的老東西罷了,連能掐會算都不敢妄言能做到。”
兩人的對話,各自用著自家本土的語言,因為到了他們的境界,言出法隨,而自法力變換中,意思自然能通曉。然而對于許多觀戰者而言,兩人的對話卻顯得晦澀難懂。
一名雖長輩前來觀戰的年輕修士實在不解道:“風吟真人是在說什么啊?雖然他一貫低調謙和,但對西夷人…有必要這么謙虛嗎?趕快殺了他贏下第二局就可以了啊,像天月真君那么爽利多快多好”
話音剛落,師父的巴掌就落到頭上:“不懂事少說話你以為那個西夷人那么好殺?你以為天月真君殺教皇殺得很容易?”
對于此行觀戰的長老輩修士而言,這兩場戰斗堪稱驚心動魄,天月真君的明月當空,教皇召喚圣光之海都已經是神級的手段,哪怕余波都能令他們這些元嬰化神們。而后繼任教皇海靈頓看似弱于比利,但一出手的大預言術也是威能無窮,直接從因果層面來抹殺對手,手段雖不如圣光之海那么煌煌正大,威力卻絲毫不容小覷,換了在場任何一人,哪怕天月真君都未必能接得下來。
也只有風吟真人這個以星辰大衍術聞名萬仙盟的修士,才能輕而易舉破解對方的因果攻擊…不,也談不上什么輕而易舉,那一次擺手,恐怕能抽取一般化神巔峰一半以上的法力,風吟就算再怎么強大,也不可能輕而易舉。
“你很厲害。”海靈頓冷聲說道,“但是圣光教幾千年來消滅過的厲害對手已經太多了”
風吟笑道:“厲害?太過獎了,我只是個三流的算士,勉強算出眼前一兩步的未來,再遠的地方,我便無能為力。”
對于風吟這種軟硬不吃的態度,海靈頓卻不覺得他是什么謙遜低調,而是一種深深的自傲,所以決定不再與其廢話,他舉起權杖,再一次試圖以圣光的無上權威來號令因果,可此時卻聽風吟一聲嘆息。
“這場毫無意義的戰斗,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說話間,他抬起手來,寬大的袖口飛出一排銀亮的飛劍直刺云霄,而此時天月真君留下的白曰黑夜尚未消盡,頭頂烏云雖然漸漸散去,仍遮蔽著半片天空。一排飛劍穿入云中,天空再次變得如濃墨浸染。下一刻飛劍紛紛崩裂,化為碎屑萬千,點綴在濃濃的漆黑中,如星河一般璀璨奪目。
“這是鄙派星辰劍典的招式,還請指教。”
風吟說著,右手劍指向下一劃,于是星河墜地,化作一條洗練的銀亮巨劍直刺下來。
雖是借助了天月真君的遺留法術,這一劍的威能比之明月當空都不遑多讓。海靈頓面色萬分凝重,大預言術的目標也鎖定在了這柄巨劍上。
而后,他沉聲開口,聲音響徹四方。
“在圣光面前,褻瀆的兵刃將停滯不前”
說話間,星河長劍似乎微微凝滯了一瞬。
“我的目光洞穿時間的長河,見證萬物的興衰”
長劍四周,無數幻象如碎片一般生成,旋轉。
最終,海靈頓將權杖在空中用力一頓:“而我,已經預見了它的崩滅”
萬千幻象陡然停止了旋動,并貼合在了長劍表面,隨著預言術到了最后一步,因果的力量爆發,長劍呻吟一聲,終于抵抗不住,土崩瓦解。
與此同時,海靈頓臉上還不及換上笑容,便僵住了。
一口銳利的長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面前,風吟偏過臉去,輕聲說道:“這一招是星辰劍典中的…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