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將軍乃是軍中宿將,歷經數朝,帶兵的經驗極為豐厚,目光毒辣老道,西夏打著十萬大軍的旗號,看著來勢洶洶,可西夏最為仰仗的鐵浮屠卻從來都沒有露過面,甚至于連半點關于鐵浮屠的風聲都沒有。
薄老將軍雖然心有猜測,卻并不篤定,畢竟一切都只是推測,沒有切實的證據。
可薄老將軍還是將自己的猜測寫到信上,一封送去環洲,一封送去隴右,還有一封,直接送回了東京。
西夏人攻勢很猛,縱使沒有成效,可仍舊日日過來攻城。
時至六月,正值酷暑時節,西北雖是苦寒之地,可在盛夏時節,卻也同樣熱的要命。
西夏的攻勢越來越猛烈,榆林城內守軍所面臨的壓力,也與日俱增。
多年未起戰事,將士們都懈怠懶散慣了,當初那批勇猛兇悍的西軍老卒,現如今早已是死的死,老的老,殘的殘,真正剩下的沒有多少。
這些個新添進來的兵丁們,你讓他們去剿剿匪,打打馬賊,守著關卡,吃拿卡要這些估計哪樣的不差,可如今他們面對的,卻是以兇悍勇猛難以力敵聞名的西夏大軍。
若是野戰放對,就憑借手底下這點人,薄老將軍是一成勝算也無,可若是論起守城攻堅,再加上西軍手中遠遠領先于西夏大軍的弓弩等裝備,抵御西夏大軍進攻,守住榆林,薄老將軍還是有信心的。
環慶二州,同樣與西夏相鄰,尤其是環州,直接和西夏接壤,更有水路可以直達渭水,接入關中腹地。
一望無際的原野之上,密集的馬蹄轟鳴聲徹響在這廣闊的平原之上,沃土千里,農人們頂著伏天,在炎炎烈日之下仍舊在田地里頭忙活。
聽著耳畔傳來如雷鳴般的密集馬蹄聲,感受著自腳底的大地深處傳來的震顫敢,看著周身那些細小的土石被震的微微彈起,離開地面,然后又復落下。
農人們第一反應不是好奇的伸長脖子極目遠眺,而是趕緊丟下手里頭的活計,拿著鋤頭鐮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匆匆忙忙尋覓藏身之所,想把自己的身形徹底隱藏。
馬蹄聲愈演愈烈,一桿迎風招展的大纛,一面面旌旗出現在曠野之間。
看著大纛之上那顆斗大的‘宋’字,原本一個個都已經潛藏身形的百姓陸續從藏身處走了出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眺望著遠方出現的那一道黑壓壓的黑線。
待到越來越近,周遭的農人們看清馬背上那一個個穿著宋甲的騎士之時,仍舊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去。
數百騎兵,似疾風驟雨般一路疾馳而過,沒有半分停留。
而這幾百輕騎,裝備并未統一,乃是一路之上孫平寇東拼西湊征召而來的,乃是先鋒,也是斥候。
又半日,眼看著日頭已經西陲,一直冗長的隊伍似一條長蛇一樣,在空曠無際的曠野上徐徐前行著。
“統領,咱們現在已經進入環州地界了,再走個兩百多里,就是環州城!”
只有永平侯府的親衛,才會稱呼孫平寇為統領,其余那些自地方征召而來的兵將們,對于孫平寇都是以將軍相稱的。
孫平寇面部表情,眺望著前方:“可有西夏大軍的消息?”
親衛連連搖頭,“暫時還沒聽到有什么風聲!”
早在孫平寇領命帶著人離開隴右的時候,就已經提前派出親衛前往環州,出境刺探西夏大軍的動向。
孫平寇抬頭看了看天,雖已近暮,可天空依舊湛藍如洗,偶有幾片白云掛在天空,也被那帶上了幾分金黃的夕陽染上了一層別樣的色彩。
“落腳的地方可找到了?”孫平寇問道。
親衛答:“五里外有一處,十里外也有一處,不過最好的還是二十里外那處,依著個小山包,還有一條小河繞山而過,水源充足,不用再去找水。”
孫平寇道:“天色還早,讓兄弟們再加把勁兒,再走二十里咱們再扎營!”
“軍情緊急,讓兄弟們都忍一忍!”
若只是自家親衛的話,這些話孫平寇根本就不用說,可孫平寇帶來的這幾千大軍,更多的都是沿途從各州府之中臨時抽調來的。
有當地的駐軍,也有臨時征召而來,根本就沒有上過戰場的鄉勇。
孫平寇眺望著北方,眉頭微蹙,眉宇間隱隱閃著幾分擔憂。
徐章推測西夏很有可以會派出大量兵馬,走環慶二州,兵鋒直指關中之地,作為徐章麾下最精通行軍打仗的親信,孫平寇自然不會以為徐章這是無端放矢。
“尤其是火藥,定要好好保存,夏日天色多變,說不準夜里頭就忽然來上一場暴雨,火藥可受不得潮。”
孫平寇叮囑道。
親衛連連應是,趕忙吩咐下去。
西夏國都在興慶府,占據五州之地,治下百姓其實并不多,甚至總數量連陜西一路都比不上,可西夏國的總兵力,卻有五十萬左右。
興慶府就在環州西北數百里開外,唐時原屬靈州,后李元昊自立為帝,建國稱皇,便成了西夏國都。
興慶府之南是瀚海,過了瀚海,便是環州。
而此時瀚海之中,一支數量龐大,甲胄森嚴,旌旗招招的大軍,正在朝著南方勻速前行。
鹽州城乃是西夏在環州東北方向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舊稱定邊城,原是依著長城而建,本是為了抵御北方的游牧民族南侵的。
可現如今鹽州落入西夏之手,反倒是成了西夏盤踞重兵,虎視關中的要塞。
環州,知州衙門。
后衙正廳之中,環州知州元慎之此刻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背著雙手,在屋子里頭走來走去,來回踱步,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擔憂。
目光更是時不時就往門口方向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一樣。
隴右開戰的消息早早就傳到了環州,那時環州上下對此還沒什么感覺,如今吐蕃早已式微,便是折騰,也只是在蜀地邊境和隴西一代,根本折騰不到環州來。
可自從榆林那邊傳來西夏大軍叩邊的消息之后,環州上下,從知州到底層的尋常百姓,無不焦急心憂像是都捏了把汗似的,時刻擔心的西夏大軍打過來。